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不必。” 他淡淡说道。 沉默在二人之间流转。 这赠完东西……蓁蓁意味深长地微笑着,她也不动作,就是这么安静坐着,眸光脉脉地看着他。 似乎被她注视得太久,他微微侧过脸去,乌黑的发丝滑落,耳后慢慢浮现了一抹红晕。 他喉结一滚,“抱歉。” “抱歉?丞相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何要对本宫抱歉?” 她有点好笑,视线从上到下地落在他的面上,明明只是清淡甚至不带浓烈情绪的目光,却让他心脏跳动得稍快。 “微臣之前与娘娘,说了很多不妥的话,”他得知她是魏贵妃以后,私下见面时,常常对她出言不逊。 “微臣当时的心情很是……恼怒,”他有点笨拙地描述着。 ——这是要跟她谈心呢。 “你是该恼怒,”她微微含笑,表示理解,“丹书玉令那样的宝物,就被本宫这么骗到手了,若本宫是丞相呀,少不得要大怒一场呢。” “不。” 他却看着她的眼睛。 “微臣恼恨的,不是娘娘想要那个东西,”他嗓音淡淡的,若月照清泉,“于微臣而言,那些与声名一般,都是身外之物。”拿去也无所谓。 明氏因为它遭遇灭门之祸,倒不如到她手里,还能护住她一世安稳。 “那丞相大人,是在恼恨什么呢?”蓁蓁勾指,拿过旁边沏好的茶,呡了一口。 “微臣恼恨……” “微臣原本以为,有弥补从前的机会。娘娘却把那丝希望斩断,那样决绝、那样不留情面,”他的声音愈发低沉,“微臣不知……该怎么面对。” 她听了,也只是叹了口气。她撑着脑袋看着他,目光疏离寡淡。 “是啊,本宫就是心存不甘,想要报复,丞相大人,您为什么总是高高在上呢?那个时候本宫想着啊,若是大人这样清高的人,也沾染了红尘俗欲,是否就能明白,伤害一个爱你的人,会给对方带来怎样的痛苦了呢?” 他亦是静静回望。 只是那眼神里藏了一些很深的东西,让人瞧不分明。 “不错,”他轻轻叹息,“你应该恨我,报复我,这些是我应得的,我亦是认了。若我是你,只怕会比你报复得更加狠毒一百倍。” 会怎么报复,他没有说。而他轻轻地说,她静静地听。烛火摇曳,将他们一跪一坐的影子,投射在了墙壁之上。 她的手心忽然被放进了一样东西。那枚玉蝉,完好无损被他放进了她的手心,他的声音听起来,与从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分别。 “微臣留下来,只是想与娘娘说一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声线里,竟然带着温柔,“我从前总是赶你走。今后,我愿意为你而来。不论是多少次,不论是在什么时候。只要你想见我,我就会来见你。” 她慢慢地坐直了身子,眉心轻轻蹙起,“来见我?”她有点好笑,眸光微凉地划过他的脸庞,带着淡淡的讽刺,“白雨渐,你不会还在以为,本宫是想与你谈情说爱,才邀你前来吧。” 他眸光晦涩地从她脖颈上移开,喉结一滚,“我们不可以,蓁蓁。” “为什么不可以?” 少女红唇翘起。她似乎很喜欢跟他兜这种圈子。 白雨渐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教养她长大,用的是《难经》与《本草纲目》。 他从来没有教过三从四德,也从不要求她熟读女戒闺训。她身边没有嬷嬷,也没有奴婢。 她不知道那些也是寻常。他从来不曾真的怪责过她,也从来不觉得是她的错。 没有廉.耻的是他,是他经受不住诱惑犯下了错。 所以他甘愿接受一切惩罚。 白雨渐想了一会儿,方才神情严峻地告诉她道,“那种事,只能是丈夫与妻子。只能是两情相悦、两心相许之人才可以。” “这是微臣的父亲,告诉微臣的。” 他的父亲明徽,对华清长公主情根深种。却在华清怀孕后,被她命人灌醉送到了其他女人的床榻上。 只因为,华清想要一个能够替他去死的孩子。长公主病逝后,年龄尚幼的白雨渐,便经常看到父亲站在她的牌位前,一站就是一整天。 而当年那个生下明嘉树的女人,明徽给了一大笔钱财,将之送出明府另谋生路了。 “微臣这辈子,只会跟一个女人有肌肤之亲。” 他低低说道,“你可以跟皇上如此,但是你不可以跟我如此。其他的男人也不可以。你现在长大了。你是皇后。有很多人在看着你。你不可以犯错,尤其是这样的错误。不,对你而言,那也许不是犯错。只是你不懂。”他沉默了许久,方才轻轻叹息着说,“是微臣之过。” 蓁蓁不语。 而他保持着半跪在地的姿势,忽然抬起眼来,眼里有微弱的光亮,他何曾有过这般渴求的神情,“以前,是我没有做好一个兄长。皇后娘娘,还肯给微臣这个机会吗?” 仅仅只是一个兄长的身份,别无他求。 他抿了抿唇,紧接着说道,“以后朝堂之事,微臣会一一教给娘娘,若是娘娘感兴趣的话。” 她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说,“如果我不愿意呢。” 他有点僵硬,旋即哑声说,“一切听从娘娘安排。” 蓁蓁转过脸,静静看向窗外。 这个人,他守身如玉。用这个词形容这个男人,居然不显得违和。她的那些手段,动摇不得分毫。 可一时半会儿,她想遍了脑袋,也想不出合适的人选。 她又开始想他的提议。 要说垂帘听政,她这才初登后位,恐怕还得不到那个待遇,不过,若能借他的口,听到一些朝堂上的风吹草动…… 白雨渐,她到底可不可以相信他呢…… 很久之后,他才听见她轻缓柔和的声音,“你曾说过,我们是很像的人。