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面庞白净,额心一点红痣,身上穿的那件丝质长袍却是露.骨,重点部位若隐若现。 蓁蓁看了一眼移开视线,难免在心中称奇,这姜远道,当真是一位奇人。 忽然,她感觉到一抹视线在身上停留,几分压迫,只是待她去看,又找不见了。 姜远道含笑,“娘娘如此体恤圣上,真是叫臣等好生羡慕,若是有娘娘这等贤内助在侧,还愁大事不成?” “侯爷过誉了。” 一颗剥好的葡萄被递到嘴边,那少年笑眼盈盈,透着若有似无的勾引。 蓁蓁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将那葡萄含下。 她眸光脉脉,少年蓦地红了耳尖。 一道断弦之声,忽然响起,蓁蓁看去。 只那琴师蒙着眼,又坐在烛光黯淡处,看不清样貌,他抱着那尾琴站起,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这一曲到了收尾,侍者只是皱了皱眉,并未苛责,只是挥手将之驱赶了出去。 她看了一眼,便兴致缺缺收回目光,向姜远道说起正事:“听闻南枝公子在侯爷这里作客,还有本宫的贴身侍女,也一并叨扰了好些时日。不知广宁侯,可否将人还给本宫?” “不急。” 姜远道噙笑,忽然冲着远处的侍者招手,命他将那琴师召回,只道那人技艺精湛,他甚是欣赏。 于是,那琴师又上场了,不过,他手里的琴却换了一把。 姜远道这才看来,脸色温和,“娘娘觉得,小臣此处如何?” “载歌载舞,人间仙境。” 群魔乱舞。 座下也不乏不少男子,好些是在自顾自地饮酒,却也有那胆大包天的,频频往她的方向看来,那眼神让她颇不舒服。 “娘娘不必害怕,这些人,都是姜某的朋友。一些隐士高人,与朝廷没有什么关系。” 几乎所有男子身边,都有美人伺候,那些女子柔弱无骨地攀附着他们,举止亲密。 姜远道忽然举起酒盏,“今夜,乃是本侯特意为大家准备的极乐之宴,各位若是有看中的美人,都可以带走,共度良宵。” “多谢侯爷!”人们起身敬谢。 蓁蓁的手指蓦地捏紧。 琴声再起。一曲高山流水,回荡在众人耳畔。 这是有名的觅知音之曲,姜远道修长的手指在膝头轻叩,忽然间神色大动。 他蓦地睁开眼眸,撩袍起身,走到一蒙着黑布的巨物之前,他神色颇为爱怜,忽然间袖子一挥,掀开那块黑布,里面竟是一架巨大的箜篌。 他竟就那般席地而坐,拨动着箜篌发出悠然乐曲,与那古琴和了起来。 一曲终了,姜远道哈哈大笑,“赏!” “都有赏!” 舞姬们纷纷跪地谢恩,他拿着金叶子,一个一个赏赐完。 那些美丽的少女纷纷围拢了上来,将这紫袍贵人簇拥在其中。 他一时抚摸一位少女的脑袋,一时又亲吻另一位少女的粉面。在一群莺莺燕燕之中如鱼得水,不多时,就带了满身的脂粉香气回身落座。 “让娘娘见笑了,” “她们都是本侯养的好孩子。” 姜远道噙着笑意解释着,忽然看向下首一男子。 “韩公子醉了?莺儿,还不扶人下去歇息。” 他对着那“韩公子”身边的黄裙少女说道。 那少女猛地抬起脸,一双眼里噙满了泪,她跪行而来,一身媚骨如水,娇滴滴地唤着,“侯爷,主儿……” “主儿,奴家不愿……” 不顾还有蓁蓁在场,她柔润的小手死死抱住姜远道的腿,将脸庞在上面轻轻蹭着,像是一只求.欢的猫儿。 姜远道弯下身,他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眼神宠溺地说出最绝情的话: “小十七,这是你的福气。” “不!主儿,不要这么对莺儿!”少女尖叫着,撕心裂肺。 只是她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侍者捂住了嘴,拖了下去。 而那韩公子摸了摸下巴,也紧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看看周围人的眼神,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昭然若揭。 蓁蓁放在膝上的手骤然捏紧。 “孩子不懂事,让娘娘见笑了。” “孩子?” 她皱眉,对这个称呼感到有些怪异,和反感。 姜远道温和而笑,俊容上一派坦然,“是啊。这里所有的女子,都是本侯亲手豢养。从她们三岁,五岁,甚至是尚在襁褓之时,就进了这里。长于本侯之手,接受本侯的教养。可以说,本侯是她们的老师,兄长,父亲……” 他弯着眉眼,那眼里的暗色,莫名叫人惧怕, “和主人。” 主人。 就好似那些女子在他眼中,并不是人,而是一堆雀儿一般。
