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九歌听话地闭上了眼。 睡着时几乎觉察不到痛,然而醒来后,九歌一时忘记了自己的伤,刚一动,左腿传来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发出“斯”的一声。 “醒了?”柴桑立马放下手中的奏折,快步走到榻前。 见柴桑还在这里,九歌多少有些吃惊:“你一直在这里吗?” 柴桑“嗯”了一声。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我搬了奏折过来。”柴桑顺着答道。 柴桑平日的作息,她再熟悉不过,当日递上的奏折他一定会当日处理,今日在她这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晚上怕是又要熬夜了。 九歌刚想说些什么,柴桑抢着说道:“你不要瞎操心,吃饭吧。” 九歌尴尬地看了看自己,此时的自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第41章 柴桑端起旁边的碗,舀起一勺汤吹了吹,准备递到九歌的嘴边,可一看九歌平躺着,又怕她噎着,于是又放下碗,弯下身子轻轻托着九歌的后背,在她身后加了一个枕头。 柴桑的身影笼罩下来的时候,九歌周身的空气都弥漫着他的气息,她心里突然有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发什么呆,张嘴啊。”见九歌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柴桑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九歌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张开嘴,等着柴桑喂她。 一切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九歌突然觉得,自从出征以来,二人的争吵多了,却也更加亲昵了。 以前虽然对彼此的心意心中有数,但总是客客气气,凡事讲究分寸,习惯隐藏真实的情绪,但现在好像开始什么事都敞开来说,二人从未就此达成共识,却渐渐都这么做了,不知算不算得上是两人的默契。 喂完九歌后,柴桑也草草吃了些,然后差人收拾了碗筷,便把一沓奏折搬到九歌榻边,然后自己坐在榻边的矮凳上,借着榻边的烛光开始看了起来。 九歌见他佝偻着难受,便说道:“你回去吧,今日耽误了这些功夫,怕又要晚睡了。” 柴桑抬起头,拍了拍那一摞奏折:“并没有耽误,快了。” 九歌看他这副样子,心里有些心疼,自柴桑登上帝位,忙不迭地出征、处理政务,一日也不曾停歇。一日两日的倒没什么,可时日一久,终究有所损害,纵使他还年轻,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回去吧,我要睡了。”九歌又劝道。 柴桑腾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宽慰道:“你睡吧,我守着你。” “我……”九歌犹豫了一下:“不太方便。” 柴桑明白她的意思,二人名分未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不大合适,但是独留九歌一个人,又实在不放心。 “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就走。”柴桑轻声哄着她。 毕竟刚睡醒没多久,九歌其实一点都不困,但听了柴桑的话,还是点点头,闭上了眼假寐。 柴桑见九歌闭上了眼,便又开始低下头翻看手中的奏折,他离京这段时间,积攒了不少奏折,有的事情实在拖不得了。而前朝又千头万绪,对军队的整顿也迫在眉睫,所以他回来这些天,几乎是不眠不休。 人一闭上眼睛,听觉会变得格外敏锐。九歌能听见柴桑小心地翻动奏折的声音,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她悄悄张开眼睛,偷偷看着他。 不知是烛光有些微弱,使得他看那些字的时候有些费力,还是奏折上所讲的事情有些棘手,接连翻看了几本,他都是紧皱着眉头。在澶州时他并无这样的习惯,而如今眉间已经有了两条浅浅的纹路。 她下意识地想伸手为他抚平,但手还未抬起就息了这个念头,此时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他,依他的性格,这些所谓的宽慰毫无实际用处,唯有手中的事真正解决,他才能轻松片刻。 以前九歌在闺中,读那些所谓帝王将相的生平时,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一位帝王就这样坐在她的榻前,离她这样近。 如果不是榻前堆放着这些奏章,而他又恰好拿着奏章在看,这时的他,哪里像史书上那些皇帝呢? 就这样坐在矮凳上,胳膊靠在榻边,一身常服,不是上等的布料,没有繁缛的绣饰,永远不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她面前,不命令,不强求,再生气也对她没有一句重话,倒是她有时候口不择言,还得他担待。 可是他有时,又的确像一位帝王,面对挑衅的雷霆之怒,一发千钧时坚定果决,选人用人的博大气度,即使像翁道这样当众驳了他面子的人,他仍会留一条路,从这些讲,他似乎是天生帝王。 九歌就这样胡乱想着,从柴桑又想到自己,自从来了开封,她总有一种无力感。以前在澶州,她手头的事都是具体可感的,事情牵涉的方方面面,她之所以能想到,是因为她能见到。 而近来,却多少有点力不从心,她所经的太少,对于很多事情的见解缺少了现实层面的支撑,有些浮于表面,这甚至让她想起了赵括,那日李彦明提起长平之战时,她也在场,因着一人的决断白白断送几十万人的姓名,不可谓不惨烈。 柴桑让她进宫帮他,她初时信誓旦旦,但如今不禁会想,她真能帮的上吗?