“昌平!”皇后一把拉过自己的女儿。 昌平又拉住了皇后的袖子,哭着道:“母后,母后,世人都说‘六公主东宫妸乃皇后所出,备受宠爱,出生一个月就加封为昌平公主。’母后,您最爱昌平了,求求您,让父皇收回成命好不好,好不好,让那个人死。” 司马归雁上前,愤恨道:“我阑溪质子,无上尊贵,现在竟然被欺辱至此,生死难测。还请皇上给我阑溪一个说法。” 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昌平,按捺下怒气黯哑道:“大司马未免言过其实,太医正在为王爷医治,生死论断还要等太医看完病后才好说。” 司马归雁也不插话,愤懑地看着正在为琅玕王检查的太医们。关键时刻,所有人都等待着太医们的诊治结果,整个内室谁也不敢出声,昌平低低的抽泣声使得气氛愈发沉重。 皇后和杨妃无声地安抚着怀中的昌平。 站在一旁的几人,萧瑢始终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夏侯微摸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而一向璀然随和的景夜漓此刻却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孟囡卿暗暗看了一圈,她可不认为以司马归雁等人为首的阑溪使节们是真的关心琅玕王,琅玕王,名义上是尊贵阑溪王子,可如果真的尊贵,就不会将他当做质子扣押九阙。不过最令囡卿惊愕的还是昌平,方才那撒泼的场景真的是出人意料,恶毒的语言和咒骂,囡卿不明白,就算不愿意嫁给琅玕王,那也不至于让昌平如此失态。 犹记得第一次相见,嫩翠长裙,颜如舜华。十六岁的昌平着一身娇艳的嫩翠,紫玉愿祈下的她是那么耀眼。不过就是嫁人,为何会让一个女子变得如此恶毒,近乎疯癫的残忍。 “皇上!”一名太医跪了过来,打破了这份死寂。 “王爷如何?” “回皇上,臣等已经给琅玕王施诊用药,王爷现已无性命之虞。” 呼,空气中这才有了一声长长呼吸。 呜,皇后怀里的昌平奋力挣脱桎梏,冲到太医跟前,捶打着哭道:“你这个奴才,竟敢违背本公主的命令,谁让你们去救那个该死的病秧子!”歇斯底里的哭泣与诅咒,恶骂,明明还是一个孩子,可却被什么生生给逼成了这幅样子。 琅玕王性命无虞,皇帝也少了几分怒气,只看着昌平冰冷道:“昌平,你是公主不是泼妇。还有,琅玕王是你的夫君。” 皇后和杨妃赶紧拉过了昌平。 甩不开胳膊,昌平软着身子往下滑。 一把抹掉眼泪,昌平跪坐在地上,无力地嘶喊道:“是,我是泼妇!我就是成了疯子也是被你们给逼的!” “父皇,母后,有时候我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公主怎么了,公主就要牺牲自己的幸福?” 近乎是一种煎熬,昌平忽然止住了眼泪,站起来指着床榻上的琅玕王,仰头笑道:“哈哈哈,他一个将死之人,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就这么逼我,要我去陪一个将死之人也就罢了,可你们还要赔上自己女儿的一生,哈哈哈......” 笑着笑着就成了低泣,这是一次彻底的宣泄,昌平仿佛真的疯了,皇帝隐隐觉得不对,还没来得及制止,就听着昌平说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话。 “他要只是个将死之人也就罢了,可……本公主是金枝玉叶,宁死也不会嫁给这种肮脏之人。” “父皇,您还不知道您朝堂里那些大臣的真面目吧。您所谓的肱骨之臣,其实一个比一个卑.陋龌龊,三风十衍,他们少干了哪一样?您所谓的国之栋梁,他们豢.养娈.童,爱好男.风。”实在没想到长居深宫的昌平公主会揭开这些污秽之事,众人都还在惊愕中,昌平忽然一顿,指着床上的琅玕王,看向了东宫寔,悲戚道:“父皇,您知不知道,您给女儿找的这个夫君,曾经就被当做娈.童一样供人取乐。那些人的手,肆意地在他身上游走。同为男子,可他们将他压在身下,嘴里说着最淫.词.秽.语,做着那些腌臜恶心的事情......”昌平好像想起了什么痛苦的记忆,干呕着抱起了头。 “呃……”昌平倒地,侍卫景沐出手将其打晕,想必是奉了景夜漓之命。 皇后被方才那番话惊到了,木然地抱过了晕倒的昌平。 不止皇后,内室里所有的人都被这荒诞的消息轰炸地麻木无措。 “昌平公主失心疯发作,自今日起,就在公主府养病,直至出嫁。”皇帝的命令响起在寂静的内室,此时以听不出喜怒,只坚定地透出一个信息,昌平公主会如期嫁入琅玕王府。 皇帝离开了。司马归雁神色复杂地看着床上的琅玕王,似乎在想昌平公主为何会说出那样一段话。但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他都会像皇帝那样选择无视,因为琅玕王是阑溪安归王子之后,背不起一个娈.童身份。 皇帝走后,几人也离开。孟囡卿遥遥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青白,狰狞的病容,触目惊心。这几个月,囡卿接触了很多人,华贵如九幽上仙的玉无双,清冽胜千年峰雪的萧扶笙,璀然似十里春风的景夜漓,轻狂而风流成性的夏侯微,慵懒但贵气自成的东宫珩,这些人他们都是高高在上,就算是身不由己,就算是宿命套给他们再多的枷锁,他们的身份也足以给他们最起码的尊严。可琅玕王呢,受人玩弄的娈.童比妓.女更让世俗唾弃,世人眼里,他们就是肮脏,卑贱,龌龊的代名词。 孟囡卿一直以为,琅玕王,他有着最尊贵的身份,亦有着最特殊的存在,可是,现在呢? 心里有点堵,许是璇蓁不在身边,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