第77章 077 再唤一声兄长 蓁蓁心下发凉。 所谓极乐之宴, 说得好听,只怕是一些肮脏交易的遮羞布罢了,大名鼎鼎的广宁侯,原来私下里做的都是这些事情。 他的神情, 没有半点羞愧, 甚至隐藏着一丝炫耀似的得意。 “侯爷特意邀本宫前来, 想必不是为了让本宫看这一场闹剧的吧?” 她沉下眉眼,语气不善。 姜远道一怔, 笑道: “自然不是,娘娘何等金贵, 怎能让这样的腌臜事污了娘娘的眼?都下去吧。” 他一挥袖, 那些女孩子们行了个礼,恋恋不舍地告退,边走还边回头望。 “看来皇后娘娘对小臣有些误会。” 姜远道那张脸在昏黄的烛光中很有欺骗性, 让人错觉这是个温文君子。 她却知道, 他的本性。 地牢之中,此人可是毫不犹豫就想一剑杀了她, 如今却轻描淡写地说是误会。 那些所谓“隐士”揽着怀里的歌舞姬告退,身边的俊美少年也乖巧退下,蓁蓁深吸一口气, 感觉就连空气都恢复了清新。 二人对坐, 这才有了一点谈正事的样子。 “此番,小臣邀娘娘前来,是诚心想与娘娘交好。” 姜远道起身,长长一礼。 衣袖垂地,眉目温和,看上去很是谦卑。 “哦?广宁侯何许人也, 怎么要与本宫一介妖妃交好?” 被她一刺,姜远道脸上的笑意却没有一丝改变,甚至是有些优雅地欠身,“俪大人死后,娘娘在宫中独木难支,寸步难行。魏家式微,魏桓又是个不中用的阉竖。即便有皇嗣傍身,娘娘就能够确保,姚南枝会被顺利立为太子么?” 他有条不紊地分析: “当务之急,娘娘是要在朝堂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且这股势力不能只是寒微之辈,应当家大业大。譬如,一个家族。” 这人即便远在南星洲,依旧对朝廷之事了如指掌,不可谓不恐怖。 蓁蓁凝目看他许久。 “娘娘?”他温和而笑。 但那眼底却满是势在必得之意。 她勾了勾唇,“你想要的东西,确实在本宫手上。” 姜远道却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他挑眉,慢声道,“娘娘何以得知,小臣有想要之物,又何以得知,小臣想要什么?” “你三年前在南星洲布局,派池仙姬接近白雨渐,不就是为了那个东西么?” “丹书玉令。” “不过很可惜,你到现在,还没有碰到一根毫毛吧?” 姜远道脸色骤变。 这是姜远道的心结。 他自诩足智多谋,玩弄人心,却没有想到会在这上面狠狠栽了一个跟斗。 当初,被人背弃盟约的愤怒涌上心口,却被他死死地压制。 虽然是他提前动手了没错,但是他没有想到白雨渐会倒戈得这么彻底。 原本稳胜的局面,一下子变成了难以挽回的颓势。 那一战,他受伤颇重,在榻上躺了数月才有好转。 一想到逼宫那一夜,他便一片意难平,他离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姜远道缓缓直起身子,“娘娘激怒本侯,恐怕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那种熟悉的神情,她在池仙姬的脸上也看到过。 果然她背后之人,如出一辙的傲慢。 姜远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蓁蓁却眼睛不眨,声音轻柔道,“侯爷想必也知道,白雨渐已经死了,在这个世上知道那个秘密的,只有他一手带大的我了。“ “为了得知那秘宝藏身之处,侯爷辗转反侧日夜难眠,若是我先一步透露给圣上,那么,你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姜远道面无表情,许久,他说,“若本侯是白兄。必然杀了你。” “所以你不是他。”她亦是平静。 “本侯很是奇怪,” 男子脸上,忽然绽开一抹和煦如同春风般的笑,“白兄性格冷酷,用得好了,他会是世上最完美的一把刀。却养出了你这样的女子。将你一手教养成这副样子,最后又因你而死。不知黄泉之下,他有没有后悔过?” 若白雨渐是刀,那眼前的少女,恐怕就是那刀鞘。 总是能够抹去刀的杀意,消磨他的意志,阻拦着他们的大计。 姜远道的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 宛若看着一个器物般地打量着她,唇边依旧是那云淡风轻的笑容。 她迎上他的眸光,不躲不避。 “刀?侯爷错了。” “本宫才是那把刀,而他是刀鞘。“ “我与他的关系,恐怕是侯爷你这样的人,所不能体会的。” 他们之间,早就不能用世俗中的男女之情来定义。 每一次每一次,她想要毁掉他在乎的一切,她有无数次的机会。 这偌大的太行,雁南明氏,这世间百姓,万家灯火,她在最恨的时候,是真的想过,一起下地狱的。 可是。 可是……想起他带她走过小月洲,早早看过的那些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看着他亲手喂那面黄肌瘦的老者一碗稀粥,看着他眼眸中的悲悯,如同莲花开在心尖。 他说过的那些话,一遍一遍地阻止了她。 人不是生来就有善恶之分的,只是因为长于他手,才下不去那份狠心。 姜远道轻蔑地哼了一声。 他养大那些女孩子,不过是为了替他拉拢势力,他对她们是好,可那种好,就像对待可心的狗儿猫儿。 如果有了丝毫的忤逆,他会毫不留情地舍弃杀死。 所以,他根本无法理解这种情感。 白雨渐将她教的太像一个人了。 即便,亲手切断对他的依恋,伤她的性命,也无法破坏她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本质。 而这,恰是姜远道最厌恶的。 所谓女子,不过一群软骨头,轻佻下.贱。 生来锦衣玉食,不过是仰赖父兄之功。 一生所求,亦为依附他人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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