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叫崔绍的。”裴彰悠悠的吐出几个字。 “他的文章,可谓是字工句琢,浑然天成。” 舒嫽揶揄道:“这世间能得兰阶公子如此夸奖的人可不多,只是不知道,这文章比之裴大人当年如何啊? 裴彰微微抬起仰起头,慢悠悠的道:“虽比我尚有差距,但也不失为数年难得一遇的人才。依我看,今年的新科状元,怕是已经定喽。”说着又小声嘟囔道:“说来这崔家数十年未有人出仕,家学却未曾没落,也算难得。” 舒嫽一顿“姓崔?可是临清崔氏?” 裴彰凉凉的道:“就是那个崔家。” 先帝在时,崔家乃是名重一时的世家,崔公更是朝廷的中流砥柱,自家人才辈出不说,朝堂上站着的人,十个中便有三四个是他的门生。 后来崔家因受贿获罪,数额巨大,牵涉甚广,先帝念其多年来劳苦功高,仅将其罢官,崔公和他的长子畏罪自尽,次子带着家人隐居故里,自此,数十年未再有人出仕做官,没想到此番科举,竟有崔家的人前来应试,说起来也算小小一桩奇闻了。 舒嫽正想着,裴彰忽然凑过来,冲她眨眨眼“我听说昨天下午你将镇北将军家的小公子骂哭了,可有此事?皇上没有向你问罪?” 舒嫽随手拿起一本书糊到他脸上“裴兰阶,再敢提这些事,我定要向皇上告你渎职。” 作者有话要说: 舒嫽:皇上,臣没有,臣冤枉……
第2章 (修) 会试过后,共选出三十名试子参加殿试,日期就定在三日后。 是日天朗气清,泰和殿里,皇上一身明黄龙袍端坐高位,三十名试子分两列站在大殿当中,舒嫽眼尖的瞧见,其中一人,乃是那日她在街头碰见与人纠缠的书生。 他今日一身月白长衫,举止仍是风流斯文,站在一众才俊之中,仍旧分外惹眼。 舒嫽的手不由得摸向腰间,那块玉牌早已完璧归赵,京兆尹孙大人亲自转还给了她,还当着她的面对这书生好一通夸赞,听得她略有些牙酸。 此时李公公正扯着嗓子清点应试名单,只听“崔绍”二字落地,那道月白的身影向前迈出一步“崔绍在。” 舒嫽微微一怔,原来他就是崔绍。 知道这人便是裴彰口中文采非常的崔绍之后,舒嫽就不免对他多留意了些,一场殿试下来却略有些失望,只因此人在试子中虽然也算得上是出挑,比起旁人给他的评价却略显平庸,反倒是另有二位妙语连珠,倒是更加显眼。 次日放榜,如她所料,前三名分别是状元陈子桓,榜眼蒋函柳,探花崔绍。 裴彰扼腕叹息。 舒嫽在家翻着书,听得外面锣鼓阵阵,异常喧闹,所谓白马嘶风三十辔,朱门秉烛一千家,百姓们喜欢瞧读书人放榜游街的热闹,自是沿街拥挤,争睹风采,家里有出去采办的凑上去瞧了两眼,回来说探花郎很是俊俏。 一想到崔绍套着个大红花游街的样子,舒嫽竟有些觉得好笑,继而想起当年裴彰高中,跨在马上神采飞扬的模样,舒嫽在那年科举中名列第十,隔着第一名的裴彰有一段距离,那厮还不时回头挑衅,意在向手下败将展示自己的风姿,看的舒嫽直想把他从上面打下来。 新科进士游街完毕,按照惯例,设宴宫中款待,按照皇上的吩咐,由她和裴彰共同主持筹办。 琼林宴设在湖心小岛上,来往均需乘船,虽则有些麻烦,但胜在雅致,傍晚凉风习习,吹得人很是舒服,丝竹声声,飘散在水面,粼粼的波光,晃碎了满湖灯火,佳酿的醇厚味道掺着舞姬袖底香,只欲熏得人醉。 