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想法一直伴随着到她晚上吃饭的时候。张氏见她一脸心不在焉,顺口问了句:“想的什么,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纳兰初脱口而出:“被子。” 张氏和宋砚对视一眼,搁下筷子,眼神中透露着些许兴味:“什么被子,说来听听?” “没什么没什么。”她脸上羞耻万分,摇头不迭。 宋砚浅笑:“初初大了,许是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娘你就别问她了。” 他设得一手好激将法,纳兰初又岂是他的对手。 过了片刻,只听她果然不情不愿道:“不是什么小秘密。” “那是什么,哥哥不能听?” 她瘪瘪嘴。 能自然是能的,毕竟尴尬的是她。 纳兰初眼一闭心一横,说道:“今天我上山的时候,看到他在修屋子。” “然后呢。” “我把娘要我带给他的红薯给了他。”她特地在“娘”这个字加重了语调,视线在两人的脸上盘旋了下,有些心虚。 其实她不仅进去了,还把带给他的红薯也吃了。 “继续。”宋砚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我就进去看了,发现他就盖着一床很薄的被子。”她伸出手比了比,“就只有这么薄。” “你看得倒仔细。”张氏斜了她一眼。 她慢吞吞放下手,不自在地捏捏指尖,给自己找补:“也不是特别仔细,就只看了一下,就一下。” 宋砚含笑道:“娘,我记得我柜子里还有一床棉被,让初初带给他吧。” “行吧,明早上给你去拿,你带过去就是。” 对于祁叙,张氏心中也存了几分感同身受的怜惜。 丈夫死后,他们孤儿寡母地住在山沟沟里,欺负他们的人不在少数。更别说他还死了母亲,还摊上一群吸人血的亲戚,这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他们家是穷,但能帮一点也是一点。 瞥见身旁小姑娘嘴角藏不住的笑,她忍不住失笑。 这孩子总是对别人的事格外上心。 第二天一大早,纳兰初就把被子塞在背篓里出了门。 但到了地方,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门没有锁上,纳兰初一推就开了。她把被子放在屋里,背上背篓去割草。 临近中午,她总算把草塞满了整个背篓。 听张氏说,就要到了春耕的时候。这里的人家都是以种田为生,每家每户至少要养一头牛耕田。即使是宋家以张氏卖布为生,却也留着一亩三分地,为的是一家人的口粮。 牛要吃草,村里家家户户都有牛,所以这附近的几个草丛,除了宋家附近的,已经被割得没剩几丛了。 宋家附近的草肯定要留着应急用,动不得的。所以为了得到足够的草喂牛,她不得不走到更远的地方。 去更远的地方倒没什么,但问题是她不大认识路。其实不认识路倒也不算太要紧,最最要紧的是,她记性不好,除非一条路天天走,否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纳兰初望着背篓里的一捧草,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罢了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不会一点办法也没有,到时候她处处留记号不就成了? 想着时间还早,她又去了趟祁叙那儿。 她叫了几声,没人答应。 纳兰初想着许是他觉得自己给他起的名字不大好听,便故意不回她。没想到走到门前,发现屋里还是静悄悄的,一片人影也没见着。 她望了眼太阳,晃得耀眼。估摸着现在已经到了日中十分,她卸下背篓,决定去找人。 祁叙住的山坡实际上是有很大一片群山连结而成,恰好在山群最突出的位置,平日里虽然风有些大,但坐北靠南,日照充足。 再往山的深处走就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树林,一棵棵树木高耸入云,树冠如盖,遮天蔽日,外头的阳光在这里无所遁形,阴森扑面而来。 与这边相比,好像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好在树林里有一条小路,虽然路上长满了矮草,但好歹说明有人经过的痕迹。 想让她钻林子是不可能的。 纳兰初带上镰刀,沿着小路径直往树林里走。越往里走,树木就越发茂密,潮湿阴暗的空气弥漫在胸腔里。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回声游荡,在空寂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 孤寂伴随着寒冷,侵袭着每一寸裸.露的皮肤。她小心朝四处张望,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一只鸟蹲在树枝上,尖利叫了一阵,在她经过树下时,扑着翅膀惊空飞走。 纳兰初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觉得她开始似乎太高看她自己了。 这地方,她怎么可能,不怕!
