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房中出来,房外守了两人,见到她,都颔首恭敬地唤了一声“夫人”。 “大人呢?” 酒楼后的院子僻静,显然是用来招待贵客的。 也很显然,这酒楼应也是裴季的势力之一。 金都城,遍布皆是裴季的势力,太后此番不过是以卵击石,激怒裴季,把自己的后路堵死罢了。 先前因她是小皇帝的生母,哪怕李家倒台,她依旧也是太后。 可如今,小皇帝对她仅剩的几分情分,恐怕也已经被磨没了。 毕竟软禁天子,假传圣旨圣谕,形如谋逆。 李家这一回倒台,一部分是自己的贪恋,一部分是因太后所累。 “大人在前边回廊第一间茶室议事。” 华音往回廊尽头的茶室望去,看了一眼后,与看守的飞卫道:“厨房在何处?” 飞卫:“夫人且随我来。” 华音去了厨房,正在烧火准备做饭的皆是裴季身旁近身的飞卫。 她道:“大人的早膳我来做便好。” 飞卫自觉让了位置。暗道论做饭的话,还是女子的厨艺好些,说不定大人知道是夫人亲自下厨,还会多饮一碗粥。 华音站在灶前,看着灶台上放着的一小碗活虾,忽然有些无从下手,抬眼看了眼飞卫:“我现在该先做什么?” 刚觉得女子厨艺好的飞卫:“……” 华音自觉惭愧,道:“我第一次下厨,还有劳你在旁指导了。” 裴季商定了大概的计划,天色已亮,酒楼已开,不便再议事,也就散了。 回到房中,不见华音,正欲问外边看守之际,房门便被推开了,只见华音端着早膳进了屋中。 托盘上放了一个小砂锅,砂锅盖子缝隙尚有隐隐热气冒出。 裴季略一思索,便反应了过来,华音亲自下厨了。 这让他有些意外。 砂锅端到了桌前,华音用布包着砂锅盖子,一打开顿时有氤氲雾气凶猛飘散,鲜香气息也扑面而来,便是卖相也极好,大虾去壳,虾肉红白相间让人很有食欲。 华音盛了一碗放到了他的面前,道:“第一次下厨,不知味道如何,你尝尝。” 裴季看了眼鲜虾粥,再诧异的望了她一眼:“确定没把糖当盐放?” 华音:…… 刚酝酿好的温情气氛,瞬间被他这话击得没了。 白了他一眼:“给你做早膳的飞卫在一旁教我,我怎会那么蠢,把糖当盐了?” 华音面上理直气壮,半点心虚也不显——方才勺了一大勺盐差些就放进了锅中,好在飞卫及时制止。 裴季舀了一勺粥入口,味道中规中矩,挑不出错,也挑不出哪里好。 但认真来说,也是有好的,毕竟是华音第 一回下厨给她做的早膳。 华音也不问好不好吃,裴季琢磨了一下,还是主动道:“味道不错。” 华音嘴角微微勾了勾。 裴季用了半碗粥,看向她:“你吃了?” 华音摇头:“方才下厨后,就没了胃口,我等过一会再吃。” 闻言,裴季眉头微蹙:“下回别做了,让下人做。” 华音也不是很想做贤妻良母,所以点了头,再问:“可都商量好了?” 裴季低下头,搅了搅碗中半碗粥,“嗯”了一声,继而道:“明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莫要出去。” 华音轻呼了一口气,敛眸颔首。 明日,便是乐云被当成她推向刑场的日子了,也是裴季闯入皇宫把小皇帝救出的日子。
第93章 (华音的怒火) 未等天明, 裴季便与一众人趁着夜色离开了酒楼,留下几个身手较好的锦衣卫保护华音。 华音在他出去前便一直在假寐。 裴季清楚她没有睡,但也没有点破,给她掖好了被褥后, 便出了屋子。 他出了酒楼, 华音才睁开双目从床上下来, 披上斗篷走到窗前, 把窗户推开。 冷冽寒风凶猛灌入屋中,华音拢了拢披风,望着外头院子。 屋檐之下灯笼被冷风吹得忽暗忽明。 也不知站了多久,等到天际渐渐泛白, 院中有了光亮后,华音轻叹了一声, 把窗户关上,静候裴季他们带回来好消息。 酒楼靠近街道, 若是有什么情况,她这里也能感觉得到。 因是都冬日,又因官兵大肆搜捕皇城, 街道几乎没有什么人, 所以一个上午都很是安静。 像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 但午时过后,四面八方的街道有急匆匆的铁靴声朝着北城门赶去。 街边商铺这些日子本就没有什么生意,见此情形也知是有大事发生,纷纷都关了铺子保平安。 整个金都城除却涌去北城门口的官兵与禁军, 便只是三三两两不知躲哪去的行人。 天色渐晚,哪怕离北城门口远, 但华音也似乎从空气中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从白天等到黄昏,什么消息都没有, 直到戌时之际,留在酒楼的锦衣卫察觉前边有动静,便去查看。 不多时从前边酒楼行到后院,朝着华音一颔首:“夫人,大人派了马车过来,接夫人回府。” 听到这话,华音终松了半口气。而余下的半口气,在未知童之乐云情况前,无论如何都松不了。 她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只披上厚实的斗篷便出了酒楼。 马车已经侯在了门外,裴季没来,但有几十个护送的人。 裴季没来,便是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上马车前,她问了前来迎接的侍卫:“可知童管事与八姨娘的情况。” 