第五十六回 长安风雨渐如晦
景夜漓,孟囡卿,夏侯微三人共乘一辆马车,宽广的马车里谁都不说话,景夜漓一路闭目靠在马车上,不知在想什么还是睡着了。而一向能掌控自如的囡卿此时心里生出了压抑,还有点焦虑,说不出的一种感觉横在心头,仿佛前面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等着自己。 走了一段距离了,夏侯微忽然晃着囡卿的胳膊喊道:“天天天哪!囡卿你听到没,原来琅玕王还有这么一段……龌龊屈辱史!” 孟囡卿凉凉地看了一眼夏侯,感情这人现在才从方才那一幕回过神! “漓,囡卿,听了这么劲爆惊悚的消息,你们怎么没反应?!” 景夜漓依旧没有理会夏侯微,囡卿揉了揉眉心,面带倦色地劝道:“很明显昌平公主不想嫁给琅玕王,所以公主口中的这件事未免言过其实。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不仅事关皇家颜面,还涉及到了阑溪,大公子就莫要再提。” “人家这不是好奇么!” 夏侯微明显一副不罢休的架势,囡卿索性坐直身子,问道:“大公子可进去过销魂窑?” 夏侯一愣,随即捧心委屈道:“囡卿美人你你你这是在侮辱本少的性别取向!本少喜欢的美人都是纯女子!” 囡卿白了一眼夏侯,继续道:“娈.童者,身柔貌美也。你看看销魂窑的男子们哪一个不是生得绝色!呐,再不济也要长得像大公子这般俊美!琅玕王的那副病容你也看见了,病态病躯,谁会将他养作娈.童。”囡卿的声音沉沉地,低低地。不是她以貌取人,她只想以夏侯微能接受的说法推翻这个重磅消息。 果然,夏侯一听囡卿拿他与销魂窑的妓.男作比较,脸上那叫个五光十色! “囡卿美人你不知道,传言琅玕王活不过三十岁。而他的身体也不是生下来就这样的,而且从前的琅玕王就算是病着,那也病得仙风道骨!” 囡卿不再理夏侯微,夏侯也不敢再多嘴了,这番交谈就在夏侯微的一句‘病得仙风道骨’里落下了帷幕。 一路沉默的景夜漓伸出手捏了捏头,囡卿不由问道:“漓世子不舒服?” “漓,你怎么了?”夏侯微也凑了过来。 景夜漓睁开眼,无力地勾了勾唇角,淡淡道:“有点累。” 世人传颂的公子逸永远是随心随性,洒逸超然的,他那双舒朗、澄澈的眼中永远带着璀然的笑,暖如十里春风。孟囡卿始终想不明白,玉无双也就罢了,可琅玕王到底有什么关系,一番闹腾就能让漓世子倦怠至此。想到这里,囡卿心里一个大胆假设,琅玕王是阑溪安归王子之后,那顺着这条线是不是能查出玉无双的身份? 马车微颠,囡卿蓦然清醒,她都被自己方才的想法吓到了。为何?她为何想要去探求玉无双的一切?不由自主,囡卿将手按在自己肩头,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无双公子,他是华贵的,他是危险的,他是自己要远离的人。他与她,双方只有合作关系,制衡着彼此的利益。 没有发现囡卿的异样,景夜漓敲了敲马车,对夏侯道:“夏侯,你送囡卿回去吧。” 孟囡卿回神点点头,景夜漓当即下车离开了。 剩下的路途中囡卿阖着眼,夏侯很自觉地安静了下来。一路无话,就这样回到了孟府。 夜幕已临,孟囡卿先去佛堂向孟老夫人请安,嬉笑谈闹,可没有提一句有关今日的事情。因为从她选择回到孟府的那一刻起,囡卿就不想自己的阿奶为这些事情伤神,她长大了,足以挑得起所有的事。 囡卿离开佛堂,孟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感叹道:“老夫人,大小姐不愧是跟在老将军身边。” 捏紧了指尖的佛珠,孟老夫人叹息道:“可惜是女子。” 老嬷嬷吃惊道:“老夫人怎么这么说,大小姐虽身为女子,可行事心性皆堪比男儿。”不怪老嬷嬷有这样的想法,虽说男儿才是一个家族的继承者,可在孟家绝对没有这些说法,难道是老夫人对囡卿不满意? 孟老夫人摇摇头,扶着坐过去,肯定道:“囡卿足够优秀。”看着身后与自己年岁相仿的老人,老夫人接着缓缓问道:“可身为女子,最无可奈何的事情是什么?” 意识到了孟老夫人究竟说的是什么,老嬷嬷惊到脚步一退,“老夫人……您是说……” “那个孩子,她有多么优秀,同时就有倔强。”长长一声叹息,孟老夫人在老嬷嬷的搀扶下走向了床。相比吃惊的老嬷嬷,孟老夫人就淡然多了,活到这个年纪,她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有些事情,无法避免,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萧瑢比囡卿回来的早,孟囡卿从佛堂里出来路过萧瑢的院子,里面静静的,就连五步一防十步一岗的侍卫们都是打着精神放轻气息,囡卿知道,这几天这些侍卫是真的尽职尽责。不得不说,皇帝对西漠国使还是颇为上心。一切安全就好,囡卿回到自己屋里,欲要洗漱的手一停。眼底划过凌厉,一扫疲惫,囡卿让不离不弃下去休息。 两姐妹也不问缘由,很听话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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