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两!” 孙瘦娟同李大栓对视一眼,开始犹豫了。 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他们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主要这地契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到,要是拿不到,那不就白白搭进去了一百两? 不行不行。 他们可不干这赔钱的买卖。 “听说谢老爷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落到他手上可讨不着好。”张氏笑意更甚,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既然如此,便让这孩子跟着他吧。” 孙瘦娟没讨着好,脸上很不悦,连说这话的时候都是不情不愿的。 比起钱,还是命要紧些。 再说他住在这里,饿死正好,就算饿不死,她以后也有地方找,总比找不着人好。反正时间还长,她有的是本事让他乖乖把地契交出来。 纳兰初脸上露出喜色,很快又被她不动声色地压抑下来,视线偷偷看向角落里的人。 目送着那家人骂骂咧咧的离开,张氏视线重新回到身侧那道小身影上。 啧了声。 “你每天在我面前躲躲藏藏的,就是为了他?” “娘,你在说什么?”她竭力隐藏自己颤抖的声线,低着头,生怕被人看出她脸上绯红一片。 “行了,你还瞒得过我?” 她笑了笑,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祁叙:“跟我过来。” 纳兰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十分为难。 张氏不会对他做什么吧? 经此一役,她也算是看清了她这个便宜娘的性子。 雷厉风行,极其护短。 还有,打人特疼。 她瞅了眼祁叙单薄的身子骨,内心忍不住担忧:万一等会儿娘打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帮她扛住一棍? 祁叙选择性忽视她满含担忧的目光,提步跟着张氏下了山。 三人停在院子前,张氏打开门,顺手把背篓扔给她,吩咐道:“去把草喂了。” 纳兰初接过背篓,一步三回头,看着她领着他进去。 平日她回来的时候还得再晚一个时辰,栏里的牛被她喂了这么多次,早就知道了她什么时候来。所以她今天来得早些,栏里的牛没有叫。 她放轻脚步,小心翼翼把草拨进食槽里,然后侧耳听着院子里头的动静。 给牛喂完草,她推开院子的门。 一转身就看到他端正坐在院子中央的石凳上,仿佛一座木雕。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似是听到她开门的响声,张氏在厨房里唤了一声:“宋初,过来!” “来了。”她急匆匆回答,看了他一眼,小跑着进了厨房。 厨房里热气腾腾的,锅里开水在翻滚,荡开一片朦胧。 “把面端过去吃。” 她背对着她,身形被水汽模糊,看不清神情。 桌上放着两碗面,面上盖着几片肉,汤里飘着几粒葱花,飘出似有若无的香气。 趁她不注意,纳兰初拿起筷子就把其中一碗里头的肉三下五除二地夹出来,塞进另一碗。 未曾想,张氏正巧端着碗转过头,将这一幕看得正着,心中郁郁。 这死丫头,怎不见她对自己娘好点儿? 纳兰初以为她没看见,一手端着一只碗出了门。 因为太烫,她两条细胳膊一直不停地抖,看得张氏那叫一个担惊受怕,生怕她手不稳就把碗给摔了。 纳兰初把碗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她把碗推到他面前,拿出筷子给他。 “快吃。” 祁叙默然,没接。 纳兰初歪了歪头,把筷子斜插进面里,双手交叠靠在桌上。 “晚一点就坨了。” 他还是没动作,双眼直直望进她眼里,仿佛想要借此看清楚她的内心。 “难道你不饿?” 面前人总算有了反应,点点头。 他刚点完头,肚子好似在反驳他的话似的,立即咕咕叫起来。 祁叙脸色微变。 纳兰初笑出声,笑得够了,又把碗朝他面前推了推。 “吃吧,我娘做的,很好吃。” 其实她没吃过她煮的面条,毕竟在宋家,连吃上饭有时候都是件难事。 少年望着面前的面,眼中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温柔。 娘没走的时候,也爱吃素面。 二十粒葱花三片姜,若是有时候编的东西卖了好价钱,还会再加个蛋。 借着吃面的空当,纳兰初偷摸着瞧了他一眼。发现他吃东西一直都是慢条斯理的,不急不缓,比都城那些受过礼仪教育的世家子还赏心悦目。 当真是一副好姿仪。 若是他一辈子留在这山沟里,未免也太过可惜了。 在他思索的时候,祁叙放下了碗。 纳兰初顺势抬头。 他脸上有些红,像是热的,又像是熏的。她正想着该如何同他搭话,哪知他却突然开了口。 “谢谢。” 少年声线清冽,如甘泉般泠然。似乎是不常说话的缘故,听上去有几分生涩。 “你会说话?!” 纳兰初瞪大眼睛,她可是一直都以为他是个哑巴! 少年闻言,清泠的眸子难得露出几分无语。 他不说话,又不代表他不会说话。 纳兰初却好像是发现什么珍宝一样,盯着他的微凸的喉结看了又看,心中啧啧称奇。 他如何能忍这么久?要让她不说话,说不定一天都忍不了。 被她露骨的目光盯得颇不自在,祁叙感觉自己就像被架在火上,连指尖都开始泛着红。 他闭了闭眼,转身推门而去。 步子不急,但怎么看怎么觉着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还未等纳兰初有何反应,他已经消失在门后。 算了算了,许是他不想让人知道他会说话吧。纳兰初觉得自己已经接近了真相,端着碗继续吃。 吃着吃着,嘴里似乎多了什么别的东西。她越嚼越不对劲,这味道怎么像是肉? 她明明记得她这碗里没有肉啊? 纳兰初拿着筷子扒了扒剩下的面条,果然在面里翻出了好几片肉。 等等,这碗面不该是他的吗? 他什么时候把碗给换了?