柴桑自然事事会有自己的考量,可她是不是也该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她的那些念头、想法,是不是也该经历事实的沉淀,毕竟牵扯的是实实在在的人。 而现在,她人在宫中,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宫墙就像一道围墙,隔离了她与外面的世界。 在宫里,她每日所见,都是柴桑,能见着柴桑当然好,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他的身边,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她是不是就会觉得理所应当,是不是会渐渐沉溺在这种安逸之中,当世界小了,会以为抬头所见就是天,那时的她,还是自己吗? 越是想着这些,九歌的心里越是清明,睡意是一丝也没有。柴桑低头看奏章时,她便偷偷看她,察觉柴桑要抬头时,她便假装闭眼,这样来来回回,跟猫和耗子一样。 而柴桑批完奏章,就一直静静坐着,九歌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均匀,睁开眼一看,他竟就这样靠着榻边睡着了。 九歌怕他这样睡一夜,第二天起来浑身难受,便想叫醒他,让他回去睡,但是看到柴桑的睡颜,又有些不忍,他实在太累了。 于是九歌便把被子的一角轻轻给柴桑盖上,想过一会儿再叫醒她,为此她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睡过去。 然而一睁眼,天都亮了,被子好好在自己身上盖着,榻边已然没有了柴桑的踪影。 九歌受伤的消息很快在宫里传开,整整一个上午,南昭容、柏舟、林沐挨个过来了一趟,幸好兰姐儿一大早就进了宫,帮她收拾了一番,这才不至于在他们面前太过尴尬。 然而九歌没有想到的是,临近午时,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兰若来了,问了九歌的伤势,还送了一些补品,走的时候碰巧迎面撞上刚进门的柴桑。 在九歌面前,柴桑一般是不会提起玉娘的,进来的时候撞见了兰若,看到了皇后送来的补品,也并没有说什么,陪着九歌吃了午饭,便又回去了。 翌日,当九歌出现在比试现场的时候,在人群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个就是赵九歌?” “姿色平平,不过如此啊。” “她怎么瘸着腿?” 兰姐儿和郑羽搀扶着九歌走进去的时候,沿途不少官家女子都在小声嘀咕,九歌只当没听到,只是抬着头朝前走,这里她谁都不认识,也无需停下俩跟谁打招呼。 “你就是赵九歌?”有个女子突然闯到九歌面前,扬着脸,通身的傲气。 大概是看到对方来者不善,郑羽挺身站到九歌的面前。 “正是,请问阁下是?”九歌并没有阻拦郑羽,毕竟她现在着实不方便,也不清楚对方来意。 “待会儿你自然会知道我是谁。”女子不屑地说。 “听说你把皇帝迷的五迷三道的。” 九歌在出门前已经反复告诉自己,她就是去露个脸,全了皇后的面子,其余的能忍则忍,但看到眼前的女子那副出言不逊又眼高于顶的样子,心里一股厌恶,便出言回怼了过去:“不知阁下是听说的,难道是陛下本人?” “好生张狂!”那女子听完九歌的话,气得直跳脚。 九歌冷笑一声,示意兰姐儿和郑羽继续朝前走,不知又是谁家从小被娇养的小姐,无端来招她。她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就算她一介孤女无所依靠,在满开封照样抬得起头来。 “你这样的人想当皇后简直是痴人说梦!”那女子对着九歌的背影喊了一句,声音大到周围的人都纷纷侧目,相比谁喊的这句话,大家显然更关注,到底是谁“想当皇后”? 九歌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她完全没有想到,有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不管不顾,但她没有理会,也没有停留,在众人的注视下,目视前方,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她听到两边传来哧哧的笑声,看到身侧有人对她指指点点,但她没有愤怒,更没有委屈,她不在乎。 夏虫不可语冰,世间女子能看到的顶峰,不过是皇帝背后第二尊贵的名分,而她要的,是真正的与他并肩。 在女官的指引下,九歌到了自己的位置落座,此次比试虽是男女都可参加,但男眷与女眷的座次并不在同一区域,而郑羽自己也要参加比试,所以一坐下,九歌便催促他离开。 “快去准备准备,听说这次皇后娘娘准备了彩头,我看好你。”九歌像哄小孩子一样,给郑羽打气。 郑羽无奈地笑笑:“我不在意这些东西。”九歌什么时候能不把他当小孩子看待。 “傻,皇后准备的彩头定不是寻常之物。” “姐姐若是喜欢,我为姐姐赢来便是。”郑羽看向九歌的眼神,不知有几分玩笑、几分认真。
第42章 九歌却是丝毫没觉察到郑羽的情绪,反而一本正经地盯着郑羽的双目,鼓励他道:“不要为我赢,为你自己赢。” 这虽然是一场比试,却也是一个机会,她希望郑羽能抓住这个机会。 南昭容他们到的晚,坐下之后,远远地竟看见九歌在那里。 “那是……九歌吗?”南昭容指着对面的女眷问。 柏舟和林沐顺着南昭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对面端端坐着一个人,不是九歌又是谁? “她昨天可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今天绝对不会来。”林沐有些生气,刚摔了没几天,这情况能出门? 郑羽在一旁默默坐着不说话,显然是有些心虚。 “我去看看她。”说着林沐就起来准备走,却被柏舟一把拉住:“皇后来了。”林沐只得作罢。 今日不仅皇后到场,张太妃也来了。自从先帝驾崩,张太妃平日里多是待在自己的寝宫,很少露面,能把张太妃请来,想必皇后定是费了一番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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