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绣忙道:“是我不好,我们快走吧。” 尚梅韵一面走一面道:“你也在我这里歇一歇,你的屋子,有珍珠和冬儿替你守着。” 莒绣点头。 两人相携回了自清苑,尚梅韵使了个眼色,婆子便退到院门那去守着,小丫头将二门拴上,一步不离地守在这。 尚梅韵卸了防备,叹道:“你猜的没错。” 莒绣虽有猜想,一听到这话,还是不由得心惊。 四奶奶这样做,虽反将了那些人一军,可这样的事,便是男人,也没几个能这样果断地做出来! 尚梅韵一面往正房去,一面道:“她心里明白的,二筛里边没有五丫头,那她的事,就成了定局。哼,我们那位能干的三老爷,寻着了新门路。他知道老太太要不行了,自己要丁忧,珠姐儿也靠不住了,便又去拉了别的长线。琳丫头和杨姑娘连夜被送去了寿王府,五丫头则去了甯郡王那。” 知道的越多,麻烦越大。 莒绣便硬拗到了别的事上去,给她倒了一盅茶,递到跟前,轻声问道:“姐姐,怎么四姑娘也不见了?” 四姑娘和美绣交好,和莒绣也有些交情。可如今美绣走了,四姑娘要备嫁,再是上回晴舍汤妈妈那事,多半她心里有了些芥蒂。两人再无往来,在别处,也没碰上过。如今四奶奶去了,论理四姑娘也该到灵前拜祭一番。 尚梅韵不怒不喜道:“搬出去几日了,她命好,现下这个夫婿早早地替她们置了处宅子,婚事也提前办了。这个事,老太太收了些孝敬,她做的主,允了。只不好声张,连发嫁也是在那宅子里办的。前儿夜里,你走后,四姑爷陪着她来了一趟。” 如此也好。 老太太跟前,果然是有钱好办事。 玲珑将饭食送进来,又将茶盘换到了小几上。 “先吃饭吧。” 两人都心事重重,随意吃几口就放了筷子。 尚梅韵知道她是个操心的性子,喝过茶,又接着前边的话,解释了一句:“老太太眼下是用药吊着命,没了佟家那丹,熬不了多久的。” 莒绣很想问她是不是知道荣逸堂后院的事,又怕自己知道后两难,只好撇开这个念头,问道:“姐姐,你是个什么打算?往后……这个家,只怕要散了。” 大老爷到如今,连人影也没一个。郡主看着体面,屎屁股却还等着别人来擦,大房一家子都是拉后腿的。二老爷是个废物,四老爷一家也帮不上忙。而三老爷四处钻营,布置了许多,他们有那样的雄心壮志,等老太太一去,势必要提起分家一事。 尚梅韵靠在引枕上,看着房顶,缓慢地摇头,满目沧桑道:“有时恨起来,我做梦都想拆了这个家,卸了这些人的骨。有时又难过犹豫,我怕他恨我,怕那些无辜的人怨我。这个家,四处都蛀空了,一伸手就能推倒,可这里边,还有许多人,艰难地活着,并不该承受这些。我总在想,到底要如何才好?所以,妹妹,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 莒绣也为难,大是大非是正理,可人心是肉长的,脱不开小情小义。 她不知道韦家人做的事,究竟错得有多大,才会让王爷委托了他和其他人来查。可就像云堇书时刻担心的那样,倘若被抄家,鸾儿这样的孩子,还有冬儿春儿她们这些人呢,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尚梅韵累了这几日,乍一歇下,又走了困,长叹一声道:“老七、老八还算有些良心,这几夜都是他们在守。老四高热说胡话,他……去了寺里点灯求经!郡主影都不见,宫里那位,一句话也没有。你看,这丧事冷冷清清,打心底里为她难过的,也只那么几个。人活一辈子,临走也不得善终,不值得啊!” 莒绣紧紧地挨着她,尚梅韵将身子靠向她,又道:“八丫头想进来拜祭,我拦了。心里记挂着是一样的,一回来,只会又中算计。” “姐姐知道她在哪吗?”莒绣记得八姑娘在外借住,他是知情的。 尚梅韵答道:“就在城西一处宅子里,我才去看过。她还好,你不要担忧。” 莒绣心里酸酸涩涩的。 他和梅姐姐虽没有在查韦府一事上合作,可他的事,梅姐姐知道的很多,梅姐姐的事,他也知道许多。 梅姐姐心里有那位,他心里有她。 这些莒绣都懂,可人心就是这样,懂事归懂事,难免又受影响。 她不懂诗词,不会操持家事,不懂这些攻心谋略,没有好的家世。就如方姑娘所说,只会值几两银子的绣艺,算不得什么! 她不想自怨自艾,可这些想法,渐渐地生根发芽,难以控制! 尚梅韵又细说了几处家里如今的安排,渐渐地没了声响,只剩了均匀的呼吸声。 莒绣扶着她躺好,起身出来,对守在正房门口的玲珑道:“我回鹿鸣院换个衣裳,她歇下了,劳烦姐姐一会替我交代一声。” 玲珑点头,小声道:“姑娘且等等。” 她快步走到耳房,敲了敲门,轻声唤道:“玫瑰,你送张姑娘回去。” 莒绣来过这几回,还是头一次知道这里有个叫玫瑰的丫鬟。 可惜名字取得这样美,本人却是个生得壮实的笨重丫头。莒绣和尚梅韵在女子里算高的,都要矮她半个头,难怪人不在主子跟前伺候。 玫瑰人笨重,嘴也不巧,只硬邦邦道一句“行”,然后就死板地跟在莒绣身后,她动她就跟着走。 玲珑嫌弃道:“机灵点,好生照看了。” 玫瑰又是一个“行”,再无二话。 莒绣仔细听着,她身形笨重,脚步却轻,这只怕是个练家子。因此,一进了鹿鸣院,莒绣便转身道:“玫瑰姐姐,请回吧。” 