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说了,也是咒骂白家人,根本没有什么,让她感动得难以忘怀的话语。 印朝暮:“……” “娘娘这是拿微臣寻开心呢。” 他都气笑了。 相顾无言。 印朝暮忽然问,“对了,你那能够让人忘记回忆的药,弄好了没?” 蓁蓁瞥他一眼,“怎么,你也有想忘的人?” “有啊,”印朝暮很坦诚,眸光流转,瞥到一边。 他懒散地说,“一个不想忘记,却不得不忘记的人呢。” 蓁蓁一怔,跟着他的视线,看向松枝之上皑皑的白雪,不知不觉就入了神。 “你来找我,就没有别的正事了?” 蓁蓁回神,轻笑,“果然瞒不住你。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印朝暮垂眸。 “替我向明琛传信。” 她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印朝暮明显惊讶,“你真的决定了?过继玉倾之子,到你膝下?届时,他就是太行皇室的嫡长子,名正言顺的皇太子。” 蓁蓁点头。 “皇上呢?” “姚玉书那边,” 蓁蓁难得沉默,因为她知道,皇帝一定会抵触。 而她越过他,直接向明家递信,更是触犯了一个皇帝,最大的忌讳, 她也能够料想到,此事一旦提出,朝廷上的腥风血雨。 “皇帝那边,”最终,她决定先探一探姚玉书的口风,“我自有办法。” 夜风袭来,卷过少女鬓边碎发,遮住一双微微眯起的明眸。 …… “皇后这是何意? 蓁蓁维持着献图的姿势,那是她连夜绘制出来的图纸,上面标注了宝藏的位置。 她诚恳道,“这就是丹书玉令中另一秘宝,那宝藏的具体所在。皇上派兵前去寻找,必能大有所获。” 姚玉书却没有接过。 他的目光从那串红宝石手链,滑到她的面容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罢,想让朕给什么。” 他手指在膝盖轻敲,笑得宠溺。 “请皇上将玉倾之子,过继到臣妾膝下。” 姚玉书一静。 他俯下身来,对上她的眸,“皇后,若你两年内无所出,玉倾之子才会是你的孩子。” 他依旧笑得斯文,可蓁蓁分明瞧出了一丝冷意。 “为什么是两年?” 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 姚玉书眼眸一闪,“这你不必知晓,” 蓁蓁皱眉。就算是两年…… “可你知晓,那根本不可能。” 这一次,却换成姚玉书沉默了。 “若是,朕说可以呢?” 惊雷炸响,蓁蓁猛地抬头。却看见他眼中,深浓的影。 这一刻,他的面容变得陌生,甚至恐怖。 蓁蓁扯起了嘴角。将那图纸缓缓收起,她站起身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姚玉书!” 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姓,咬牙低声。 姚玉书依旧坐着不动,静静仰脸看着她。 蓁蓁需要用力攥紧手掌,才能克制不在他面前发抖。 “我们是兄妹。” “我们有同一个娘。” “那又如何?” 她听见他这么说。 用一种平淡的、冷静的,甚至是无所谓的口吻。 “你疯了。” 为什么,都是一群疯子?这些人为什么一个一个地都变成了疯子?还是想把她也逼成一个疯子? 她骤然迫近两步。 一字一顿,“你看着我,姚玉书,你看着我,我的这张脸,与母后像了五成,足足五成。” “看着这样的我,你怎么能够说这种话?” 少女的眼里蓄积了泪,摇摇欲坠。 可姚玉书的眸却愈来愈深。 他的指尖,撩起她鬓边的发,很轻很轻地说,“反正不再有人知晓,对不对?” “你说想要一个孩子,那个时候。”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就在想,我也可以,凭什么,我不可以。” “你为什么,想找白雨渐呢?” “朕,不是更加名正言顺吗?” 蓁蓁一把推开他,捂住耳朵,眸光几乎碎裂,“你住嘴。” 虞氏尸骨未寒,他怎么敢…… “你不是见过惠嫔了么?” 姚玉书放下手,反倒嗤地一笑,他倒了杯茶,“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粉饰太平?” 蓁蓁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光是惠嫔,还有琦美人。她的背影,同你很像。” 皇帝一口一口喝着茶。 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让她感到寒意。 彻骨的寒。 “玉倾之子,到底不是亲生。就算过继到碧梧宫,你们也无法成为血浓于水的亲母子。他未必肯心甘情愿地,尊朕为君父,也未必肯尊你为太后。为何要铤而走险呢?” “至于借腹生子一说,更是可笑,”姚玉书放下茶杯,轻笑,“朕可不保证,你生下孽种之后,朕会不会一时忍不住,杀了他。” 孽种。 还好,她并没有走那一步。没想到,竟又是那人救了她一命。 蓁蓁暗暗吸了口气,袖子下的手指微微捏紧。 “丞相府,想必皇上去过了吧?” 姚玉书一怔,“什么?” “连枝比翼,早就落到了皇上的手里。” 她笑着,将那图纸缓缓打开,“皇上很需要这笔宝藏,对不对?” 姚玉书眸色骤暗。 