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头儿你说的到底是什么药?在何处?我去取。” 不问天心头微喜,但面上不见丝毫,他大大地白了贺玉姝一眼,“现在相信我的话啦?老头子大度不与你计较。往东六百里地有一座昌明山,山上有一种草叫署白草,通体碧绿,连接根茎处长满了小指深的白毛,你带回来我便能就徐小子。” 贺玉姝闻言,点点头,交代道:“我快去快回,你务必要照顾好他。”说完头也不回地下了枯风崖。 望着消失的背影,不问天终于畅快地大笑几声,“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还想着翻天不成?与我斗,下辈子吧。”说完走进屋子里面见徐昇身上的被子,低骂一句,“痴男怨女。”随后从兜里面掏出一个包裹,展开,上面是细密的银针,他拿起一根果断地扎在了徐昇的风池穴上。 施完针不问天长叹一口气,收起所有的家伙事儿,往门外走去,“此后如何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那昌明山在何处贺玉姝自是不知,也从未听人提起过,此行只能是一路往东边走边问,因心中有牵绊便似要拼尽性命般不眠不休。 贺玉姝走的第一日,徐昇依旧昏迷不醒。 贺玉姝走的第三日,徐昇往日里看似颇为潇洒的黑发从根部开始变白,次日则是满头银丝。 贺玉姝走的第五日,那日凌晨,不问天打开门按循诊脉,陡然发现他脉象全无,而此时的贺玉姝历尽周折,终于到了昌明山脚下,因太过疲惫一头扎到马下。 像是在无尽的荒漠当中行走,没有方向,也永远都看不见尽头,累极了的贺玉姝这一倒下就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她心中警惕四下打量些许,只见屋子里面可用的家具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少的可怜,除却她身下躺着的这张床以外,竟连一条凳子一方桌子也无,更别说可搁置东西的大件了。墙还是非常老式的土墙,这可就稀罕了,毕竟东渝国烧制青红砖的技术流传已久,且价格低廉,即便是遥远的山村里,家家户户也都是盖的起的,所以此处颇显怪异。 听见院子里面有动静,贺玉姝推门走了出去,只见院子当中一位年约花甲的老头儿正把背上的背篓放下,他听见开门声,扭头一看,露出憨厚的笑意,“姑娘你醒了?” 贺玉姝点点头,心中也是猜测到了自己为何会在此处,她双手抱拳向老翁表过谢意,然后才问出她当前最为关切之事,“此处可是昌明山?” 老翁一边应着她的话,一边将刚刚采好的草药倒进簸箕里,准备分类晾晒。 “我观老翁做采药之事,想必对于昌明山定是十分的熟悉,不瞒老翁,我此行来是要去昌明山寻一种草药名为署白草,因救人性命不容耽搁,还请老翁相助。”随即贺玉姝将刻在心里面的署白草的特征细细道来,话音刚落就见那老翁眉头紧蹙摆了摆手。 贺玉姝不知他此举何意,正待问个明白时,只见老翁转身忙活起自己的事情来。贺玉姝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转头又瞧了瞧屋后不远处巍峨的昌明山。昌明山何其之大,单凭她一个人进山去找还不知要找到何年月,徐昇已经等不及了,而这老翁素日里采药为生,对于昌明山的了解程度远胜于她,若只是平日里采药时见过一眼署白草现下告知于她,那不知要节省多少的时间,故而贺玉姝又将方才的话大声再说了一遍。 足足七遍过后那老翁才有了反应,只见他长叹一口气,确信道:“是不问天让你来取药草的吧。” 贺玉姝一愣,深深地看了老翁几眼点点头,“正是,性命攸关,若前辈知晓还请告知晚辈,他日必当报答。” “若是他叫你来的,你还是会吧,这天下根本就没有什么署白草。” 没有署白草?贺玉姝自然是不相信的,神医与一位采药翁的话她自然是更愿意相信不问天的,此刻她心中也当老翁是胡言。不知天之大,只言井是天。 “来都来了,晚辈自然是要去寻上一寻的。”贺玉姝不欲与他多做辩解,转身就往院外走去。 “昌明山主峰加侧峰共十三座,其中只有主峰和西南侧峰适合草药生长,我于昌明山脚底居住四十年有余,几座峰每年也都要走上好几遍,昌明山现存草药共八百九十二种,其中并没有署白草,你若不愿相信,想寻自是可以,但即是不问天让你来的,你还是早些回枯风崖也可见得至亲好友最后一面。” 那老翁不说则已,一张口便是这一大段话,让贺玉姝在脑子当中几番思量,半晌才说道:“不问天乃是闻世已久的神医,他即让我来拿署白草,定当是有把握救我朋友的。” 那老翁见贺玉姝不为所动,实在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暴戾火气,指着她便骂道:“你这个丫头怎么说不通呢?死心眼子一个!”骂完反见贺玉姝一脸委屈的模样,他心中火气略微消散些,一屁/股坐在了门前的石阶上,才又说明了缘由。 “世人皆知不问天乃旷世神医,但神医这个名头也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不问天还叫桑垣,桑垣师从医圣礼衢,其于医术一道颇有天分,更是年少成名,后来坊间有言传‘命数不问天,人间有桑垣,’不问天的名头也是从那个时候叫响的。桑垣医术绝高但心性颇有几分孤傲,礼衢年岁渐长,想将毕生所著的医经传下,但并未选中桑垣,而是看重了他的小药童白附。” “桑垣得知如何能服?