那侍卫默了一下,低下头委婉道:“夫人还是等回到府中亲自去看吧。” 闻言,华音心底一沉,快速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速回府中。” 街道无人,马车很快便回到了裴府。 下了马车,华音抬头看了眼府邸的大门,曾有“裴府”二字的牌匾已不见,大门也被撞得残破。 她无暇多想,快步入了府中,处处可见也届时被砸损的痕迹。 不论血楼威胁一事,太后也已经对裴季早已积怨甚深,得了机会查封裴季的宅子,还不得拆了砸了。 估摸着裴季的那堆满价值连城珍宝的库房也被洗劫一空了。 华音才走过前院,便有裴季近身的飞卫过来迎,恭敬道:“大人还在宫中,不知何时回来,寒院被砸毁得厉害,夫人且先回兰茵院休息。” 华音脚步一听,神色紧绷着,问:“童管事与八姨娘何在?” 飞卫默了默,缓缓回道:“童管事与八姨娘皆在落竹苑。” 落竹院,也是童之所住的院落。 华音约莫知道是在哪个方向,脚下方向一转,疾步往落竹苑而去。 入了院中,便见有数个太医站在院中不知商议着什么事,眉头紧蹙着。 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得知华音身份的。在见了华音后,他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相继颔首喊了一声“裴夫人。” 华音看了眼灯火亮堂的屋子,收回目光看向他们:“童千户现今如何?” 几人面色沉静,沉默了一会后,有太医先开了口:“若是再晚一日,估摸大罗神仙都救不回了。” 华音心弦骤然绷紧,暗暗收紧了手心,声音有一丝微颤地问:“那现在呢?” “若是熬不过今晚,也只能准备身后事了。” 华音闻言,酸涩顿时充斥一双眼,蓦然转过头,手掌捏着额头以手心遮住了双眼,遮住了她现在的情绪。 在听到童之的情况,没有任何征兆的红了眼,蓄了泪。 飞卫见状,忙对几个太医道:“几位大人半日滴水未进了,且先去吃些东西果腹,晚间还要劳烦几位大人。” 说着,吩咐了另一人请他们去休息。 几个太医虽然也困惑为何裴大人与其夫人对一个千户都如此紧张担忧,但也极有眼色见,没有说什么便随着侍卫离去。 人走了,华音缓了好一会,把那眼泪逼回了眼中,指腹擦拭了眼尾的湿润后,把手放下了。 双目虽然没有眼泪,但依旧泛着红。 华音暗暗呼了一口气,嗓音略显压抑:“我去看看童管事。” 说着,便往那主屋走去。 屋外有两人看守者,华音未推开房门,便听到屋里有人小声啜泣,像是八姨娘乐云的声音。 华音把房门推开走了进去。 听到开门的声音,屋中的人转头看来。 华音看到坐在床榻外的人,一愣。 难怪那些太医能认得出她,原来是乐云脸上的人皮面具还尚未取下。 乐云见了华音,连忙抹泪,声音哽咽地唤了一声“夫人”。 华音关上房门,转身往床榻走去,未到床榻外,童之那张苍白无血色,且有鞭痕的脸便映入了眼中。 脸上都有鞭痕,更遑论被衾之下的身躯。 华音心下一闷,双眼又开始酸涩了。闭上了眼暗呼了一口气调整后,才睁开了双眼继续走到床边。 乐云捂唇哭出了声,声音颤抖的道:“本来童管事有机会逃跑的,但他还是留下救了我。” 乐云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替身棋子,也有了随时被丢弃的准备了,可没想过童之会真的信守承诺的护她。 “脸上的面具也是童管事做的,他说没有特制的药水很难取下,旁人也很难看出端倪,还让让我咬死了说自己就是裴夫人,不然我对他们来说便没了活着的价值……” 华音转头看向她,问:“他们对童之用刑了?” 乐云抹着泪点头:“童管事的牢房就在我一旁,他们严刑童管事招供大人在金都的所有部署,童管事不肯,他们不止用刑,还说了很多侮辱人的话。” 华音视线落在了乐云的脖子上,那处有一道约莫半指长的划伤,才刚刚结痂,一看就是这几日造成的新上。 “脖子怎了?” 乐云愣了一下,怔怔地摸上了划伤的脖子,似乎在那一瞬回想到了被关押时的事情,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唇瓣发颤的抽泣道:“那牢中看管我的那些人欲对我不轨,我以死相逼,才没让他们得逞。” 听到乐云所言,华音双手蓦然握紧,心底怒意滔滔,气得双手都在颤抖。 她蓦然转身出了屋子。一出屋子便直接抽出了侍卫的配刀,这举动吓了其他人一跳,飞卫忙问:“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华音脸色冷冽的扫了他一眼,声音冰冷:“关押童管事与八姨娘的那些人可抓到了?” 飞卫迟疑了一下,在触及夫人那与大人相似的眼神,低下头,道:“在牢城。” 华音没有丝毫的犹豫,声音冷硬:“备马车,去牢城。” 从牢城中出来,华音那张白皙美艳的脸被血溅到,妖冶冷冽。 裴季听闻她来了牢城,便从府中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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