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壁之下,有一个人在底下用南蛮语来呼救。 这里有人便代表着附近有寨子,救了这人也能顺理成章地入那寨子。 华音虽然本就打算救人,但也不影响她有这念头。 如今有了这念头,更是会冒险去救。 把马车拴好,在陡崖上方大声用大启话询问,底下那人显然有些听不懂,但还是用大启的语言喊出了“救命”二字。 华音寻来周围的藤蔓,用匕首割断后,再以几条坚韧的藤蔓做绳捆在大树干上,然后绑着在腰身上,小心翼翼地攀下陡崖。 下到陡崖后才发现是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少年,少年全身都被大雨淋湿,脸色与唇色都白得没有什么血色,身上都有擦伤,脸上还冒着血,怀里有一把草药。 华音微微蹙眉,这大雨天出来采药,怕是嫌命长? 少年看见了有人下来救自己,激动地抓住华音的手说着南诏的话。 南诏语言有个别词语与大启还是相似的,加上少年还指着自己的腿,华音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腿伤了,上不去。 华音看了眼陡崖,再看了一眼少年,想了想后解开了腰间的藤蔓,对着少年拍了拍自己的后肩,然后指了指陡崖上方。 少年瞬间懂了她的意思,连连点头,但当华音转过身的时候,看着那单薄的肩背,又有些犹豫。 想要让他去寨子喊人,可别说是语言不通了,而且这人根本不知道寨子在什么地方。 再者估计没进寨就被驱逐了。 要是拒绝了好意后,这人会不会直接离开不管他了?! 少年纠结间,华音扭头看了他一眼。 因淋着大雨,华音面上的伪装也不怎么防水,露出了真实的面容,只是雨势极大,让人视野模糊,看不清容貌。 但少年却看懂了华音眼里的不耐,连忙爬上了看着来人的背上。 华音用藤蔓捆着二人,借着藤蔓往上攀爬。 好在两人都不重,几重藤蔓还是能承受得了二人的重量的。 再者华音有些身手,虽是吃力了些,可带个和自己差不多重的少年攀爬上陡崖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待上了陡崖,把人背到马车那处时,劫后得救的少年哭得稀里哗啦,连鼻涕都出来了。 华音略有嫌弃地暼了少年一眼:“还是不是男人,别哭了。” 少年哭声渐止,不明所以的看向恩人,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看到恩人眼中的鄙夷,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哭得太狼狈了,窘迫得连忙擦去了脸上的眼泪和雨水。 华音从包裹中拿了一条帕子出来,知道自己脸上的伪装已经溶了,也就不甚在意的擦去了脸上的雨水。 少年擦去了眼泪和雨水后,正抬头想和恩人道谢,却在看到擦去了雨水的恩人后,愣了。 恩人肤色白皙,五官极为精致小巧,上挑的眼尾天然带着几分妩媚。 是个女的! 许是久居深山,第 一回看见这么好看的姑娘,十来岁的少年看得有些入迷。 华音斜眼睨了他一眼,轻飘飘的道:“再看就把你的眼睛剜了。” 少年听不懂她说什么,只直勾勾的望向那双像是在勾人的眼睛。 华音沉默了两息,然后伸出手,两根手指头做出钩状,朝着少年的那双眼做出了剜眼的动作。 华音目光阴恻恻的,让人心颤。 少年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想起她方才彪悍地把自己从陡崖下背着爬了上来,被她的动作吓得背脊一寒,连忙闭上了双眼。 华音见他那小怂样,嘴角微勾。 终于,不是她去看别人的脸色委曲求全了。 过了一会,华音试图用手比划,让少年把自己带到他的寨子去,不料虚弱的少年却先指了方向。 华音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再听他放慢语调,重复的说“这此”二字。 华音细品了一下这个词语,很快便联想到了寨子二字,也就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而去。 华音让少年待在马车内。少年一入马车便与小金银大眼瞪小眼的,那小家伙警惕地盯着他。 等到了高处,她掀开帘子正欲问少年要往哪个方向走,却已经见小金银在舔着少年的手了。 华音:…… 养过这小畜生的人也就她和裴季。而裴季生性谨慎多疑,她也对人带有戒心,这小畜生这般不设防也不知像谁。 少年立刻收回了揉猫的手。许是逗弄小猫被抓了个正着,有些窘迫,慌乱地给华音指引方向。 还没寻到寨子的地方,便与搜寻少年的一行人碰了个正着。 南诏的人多对大启的人有所戒备,那些人一看到华音,便立即把手上的柴刀对准了华音。 似乎听到了声响,马车里的少年掀开了能遮风挡雨的厚帘。 那些人看到少年,顿时松了一口气,看着华音的眼神也有所改变。 华音也不知少年与那些人说了什么,但不难猜,大概是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原本对华音有戒备的人听到少年这么一说,更是便带上了友好的面容。 