他的眉头却挑了起来,“皇后这是,要与朕谈条件了?” 他身子前倾,眉眼含笑,颇有些兴致盎然,“若皇后拿俪韦的暗网与朕谈条件,朕会更感兴趣。” 暗网?想得美! 兵权是傍身的关键,怎可移交他人?蓁蓁该庆幸,在姚玉书的心里,权势的分量,还是更重一些。 若此人真是那不顾伦常、色.欲熏心之人,她真拿他没有办法,也不会安然无事走到今天。 盯着她,姚玉书勾唇笑了,“好吧,既然皇后这般执着,朕也只好让步了。谁让皇后,是朕的妻呢?” 他执起她的手,薄唇贴在上面一吻,一碰即离,却让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明明之前也有类似的举动,可她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只道他们都是天生的戏子。 假戏真做这个词,用来形容姚玉书,简直贴切。 她今天才算真的领回到了,所谓伴君如伴虎,那段好戏的反噬。
第75章 075 他不是印朝暮 蓁蓁坐在马车中, 闭目养神。 祭祖结束后的第一天早朝,姚玉书便下旨,命骠骑将军印朝暮,将玉倾的儿子接回宫中, 过继到魏皇后膝下。 此言一出, 震惊朝野, 御史纷纷上折阻拦,然帝心坚决, 绝无更改。 好在只是过继,并未直接册立太子, 饶是如此, 也引得各方人马蠢蠢欲动。 当年,玉倾太子于东宫“自缢”,膝下并无子嗣, 就算有, 恐怕也难以幸存。 后来,东宫一外逃宫女, 在民间诞下一男婴,有贴身侍奉太子的内侍作证,乃是玉倾的遗腹子。 如今年满十四, 养在岐山道观, 听闻秉性纯良,灵秀聪慧,与其父一脉相承的悲天悯人,乐善好施,颇受周边百姓的爱戴。 他姓姚,名南枝, 身份尴尬,道观中人,都管他叫做南公子,身边只得两个道童伺候着,日子过得甚是清贫。 早在回京之初,印朝暮便去往了道观,以护卫姚南枝的人身安全。 在他的来信中,蓁蓁了解到这孩子的一些习性与喜好,决定亲自前往岐山,将之接回宫中。 “小人拜见皇后娘娘。” 道观的观主岐山道人,亲自到山门迎接,原以为会见到一个满头珠翠的女子,看见蓁蓁,却是愣了一下。 面前的少女穿戴朴素,鬓发鸦青,相貌亦是十分年轻,没有传闻中的妖艳之气,这让岐山道人吃惊不小。 蓁蓁与之寒暄了几句,目光不时瞥过他身侧站着的一名少女。 只见她约莫豆蔻年纪,身穿青色袄裙、梳着两条辫子,细眉朱唇,容貌甚是清秀。 这个“少女”,若她猜得不错,正是姚南枝。 印朝暮信中提过,姚南枝刚出生时,岐山道人为之算了一卦,得出若想此子平安长大,需得扮作女娇娃教养。 直到弱冠,才能恢复男子装扮。 蓁蓁看向他的第一眼,那外貌与芳龄少女无甚差别的姚南枝,就冲她行了个礼。 开口却是微哑的少年声线,“南枝见过皇后娘娘。” 蓁蓁冲他一笑。 印朝暮垂眸,缓步走到姚南枝身边站定,他站姿十分优雅,微微落雪拂在肩头,沾衣欲湿,一头乌发束成高高的马尾,柔顺地垂落在后背。 “印将军,”蓁蓁颔首,“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姚南枝入宫一事传出,不知多少人马要对他出手, 若没有印朝暮提前护卫,她只怕见不到人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观主道,“南枝公子,且随贵人去吧。” 姚南枝看向岐山道人,眸里泪光隐隐,他攥紧了拳头,站在那里没有动。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了姚南枝的肩膀上,“去吧,”男子的声音沉静如水。 姚南枝这才看向蓁蓁。 他抿了抿唇,冲她走来,步伐迈得很稳,与羸弱的外表十分不符。玄香服侍着他上了马车,蓁蓁随后跟上。 印朝暮目送他们都上了马车,这才翻身上马,修长的手指勒紧缰绳,“吁”了一声,不远不近地跟在缓缓驶动的马车旁边。 马车内。 姚南枝是个不善言辞的性子,他不说话,安静地坐在那里,光看脸,让蓁蓁有种在看着星星的错觉。 长得太像女孩子了。 可他的气质,又与那些同龄的女孩不太一样,有着成年男子一般的成熟稳重。 还是姚南枝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直直看向少女,轻声开口: “娘娘为何亲自前来?” 她远在深宫,完全没有必要冒险走这么远的路,何况这几日接连下了大雪,稍不注意就有封山难行的风险。 天寒地冻加上山路崎岖,怕是一般的平民女子都受不了,她这养尊处优的皇后,出现在这里,说实话姚南枝是很惊讶的。 而且,姚南枝不动声色地瞧着她,注意到她的鼻尖冻得通红。 蓁蓁并未苛责他这有些无礼的目光,而是直言道,“因为本宫重视于你。” 姚南枝皱了皱眉,他虽然才十四岁,在道观中,也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但很多事情都看得明白,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知道自己的姓氏,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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