玫瑰皱眉,没动。 莒绣又道:“珍珠姐姐在的,我的丫头也在。你回去守着梅姐姐!” 玫瑰这才点头,看着莒绣进了院门,又等了会,才回自清苑去。 莒绣跨进二门,抬眼便见一人堵着道。 “方姑娘,有何事?” 方书音看着她良久,面无表情道:“妹妹,前日疏忽,丢下妹妹没照看。我不知……” 莒绣笑一声,打断了她,在她的错愕中,冷声道:“你要做的事,你我心知肚明。” 方书音一怔,随即回神,强辩道:“我只是见不惯她们在婚嫁上,上蹿下跳,怕妹妹被人带坏,特地开个玩笑,警醒一番罢了。妹妹万不要当真,读诗一事,那日是我口无遮拦,我也是想着妹妹天资聪颖,倘若不思上进,将来难免沦为庸俗之流,恐生变故。” 莒绣摇头道:“一个女孩家,想嫁个好夫婿,这算什么过错?明珠发光,也是想让众人知道它的价值,珍之爱之。她们展示才艺,精心打扮,亲近长辈,也是这样的道理,不过是想让人看到自己的长处,又不曾诋毁、打压、排挤她人。我觉得并无不妥。” 两人各自打着机锋,情绪难免激动。 莒绣以为方书音会愤而离去,不曾想她竟好声好气,再道:“妹妹,我行事不周,不当之处,还请见谅。但我对妹妹确是真心喜爱,远胜于她们,且我受人所托,要忠于其事。还请妹妹大人大量,不要与我疏远。” 莒绣心意已定,再摇头,斩钉截铁道:“姐姐是阳春白雪,我们是下里巴人,雅俗难共赏。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行其道吧。” 方书音不再多话,神色莫名地看着她,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莒绣顾不得那样多了,绕过她,回了西厢。
第83章 莒绣回房,珍珠在外间,冬儿去了灶上领饭,跟她前后脚进的屋。 两人要跟进来伺候。 莒绣忙道:“我在梅姐姐那用过了,先到屋里歇歇。你们吃,不用管我。” 珍珠点了头,将茶壶拎到房里,换走了里边的冷茶水,又仔细放好了帘,这才退出去守在外间。 莒绣躺下来,闭眼去听。 隔壁毫无动静——他忙成那个样子,怎会有空过来? 她翻了个身,对着里侧。方书音的两面,佟云裳的悲剧,让她亲眼见证人情的淡薄与残酷。她偷偷掉了几滴泪,在心里拿定主意:等送走了佟云裳,和梅姐姐好好道别,她就听他的,不管那事完没完,都要搬出去,再不要住在这让人憋屈的地了。 她闭目入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听外边闹哄哄的。 “姑娘,姑娘,”珍珠进来摇了摇她,见她睁眼了,焦急地道,“琉璃过来了,说是奶奶……我们小姐找你有事。” 冬儿正在衣柜那急匆匆地收拾,也催道:“姑娘快起吧,外边出事了。” 莒绣掩了哈欠,连忙起身,顾不上换衣裳,只稍稍拍整了,抿了抿发髻,匆匆往外走。 她没见过琉璃,见廊上站着个丫头,便走上前道:“琉璃姐姐,我们走吧。” 琉璃往正房那看了一眼,莒绣扭头,见方书音站在台矶上看着她们这,和身后的翠翠一个脸色,像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莒绣心里不太舒服,转回头,催道:“快走吧。” 琉璃轻轻应了一声,领头往外走。 两人走到夹道拐弯处,莒绣突然听到了春儿的哀求和惨叫声,忙道:“琉璃姐姐,请等等!” 她小跑着往右边小道上去,到得一处小院门口,果然见那个背对着门口倒地的身影,正是春儿。 “春儿,你怎……” 有人从身后堵了她的嘴,并钳住了她上身。 那力道之大,使她完全挣不开半分。 莒绣挣扎着扭动头部,余光瞥到身侧的琉璃,也被一个穿着靛蓝衫的婆子给制住了。 她心里慌乱,还牵挂着生死未知的春儿。她眼睁睁地看见地上躺着的那人,停了呻吟,缓缓站起身,好整以暇地扯了扯外衫,再转过身来,正是春儿! 是也不是。 这个春儿,脸上没有一丝当初的怯生懦弱。她眼神坚定,出口无情:“我的活做好了,剩下的,该你们了。” 莒绣一直看着她,她却一丝眼风也未给,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灰迹,转身走进了屋里。 青天白日的,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莒绣来不及细想,身后有人靠近,和掐住她的人一起合作,将她的双手反剪,并绑了起来。 莒绣还想多听多看,却不能了,她被绑缚,身后这人腾出一只手,挪了半步,到了她跟前。 此人蒙着面巾子,光凭衣裳发饰来看,应当是个女人。只是莒绣方才被他制住,知道这人力道之大,还有胸腹的平坦,不像是女子该有。何况他眉眼硬朗,喉间凸起,十有八九是男人假扮。 他改捂为掐,死死地卡住了莒绣两腮,迫使她无法合上口齿,再往她嘴里挤进一丸药。 莒绣挣扎,可这力道,钳得紧,掐得痛。她只能尽力回想那些令人恶心、厌恶的事,让自己不断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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