有会说大启话的南诏族人,因雨声落在树叶上沙沙作响,若是以寻常音量说话,大概也听不清楚,便大声道:“多谢你救了金翎,现在大雨,雨停了有危险,请随我们去寨子避一避。” 这邀请正合华音的意。她遂随着一行人而去,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才回到了他们的寨子。 寨子周围是挖出来的一条深壑,若是不放吊桥,恐怕过去会有些困难。 寨子不大也不小,大概能容下百来人。 华音入了寨子,去了少年的家中,少年与父亲祖父,还有两个姐姐一起居住。 华音身上衣物已湿,而包裹中的衣服也多少湿润了,故而换上了少年姐姐送来的衣物。 竹楼熏香袅袅,逐渐驱散了雨天带来的土腥气。 帘子掀开,华音一袭南诏装束。 白色上杉,红色花纹的肩袖,绀色半裙,半湿的长发则随意束在肩前。 方才大雨未仔细看那男装打扮的女子,现在咋然一看却是看愣了一众人。 华音自觉不能惹上桃花债,便冷着一张脸,摆出一副冷淡疏离的神情。 许是从少年口中得知这女子不怎么费力的就把人从陡崖下背了上来,也知晓了女子有些身手,所以都没有因对方是女子而轻视。 大启都说南诏诡异不可测,南诏对大启也是不甚了解,觉着处处卧虎藏龙。 方才带人去寻人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是少年的父亲,名叫金格。 金格身形魁梧,因常年游走大启和南诏,所以会大启话。 华音不会以真名以示,便寻了个假姓,姓沈。 一番自我介绍,与感谢后,才说出那叫金翎的少年会掉落陡崖的原因。 原来是因金翎的阿翁有疾,一直需要汤药续命,谁承想由他看管的草药不甚被鸡吃了,心里觉得愧疚不安,就不知轻重的冒着大雨跑了出去寻药。 药是找到了,但却不小心掉到陡崖下边了。 华音想起少年怀中的那一把草药,难怪了。 “不知姑娘来南诏所谓何事?”金格问道。 华音饮了一口热茶,平静地道:“追负心汉。” 金格一愣,然后与屋中其他人都说了,其他人也是一怔。 这般貌美的姑娘,怎会被人负心? 华音放下杯盏,编瞎话的功夫信手拈来:“那人原先还哄着我,后来时间久了,便说我这人霸道,冷漠,觉得和我过久了没意思,便跑了。他骗了我,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抓住,让他负责娶我的。” 屋内的人四目相对,听说大启的女子视名节如命,说不准是这女子被骗了清白才会执着追来。 华音觉着他们像有几分信了,又道:“我一路寻来,给了鸿运客栈掌柜二两银子,才从掌柜那处得知,他进了南诏。” 中年男人显然是知道鸿运掌柜的,所以听到这话,倒是有些信了。 他们寨子会把一些草药送到鸿运掌柜那处,让他抽成一部分,再送去大启其他地方换取银钱。 鸿运掌柜爱财,若是不给银子还真不能从他口中探出什么消息,给得少了,消息也是模棱两可的。 而一个人的行踪,二两银子刚好。 华音想要在这寨子先休整一些天,了解南诏后才寻地方去避难,所以也想过了进南诏的理由。 思来想去,觉得以江湖中人的身份追寻负心汉,倒也有几分可信。 在裴府练就了炉火纯青的演技,也不怕他们不信,华音目光镇静地望着面前的人。 金格与竹楼中的族人说了一些话,华音也听不明白。 半晌后,金格便看向华音,问:“不知沈姑娘追寻的负心汉有何特征,没准我等族人还能帮忙一二。” 华音沉吟了一下,脑海中浮现了裴季的脸,然后道:“约莫与金格大哥一般高,模样极为俊俏,面上没有什么标记,只在脖子下方有一颗小痣,且功夫了得,平时皆说一不二,喜穿黑衣,姓裴。” 金格闻言,再与族人一说。 族人心里隐约明白为什么这姑娘会穷追不舍了。 男人爱美娇娘,女人爱俏郎君,这也是正常的。 这时,屋中小金银挣脱了绳索跑了出来,欲跑出竹楼,华音眼疾手快地把它给逮住了。 华音逮住了小金银后,朝着金格他们解释:“这小猫儿便是那负心汉送我的定情之物。原本想弃之不管的,可养了许久,也生出了些感情,舍不得扔下,就带来了。” 说到这,她低下头,轻轻地抚摸小金银,露出了几分忧愁,似不欲多言。 众人明白她是触景伤情了,也就没有再多言。 南诏大多人虽然防备大启人,但同时也是记恩之人。 听金翎所言,这姑娘冒着凶险的把他救了上去,想来也是个善心的人,也不知那负心汉是个什么样的混蛋,有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对他倾心,他却不知好歹的负了人家姑娘。 因华音是金翎的恩人,所以被奉为上宾,住在少年金翎的家中。 一番谈话过后,小寨的人都让华音好好休息。 屋中族人散去,浓香未散,华音闻着觉得有些不适。 看了眼竹楼四个角落都点了这香,华音微微皱眉,问了要起身的金格:“这是什么熏香?” 金格豪爽,笑道:“山中大雨连天,一些毒虫蜈蚣无处可躲,便会钻入屋中,所以各家各户都会点上这自制的杀虫香,沈姑娘便是闻不惯也多忍忍,不然这些个毒虫便会入屋咬人。” 华音点了点头。 待人走了,金翎的姐姐把她领入了一间干净的屋子,屋中也点了那熏香。 华音闻着这香,隐约觉得恶心,胸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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