舒嫽的席位在左首第一位,旁边坐着裴彰,这人耐不住寂寞,好端端的位置不坐,挤到舒嫽这里对着那些个新面孔不住评判,舒嫽刚开始的时候还在认真的听,到后面裴兰阶从人家的家学渊源说到娶了谁家女,生了几个娃,她只好连连扶额,裴彰这八卦的毛病恐怕又犯了。 虽则舒嫽再清楚不过裴兰阶是个什么样的人,然而满朝上下除了他爹,恐怕也只有她一人清楚,旁人提起这位世家贵子,诗文横绝的裴大人,都要心悦诚服的赞一句清雅。 一则因为此人的确才冠当朝,二则因为此人生的颇为疏朗周正,更兼一举一动都是姿容傲人,哪怕是摔跤,他能都比旁人摔的有韵味。 是以哪怕此时他正拉着舒嫽聊八卦,落在别人眼里,也以为兰阶公子正吟弄风月,遗憾不能共闻他口中的绝世篇章。 幸好不多一会儿,皇上来了,可算是把她从裴彰的喋喋不休中解救了出来。 圣驾既到,众人闻声下拜,道了‘免礼’之后,皇上举起酒杯,向着在座诸位遥遥一敬“今日琼林宴,朕敬诸士子一杯,在座不必拘束,尽兴便可。” 诸人陪饮既罢,只见皇上坐在首位环顾四周人物,面上有几分高兴的颜色,舒嫽起身出列,躬身道:“臣敬皇上一杯。” 皇上笑着看向她:“丞相想让朕喝酒,可要拿出理由来。” 舒嫽朗声道:“臣要恭喜皇上,此番科举,皇上恩沐八方,尽得天下英才,臣为皇上高兴。” 皇上‘哈哈’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还是丞相会说话。” 席间诸位大人连连附和,舒嫽退回座位,裴彰‘啧’了一声:马屁精。 舒嫽把头微微扬起,十分不屑:就是马屁精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其实这样的场合,皇上大多不过是来应个卯,露个脸以示皇恩浩荡,因此晃了一下便走了。 皇上走后,宴席上的气氛轻松了许多,在座诸位大多年少气盛,畅谈无忌,舒嫽不欲拘束他们,又觉得有些饿,于是自顾自埋头吃着案上的点心,裴彰又凑了过来,笑嘻嘻的道:“舒相爷这杯酒敬的好,这下满座皆知舒相乃皇上宠臣,日后谁还敢造次。” 舒嫽不客气的回嘴:“你若能把这份心思用在自己的仕途上,也不至于天天被裴大人唠叨了。” 裴彰‘切’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崔绍举着酒杯走了过来,举止温文,面含春风。 他本就生的好,此时被垂着的宫灯一照,更显得秀美非常,待到跟前,手中酒杯向她微微一举,未语先多了笑意“崔绍见过舒相,见过裴大学士。” 裴彰对这位探花很感兴趣,站起身来道:“无须多礼,我看过崔探花的文章,很有见地。” 崔绍恭敬道:“学生拙作,让大学士见笑,裴大人的才名才是天下士人共闻,学生的文章能入大人的眼,实在荣幸之至。” 方才还鄙夷舒嫽是个马屁精的裴大学士被这一席话说的有些飘飘然,可面上还得压抑着谦虚道:“虚名而已,不值一提。” 又道:崔探花可有表字?” 崔绍报上两字:“斯游。” “斯游?”裴彰把这两个字在嘴里念了一遍“有意思。” 崔绍侧过身,向舒嫽笑道:“下官是来向大人道谢的,那日多谢大人相助。” 裴彰斜着眼“哦?原来崔探花和舒相还颇有渊源。” 舒嫽懒得理他,只道:“你不必谢我,京兆尹断案素来公允,你能全身而退说明是对方理亏,与我并无干系。” “下官是谢大人替我解围,在下并无亏心是不假,若是当街和人这样纠缠下去,可实在丢脸。” 