第20章 第二天一早,纳兰初还在睡梦之中,就听见外头传来噼里啪啦的砍柴声。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下了床。 地平线上露出半个太阳尖,将曦光漫射大地。张氏脖上搭了条布巾,正埋头砍着地上的木柴。 “娘。”她唤了一声。 “醒了?”张氏拿布巾擦擦脸上的汗,指着已经砍好的一摞柴火,吩咐她:“把这些堆上去。” “这些都是哪儿来的?”她昨天都还没看见呢。 “哦,昨天那小子搬来的。”她指了指门外,“还有呢,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砍完。” 她说着说着,又生出些许感慨:“倒是个好孩子。” 纳兰初帮她把砍好的木柴摞到墙边,然后才背上背篓准备去割草。 见她准备走,张氏顺口道:“到山上去,记得把灶里烤的两个红薯带上。” 张氏想得很简单,他们两个都是孩子,以后说不定以后干农活还能一起做个伴。她家这姑娘她是知道的,乖顺是乖顺,就是有点儿傻气,到时候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她又失去了父亲,总得要人帮衬着才好。 纳兰初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翻箱倒柜寻了张厚布出来,拨开炉灶里的灰,把红薯仔仔细细包好,然后再放在背篓最底下。 张氏正好进门喝水,看见这一幕,默默评价:“你倒是挺讲究。” - 今日天色很好,隆冬过后,树上的嫩芽萌发出来,迎着清晨的日光舒展。 她上山的那条小路,原本是光秃秃的一片,现在竟也长出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草。软软地在地上铺了一层,又娇又柔。为了不让这些草夭折,她走路时得不停地盯着地上。 快要到山坡时,她一个不留神,踩倒一颗石子,连人带篓摔出去好几丈远。手臂撞向地面,擦破了一块皮。 唯一庆幸的是她把红薯包得紧,虽然从背篓里滚了出来,但起码没摔坏。 远远的就看见那间茅屋上站了个人,纳兰初走过去,发现原先那间破茅草屋已然秃了顶。 她脚步加快,走到屋下,仰起头看着屋顶上的人。 “我给你带了吃的。” 祁叙一早就看到了她的身影,却装作没看到的样子。直到余光瞥见她一手举着一个红薯,兴致勃勃地地看着他的时候,才总算是装不下去了。 但还是没说话,只看了她一眼,继续做着手里的事情。 见他不理,纳兰初便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拿起其中一个红薯就开始啃。 反正她被他拒绝惯了,又不差这一回。 啃完红薯,纳兰初又开始盯着他看。 专注的眼神想让祁叙忽视都不行。 罢了,他叹了口气,墨黑的瞳孔染上几分无奈。 “你草割完了?” “没有啊。” 纳兰初很自豪地把空空如也的背篓展示给他看,成功收获了祁叙略带无语的眼神。 “你要吃吗?我一直揣着,还热乎着呢。”她扬了扬手里的红薯。 “不用。” 祁叙淡淡拒绝,瞥见她嘴角的红薯渣,他沉默片刻,又补了一句:“你自己吃吧。” 说完,继续掀屋顶上的茅草。 纳兰初本来就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方才吃了一个红薯,肚子里早就满满当当。 “那你要我帮忙吗?”这种小事她还是能做的。 屋顶上的人背对着她,没说话。纳兰初又等了会,还是没听到任何动静。 她原本想再问,但转念一想。或许人家是脸皮薄故意不回答呢,他爹就是这样。按照她娘的话说,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也没再问,便攀着梯子上去。 她自幼就跟着纳兰铮爬墙爬惯了,除了宫墙和城墙没爬过之外,翻过的墙说不定比别人走过的桥还多。虽然近些年她被娘约束教导着,但爬墙好歹也爬了这么多年,总不能摔吧? 她双手攀着梯子两边,轻手轻脚地爬上去。 梯子架在半山腰上,纵目远眺,能望见山下的景致。 远山连绵不绝,浅流深涧穿行不止,清晨薄雾尚未散尽,仿若一条透明的丝带蹀躞盘旋于山岭之间。 这等雄伟壮阔的图景,在都城根本见不到。都城里头,大都是小桥流水的景致,宫城倒是巍峨,但比不得这崇山大气。 纳兰初独自欣赏了会,心中称奇。 这梦境实在是太过真实了,真实得让她几乎都有些分不清究竟谁是现实,谁是梦境。 好久没听到底下的动静,祁叙心底升起些许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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