第22章 对于自己的胆量到底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有些底数在的。她喜欢看鬼怪话本是一回事,但要真见鬼了,不消说,她肯定是第一个被吓哭的。 按照她哥的话说,她就是典型的叶公好龙。 平时一个人窝在屋里看话本看得如痴如醉,废寝忘食。有时候天黑了,还要提灯照着看。视话本如命,还特地做了个檀木箱子把它们整整齐齐放在床下,生怕别人偷了去。时常去听说书人讲,闲的时候还能自己动手写。 本来她藏得挺好的,哪知道有一天她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鬼面具,整天带着到处转悠。有天晚上她正准备入睡,冷不丁看到屋外一张鬼脸经过,吓得她立即原形毕露,哭得稀里哗啦。 后来还是爹给她出了气,她哥被狠揍了一顿不说,还赔了他三个月零花钱。 她把手里的镰刀捏得紧紧的,心里不停地默念在家里抄的那些佛经。 越往前走她就越后悔,心里不停打着退堂鼓,还越打越急。 这佛经算是白念了。 早知道直接回家多好,还省得这么多的事。 突然,她步子停顿,背后猛地一寒,发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她。 她屏气凝神,叫苦不迭。 这青天白日的,不会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身后的东西见她停下,似乎加快了许多。 纳兰初举起镰刀。 管他是人是鬼,白日吓人,先受她一刀再说! 一只冰凉的手搭在她肩上,她咬紧牙关,挥刀而去。 身后的人似乎早就预判了她的动作,侧身一闪,躲过她的刀。 冷淡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在这里做什么?” 祁叙面无表情看着她,眼中闪过不解。 “怎么是你?!” 纳兰初简直要被气死了,一股郁气堵在胸腔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鼻子一酸,眼眶里又有泪在转。 有时候她自己也很唾弃自己这爱哭的体质,真没骨气,娘说她这样的人最好拿捏了。 祁叙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紧接着又沉默下来。 她怎么又哭了? “你去哪儿了?”她声音有些颤抖,含着浓浓的委屈。她好心来送东西,不仅找不着人,到头来还被人吓了一遭,不委屈才怪。 祁叙似乎也知道他刚才做的不对,很配合地指向她脚边的篮子。 里面装了半篮子新鲜茶叶,绿柔柔的,有的还挂着露珠。 “回去。”他说。 纳兰初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还不停望身后张望着。 看出她的害怕,他突然停住了脚。 后面,纳兰初一直望着身后,没看到前面的人已经停了,还没反应过来就猛地撞在他背脊上。 这个人的背脊他是撞过的,还撞过不止一次,只是今天撞得格外厉害。 她揉揉被撞疼的鼻子,好不容易抑制住了眼泪又要开始流了。 都怪今天出门的时候她没看黄历,不然怎么会这么倒霉? “你走前面。” 他侧过身,让她先走过去。 纳兰初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方才她被吓得心有余悸,此举正中她下怀。 能走在前面肯定是再好不过了。 回到屋里,她正想告诉他给他待了一床被子来,还没来得及说,就看到他进了屋。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个破筛子,把篮子里的茶叶一起倒进去。 他坐在地上的草垫上,手动得极快,把看上去品相不好的茶叶嫩芽捡出来重新放到篮子里。纳兰初看得十分好奇,便蹲在那筛子面前,仔细看着他手里的动作。 正好把祁叙的太阳光挡了个严实。 今天天气很好,天朗气清,日光暖而不燥。 蹲得久了,她感觉自己后背晒得有些痒,便反手过去挠了挠。未曾想,脚因为蹲得太久早已经麻木了。她刚挠完,脚下一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直接扑在祁叙刚刚分好的茶叶里。 一手按住篮子,一手按住筛子。 茶叶从两个地方飞出,又重新撞在一起,纷纷扬扬,撒了满地。 祁叙手里拿着一根找不到归处的茶叶,面色铁青。 真是好一出一箭双雕。 纳兰初急忙从茶叶里头挣扎着站起来,一双大眼睛茫然又无措,还有掩饰不住的羞惭。她低着头,手里不停地捡着地上的茶叶,嘴里不停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纳兰初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和这间屋子犯冲,每次一到这里就干不出好事。 贩子都是收的干净的茶叶,买卖时总是挑三拣四压价。近日天气都还好,地上的泥土都已经干得起了灰,这茶叶免不了沾上泥土。 祁叙闭了闭眼,压住心里的郁火,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忍无可忍道:“你下次还是别来了。” 纳兰初抬起头,神色内疚,讪讪地点点头。 见她一脸“我好悲伤但我不说”的表情,祁叙内心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自己退让了一步。 “算了,你同我过来。” 他站起身,把身上的茶叶抖落在筛子里,俯身拾起篮子,把里头所剩无几的茶叶倾倒出来。头顶传来轻微的动静,像是一片羽毛落下,接着又飘然消失。 他抬起眼,对上她的略显惊慌的眼神。 面前人踮起脚,手里拿了一根茶叶,轻轻对他摇了摇,语调急迫地解释:“我只是想帮你拿下来。” 祁叙略微颔首,说道:“走吧。” 两人又进入了刚才的那片树林。 纳兰初东看看西望望,竟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害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边站了个人的缘故。 他带着她在林中东拐西扭,绕得她眼都花了。她敢肯定,要是没有他带路,她自己肯定待在不知道哪棵大树下听天由命了。 唉,有些人,连认路的本事都是天生的。 她瞅着前面走得健步如飞的人,苦命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心里郁闷不已。后面又没有鬼在追,他干嘛走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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