话如此说,面上却不见任何羞赧神色,舒嫽打量着他,有些微妙。 连裴彰那样的人都能对他评价如此之高,看他这样更不是那种会因为面圣紧张而有失水准的人,为什么会屈居探花,就有些值得玩味。 舒嫽不去理会他端着酒杯的手,而是道:“昨日殿试探花郎表现十分出色,本相在旁看了,很是欣赏,你能位列前三,也是意料之中。” 崔绍做出十分的恭敬神色“承蒙皇上垂青,来日同朝为官,还望相爷指点。” 舒嫽摆摆手“本相入仕也不过数载,自己尚摸不着头脑,哪里能指教别人,何况以崔探花的心智,想必也用不着本相指点。” 崔绍面上笑意愈深“舒相太过谦虚,打扰了这多时,那学生这杯酒,大人到底是喝还是不喝啊?” 舒嫽举杯站起身来“今日乃是琼林宴,还是本相敬探花郎一杯,就祝探花郎他朝走马上任,锦绣前程。” “那下官就多谢相爷吉言了。” 二人碰了杯,各自饮酒,崔绍行了一礼,也便回了自己的席位。 反倒是席间诸人见此有些坐不住,纷纷前来向她敬酒。 其实他们对这个女相的态度一直有些微妙,不知该如何讨好,更不敢轻易唐突,眼看崔探花能与相爷这般谈笑风生,一个个也都不甘落后,走上前来攀谈。 裴彰见状扯扯她胳膊“喂,你可有的招呼了。”趁早闪人回了自己的席位。 舒嫽在心里摇摇头,心道崔绍这杯酒,喝的可真是要命,目光便不由得便向这罪魁祸首飘过去,恰巧崔绍也正含笑向她这边望来。 与她眼神碰撞之际,拱手作揖,乃是赔罪之态。 舒嫽偷偷撇嘴,并不领情。 酒酣宴罢时,夜色已深,舒嫽被轿子抬回相府,管家和她的贴身丫鬟细罗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见她下轿,脚步还有些虚浮,忙迎了过来搀住她的手臂,不由得抱怨道:“哎呦小姐,您怎么一身的酒气,做什么喝这样多的酒?” 一边说着一遍径直将她扶回了屋子。 舒嫽被她扶着,一进房间便歪在了贵妃榻上不起来,细罗吩咐小丫头叫厨房做了醒酒汤来,自己则去拧了手巾来替她擦脸,舒嫽眯着眼睛,任由她摆弄自己。 父亲去世之后,她将宅中大半仆人遣散,除却一些做杂事的下人,贴身就只留了这么一个大丫鬟。 细罗从小就在她身边侍候,对于她的性情习惯摸得一清二楚,二人的感情也亲厚非常,旁人说不得的话在她这里可谓百无禁忌,此时一边替她擦脸一边抱怨她“小姐,小姐酒量不好,醉酒更易头疼,怎么还这么不知节制。” 舒嫽含混不清的道:“无事,不过是今日御宴上,和他们多喝了几杯。” 所幸到后来裴彰人性未泯,替她挡了不少,否则她此时怕是神志都没了,都怪那个崔绍…… 细罗皱了眉“依我说,小姐当初便不应该出仕做官,一个女儿家成日混迹官场,才会这样叫人欺负。” 舒嫽笑笑“又说孩子话,我不做官,拿什么养家糊口。更何况,你家小姐我乃是当朝的丞相,满朝文武,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欺负我?” “是,是,我的相爷,丞相大人,”细罗答应着,仍不忿的小声道:“那您也不必这样辛苦不是。” 舒嫽在榻上微微翻了个身,胡乱答她:“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诶呦,快来帮我按按,实在头疼。”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