一个是医圣最出色的弟子,一个只是区区药童,他一气之下便要去找那礼衢辩个明白,桑垣秉性礼衢自是清楚,便订下赌约桑垣与白附谁若能治好礼芙便将医经传于谁,并且也将礼芙许配给胜者。” “礼芙乃是礼衢独女,她生下来便有弱症,这是打娘胎里面带出来的毛病这十几年无论怎样调养都丝毫不见起色。桑垣对于这个小师妹心中并无其它想法,只当是个亲妹子看待,但当知其与白附相知相许时他心中万念顿起。礼芙之症不易医治,这些年白附跟着礼衢也算是学得几成,且之前也曾未礼芙医治过,他心中早有分寸,桑垣得知更觉得礼衢不公,一心求成便想了另一个法子。” “桑垣学医便知医毒不分家,是药三分毒,有时毒用的巧了也会变成一味良药,他便将心思放在了这上面,一晃三年而过,礼芙之症愈发严重已到了米食不进的地步,也当这时桑垣练出了一枚丹药,他意志满满定要赢过白附,可谁知礼芙服下丹药的当晚便撒手人寰。” “本就是不易医治之症,况礼芙情况早已不容乐观,礼衢白附二人心中虽有失望,但并未因此对桑垣有怨言,直至礼衢在礼芙身上发现有中毒之症时大为惊怒,细问过桑垣才知他早已走上了歪道,面对这个昔日里最为出色的弟子,礼衢忍着丧女之痛将其逐出师门,未得几日自己也便去了。一颗丹药间接使得两人丧命,还是他一直视为至亲的两个人,这让医术卓绝的桑垣绝不能接受,由此便陷入癫狂,于制毒炼丹一道终不能回头。世人口中称赞的神医不问天早于四十多年前便不能医治他人,你若将人托付于他,便是错了。” 贺玉姝听到这里心下也是一凛,试探性地问道:“能知晓这么多事,阁下可是白附前辈?” 只见那老翁又是摇摇头,“自埋葬了礼衢之后,白附便遁入空门,云游四方,不知所终。我也知晓你想问些什么,我小时便被选为桑垣的药童,后来桑垣让我居于此处寻署白草,转眼已是四十多年。” 即是不问天的药童,那知晓这些事情也便不足为奇了,贺玉姝又问道:“即是不问天前辈让你寻署白草,若本就不存在之物你又为何屈居于此这么多年?” 老翁:“礼衢之死并未让桑垣回头,他闭门几日苦心专研药方,最后只是告知与我方中缺了最主要的药材——署白草,署白草也并非是不存在,只是据医书记载早已消失许多年,我又如何能寻见?至于为何长居于此?我不过是见桑垣回不了头就无心跟随他,在此处采采草药救济周边村民,也不枉礼衢再造之恩,若不是他我恐出生便死于高热,又哪得今日。” 末了老翁还不忘叮嘱:“世上有无署白草恐这么些年桑垣心中也是知晓,他即支开你定是有所图谋,丫头你还是早早回去指不定还能见到你那朋友最后一面。” 贺玉姝闻言这下不再迟疑,转身就跑,只盼着徐昇命大能再等她一等。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83章 第捌拾叁章 贺玉姝着急着往回赶,枯风崖的不问天也是正在发愁,这几日他一有时间便在屋子里面盯着徐昇时时关注他的情况,以前为他试药的人也不少,但是未曾有徐昇这种本就是残破不堪的体质,所以现在到底是何情况,不问天一时之间也有些拿不准,不过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徐家小子已经断气了。 算了算时间,那个小丫头也该回来了,不问天心中更是发愁,他虽由医转毒,但医者那一套对他影响太深,他未曾研制什么伤人的毒药,屋子周边的那些毒物也是他图用着方便随手种下的,当然也是为了吓唬吓唬有求而来的人,他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老头子而已,何苦为难他? 气还未叹上两声,就听见房门被大力踹开,不问天一扭头就看见扶着门框站立,气喘吁吁的贺玉姝,多日里日夜兼程的赶路使她看起来颇为疲惫,但丝毫不减她眼中的怒火。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问天强作镇定,摸了摸闲时扎起的小辫子,“那署白草你可是取到了?” 贺玉姝冷笑一声,“那破草我是没本事取到,不过你的性命我还是想取就取的!”话虽如此,但贺玉姝没空同他多说什么,只见她三步并两步的凑到徐昇床前,入目的便是一头白霜。 贺玉姝断然想不到不过几天的功夫徐昇就变成了这般模样,他是有心疾并且体弱这不假,但往日里身体都尚且可以维持,现在怎会这样?她也从未见过徐昇这副模样,他应当永远都是龙章凤姿,立如玉竹让平阙城官家子弟无不称赞之人,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霎时贺玉姝心中溢满了无尽的伤痛,在这之中却也发现了一丝不妥,不过这一丝不妥在手指抚上徐昇鼻尖却感受不到任何呼吸的时候化为灰烬。 自打贺玉姝踏进这个屋子不问天就觉得不妙,此刻听了她的话那哪里还呆得住,脚步微移就准备往门外溜去,心中还在不断地盘算着,只要他出了这个门往山里一躲,就凭这个小丫头还想找到他?做梦! 只是未等心中的如意算盘打响,一把匕首就横到了脖前,匕首之锋利使得他觉得自己肌肤表皮都快要被割开,不问天颤声问道:“有话好说,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贺玉姝双眼胀的通红,说出的话中都不自觉的带着几分的颤抖,“姓桑的你对他做了什么?” 前几日还是一口一个前辈的,现在就是姓桑的,现在外面的年轻人心思都变得这么快吗?随即不问天反应过来,“他都告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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