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铮和江黎对视一眼,略略点头,“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 江黎忽然一笑,“既然阿初喜欢它,那便由阿初养着它吧,我学业繁忙,怕是分不出精力来照顾它。” 听完这话,纳兰铮内心十分嗤之以鼻,他哪儿是分不出精力来,分明是想顺水推舟送给这个小丫头。他看着自家妹妹开心的小脸,心中突然涌起一丝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但缓过神来又觉着自己是想太多了。 他揉揉纳兰初的脸,笑道:“这下可满意了?” 纳兰初抱着鸟笼,点头不迭。 一回到家,纳兰初就把笼子挂在树枝上,将鹦鹉放了出来。怕它冷,还让如兰给笼子里加了几层褥子,把风挡住。 鹦鹉扑棱了几下翅膀,在院子里东看看西瞧瞧,似是在熟悉周围的环境。 纳兰初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晃着两条小腿。 小鹦鹉见她,扇着翅膀飞了过来,两只小小的爪子抓住梅花枝,眼睛骨碌碌一转,好奇打量着她。 如兰给鹦鹉布置完笼子,走下木梯,兜头便见鹦鹉抓着梅花枝荡秋千,姑娘微微阖着眸子,眉间有丝丝困倦。 她走过去,笑问:“姑娘,这鹦鹉可有名字?” “应该没有。” 她没有听小黎哥哥叫过它的名字。 “姑娘何不取一个,我看它似乎很喜欢您。” “取一个名字?”纳兰初视线追着飞来飞去的小鹦鹉看了半晌,沉吟片刻,一本正经道:“那就叫小黄吧。” 小,小黄? 如兰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换来了纳兰初不满的皱眉。 “不行?” 如兰忍住笑,看到她眼神忿然中带着一丝委屈,连忙道:“姑娘取名自然是好的,只是我听说隔壁许姑娘的狗也叫这个名字。” 纳兰初一听果然神色变了变。 许眠眠的狗也叫这个名字? 那肯定不能叫它小黄了。 “那便叫小橙吧。”她又想了想,最后拍板定夺道。 反正一个意思。 如兰连连称是。 她从小就跟着姑娘,向来知道她的命门是什么。 平日里夫人总爱拿她同隔壁许家姑娘相比,姑娘每次一听这话眉头都要皱得比平时更深许多,想来对许家姑娘没什么好印象。 晚饭过后,纳兰初带着鹦鹉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消食,天一黑便睡了。 再醒来已到了茅草屋内。 天刚蒙蒙亮,纳兰初对上漏风的屋顶,停滞片刻,恍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个人,连忙起身一看。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连一丝褶皱都看不见。 四周安安静静,只听得见远处的鸡鸣和簌簌的风声。 纳兰初连忙爬起来,手往被子下面一摸,还有些温度。 人应该刚走没多久。 她穿上鞋往窗外望去,天地一片灰暗的白,地上的脚印早已被纷纷散落的大雪掩盖,寻不清一丝踪迹。 扑面而来的冷风冻得她打了个寒战,纳兰初连忙关上窗户。 这么冷的天,他去哪儿了? 旷野风雪交加,借着寒凉的雪光,祁叙勉强支着身体往前走。 他以为他死了。 没想到还是活了下来。 被拉回来的时候,他并非没有意识,大抵是求生的本能,潜意识并不想要身体清醒过来。 寒冷没有让他清醒,但温暖却让他立刻醒了过来。 这么多年的折磨早已让他知晓,温暖就像毒药一样,哪怕只有一点点,却足够致人死地。 他靠在一棵树后面,甩了甩冻僵的手。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熟睡的脸,微微的嘴角翘起一丝不谙世事的恬静。 他内心嗤笑几声,目光望向雪寂的田野。 手捏雪成团,用力向前掷去。 人影随之消散。 没有人会无端对人好,要么是捉弄和折磨,要么是为了求利。他孑然一身,自然没有利益可求,那就只剩下前者。 母亲儿时也曾告诫他要真挚待人,他也曾努力过成为母亲口中那种温文尔雅的君子。但每次只要心稍微一软,接踵而至折磨便会一点一点掐灭内心残存的温情。 他注定孑然,除却寒冷与摒弃一切的孤独,再无他物。 世界本就是长夜难明的,又何来所谓的光明希冀。
第8章 天亮后雪便停了。 院子里有一串脚印,是宋砚哥哥上学去的时候留下来的。 雪堵住了门,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推开。 雪霁风停,天空是罕见的明朗湛蓝。 外面仍旧很冷,纳兰初想了想,折回房中穿了件厚棉袄。 今天的早饭是一个馒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倒扣的碗底下还藏着一个,大抵是时间太长,馒头已经硬邦邦的了。 她从灶上打了一碗温水,一口温水一口馒头,颇为难受咽了下去。 她胃口其实很小,但要是不吃完的话定会被张氏骂一顿,要是偷偷扔掉她又觉得很可惜,毕竟对于他们而言,粮食是一种无比珍贵的东西。 她想了想,又从衣柜里翻出她最厚实的一件棉袄,趁张氏没有回来的时候迅速塞进背篓里,然后内心颇为发虚地把背篓藏在门后面。 外头传来动静,她往外一望,是张氏洗衣回来了。 纳兰初连忙把馒头揣在怀里藏起来。 张氏推门而入,见她还待在家,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给我磨磨唧唧,没听到牛叫得厉害?” “娘,我马上去。”她胡乱擦擦嘴,背上箩筐拿上镰刀夺门而出。 “回来!” 纳兰初脚步一停,呼吸紧促了些。 “怎么不穿那件最厚的衣服?” 纳兰初心突突地跳,强装镇定地回道:“这几天天气不好,一直没有干。” 没有干? 张氏狐疑地想了想,她明明记得给她收进了柜子里,难道是记错了? “娘,还有事?” 张氏走了过来,先是上下扫视她一眼,接着放下篓里刚刚洗干净的衣服,伸手替她系好兜帽的绳子。 语气十分不耐烦。 “你要是把这帽子给我丢了,就别给我回来了!” 纳兰初本来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哪知张氏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脑袋有些没转过来。 张氏看她杵在那儿迟迟不走,脸顿时一黑。 “宋初你还不走找打是不是?!” 纳兰初一听,连忙背起箩筐飞奔离去,身后雪花飞溅,小小的身影融入一片雪茫之中。 自从那人离去之后,又下了好久的雪,地上已经找不到任何踪迹了。 她只好拄着根破竹子四处寻找。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这是娘常说的。 她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他要趁着雪夜离开,但在梦中来了这么久,也知道很多人有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 想必他离开也有他的原因。 他离开是一回事,她要寻人又是另一回事,两者并不冲突嘛。 纳兰初很乐观地想着。 雪天路滑,纳兰初跌了好几跤,拍拍身上的雪,又继续往前走。 四周什么人都看不见,她眯了眯眼,有一瞬间的眩晕。 大雪掩盖了地面,看不清路在哪里。只能一边探路一边往前走。冷气从脚底传来,刺得她一激灵。 纳兰初低头一看,鞋果然湿了。 她叹了口气。 一个上午,纳兰初什么也没有找到,除了湿淋淋的鞋以及半湿的衣服,还有冻得已经完全没有知觉的鼻尖。 她爬上一座小山坡,打算歇息一下就回去。 山坡上有一座破茅草屋,屋顶塌了一半下来,草上覆雪,她站在屋檐下往上望,雪水滴落砸在眉心。 她挪了挪地方,避开滴沥的雪水。 这么冷的天,他又浑身是伤,要是没有躲的地方,说不定冻死了都没人知道。想到这里,纳兰初撑着疲倦的身体站起来,正打算往前走继续找人。 突然,茅草屋里传来细碎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动。 纳兰初支起耳朵,往门边凑近了些,正要细细去听的时候,里头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莫非是风声? 她一手拿着竹棍,一手拿着镰刀,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屋中间放着一张破木桌子,断了的桌腿被一块石头撑着,只能堪堪稳住。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浓浓的腐败之气,刺鼻难闻。地上积了一层灰,墙上的蛛网挂满了水滴,很久都没有人踏足此地。 纳兰初缓缓往桌子后面走去。 祁叙靠在桌子后面,听她像做贼似的偷摸进来。 冰冷的目光望向手里的石头,然后面无表情收进怀里。 从她一推开门,他便认出了昨天是她救的他,却并未出声。 来找他无非是想看他死了没有,若是看他没死,便能趁此机会挟恩图报捞一笔油水。他也不愿用这样卑劣的心思探求旁人的目的,但如今却不得不如此。 脚步已至耳边,他走了出去。 纵使她目的不纯,但毕竟救了他一命。 纳兰初一见他便笑了,她快步走过去,步子轻快。 “原来你在这里。” 祁叙眸子寒凉,淡淡看着她。 除了警惕与提防便再无他物。 纳兰初抿了抿唇,但随即脸上又挂起笑。 他许是过去受过什么伤才会如此戒备,娘说过,不要未知他人苦,莫要他人善。她只管救了他,自己问心无愧便好。 纳兰初从怀里拿出还温热的馒头,又从背篓里面拎出棉袄,抖抖上面的雪。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还是热的呢,你趁热吃。” 面前的少女似乎没有察觉他的疏离,仍旧笑靥如花。 纯洁的面容上显出浅浅的梨涡,纵使身上满是泥水,但眼神底下却是一尘不染的光。 祁叙知道她也许没有恶意,却仍旧没有接。 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 就算一时能对他如此又如何,等她有一天知道他底子里的肮脏,定又会像那些原先说得冠冕堂皇的人一样,像扔掉烂菜根一样毫不犹豫把他丢掉。 想到这里,祁叙眼眸如同淬了寒冰般,再无半分温情。 纳兰初虽然不善察言观色,但从他表情也看得出来,他似乎对她存着莫大的敌意,而且很抗拒她的靠近。 她身为卫国公府嫡女,自然内心有一份骄傲在,此番救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断不会把脸伸过去让他打。 纳兰初从外头攥了几块雪球进来擦了擦桌子,把馒头包在衣服里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角落里眼神冷漠的少年,转身推门而去。 临走之前还体贴带上了门。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纳兰初刚走出门几步,就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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