也许,果真如此吧。” 他微怔。 她站起身来,衣袖轻拂,走向门口。在他爱意最为滚烫炽热的时候,她的心中却平静地泛不起一丝波澜。 那些少女情动,早已被那根毒箭,与接连数日的疼痛给吞噬殆尽,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大人就等本宫消息吧。”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 他垂眼,难掩其中的失落,不过片刻,又释然地舒了口气。 “那你,会不会去找旁人?” “白大人。”她扶着门框,头也没有回,慢条斯理地留下一句,“你逾矩了。” 他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 “微臣恭送娘娘。” 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子微躬,声线清寒。 …… 回到碧梧宫,玄香便来报说皇上饮酒了,正吃得醉醺醺的,不省人事。 蓁蓁缓步进得内殿,果然见一袭明黄身影正瘫软在案前,她上前去扶他躺在榻上,却被他扯住了衣袖,姚玉书脸庞薄红,唇瓣呢喃着不知谁的名字。 蓁蓁无奈只得坐在榻边,看向了案几上的册子,“可是选秀名单?拿来给本宫看看。” 玄香应道,“是。” 册子上都是一些世家女子的名姓,她的眸光倏地一凝。 扶绥池家,池袅。 蓁蓁沉吟片刻,“来人,将本宫新得的那些绸缎,一人一匹,赏给此次参加采选的秀女。”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池袅”两个字上,笑道:“特别是这位池小姐,就赏赐一匹流光锦吧。” 玄香心中虽然奇怪,却还是照办了。 …… 今年的秀女,各个貌美如花。 女子扎堆,莺声燕语不断,可最打眼的,要属一位穿戴素雅的女子。 她鬓边一朵白玉兰,薄施粉黛,穿戴都是清幽的兰色,可偏偏那张脸生得是仙姿佚貌,让人过目难忘。 有人窃窃私语,“这位就是那池家小姐,池袅吧?生得真好,这容貌气度,若我能有她的一半,还怕圣上选不上我么?”话语里满是自卑之意。 与她同行的少女当即道,“哪里是容貌气度,她那家世,也是一等一的好,可见上天还是不公平的。上一个有如此盛名的,还是那位魏贵妃。” 立刻有人纠正,“什么魏贵妃,当今皇后。” “是,”少女改口道,“恐怕也只有皇后娘娘的家世容貌,才能与之一较高低了吧。” “那倒未必,如今的扶绥池家,要压过那颖川魏家一头。毕竟,池家听命于丞相大人,我看呀,皇后娘娘这是要遇上劲敌了呢。”颇有些幸灾乐祸。 “若丞相大人力保这位池小姐上位,皇后娘娘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可我怎么听说,这位池小姐是广宁侯送进宫里来的。莫非与临清姜家也脱不了干系?” “嘘,这话可说不得。谁不知道姜家叛乱,如今广宁侯都还在被追缉当中。倘若池家这位当真与姜家勾连,怕是讨不了好。” 有不怕死的偏偏要问一句,“你们说当今皇后,与这位池小姐比起来谁要更胜一筹?” “那当然是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岂是她小小秀女可比。” “可我怎么觉得池小姐的气度,要比那位素来有妖妃之名的皇后娘娘,要端庄许多?” 池仙姬对那些讨论恍若未闻,面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她举手投足都是说不出的高贵美丽,惹来不少秀女的拥簇。 而她也不摆架子,待所有人都平易近人得很,没几天就成了这群秀女们中最出挑,人缘又最好的。 皇后娘娘还特意给她赏赐了一匹流光锦,听说在夜晚都能够发出幽光。池仙姬不卑不亢地谢了恩,让婢女将锦缎收好,惹来不知多少艳羡妒恨的目光。 有几个秀女嘀咕,“莫不是皇后娘娘也忌惮了这个池家小姐,特意送来绸缎跟她示好呢?” 池仙姬却是不言不语,径直转身回了屋子,坐在铜镜前。 她从镜子里看到那匹流光溢彩的锦缎,眉头轻轻蹙起。 魏氏?魏元贞这个名字,浮现在心头,她的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 送这样的东西过来,难保没有存那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的心思。不过池仙姬并不放在心上。 她坐在梳妆镜前,手指抚上脸蛋,还是如此光滑细嫩。 纤纤玉手落下,握紧了那枚象牙梳,蓦地想起当今皇后,今年不过十七八的年纪。 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也难怪圣上对她爱不释手,不过短短两年便将她从低位嫔妃,一路捧到了皇后! 呵。 原本,她是不愿进宫的。 白雨渐位居丞相,是她最好的夫君人选。 可他竟然昭告天下,不欲娶妻、不留子嗣。 竟是打算就此绝了明家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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