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示意王国邦说话,那王国邦要启奏的自然便是科举舞弊案。 景阳伯所犯的罪行证据确凿,已认罪伏法,书商袁明智已死,涉案的学子卓宇等人被剥夺功名,等候发落,除了景阳伯,礼部尚书江海川身为本次科考的主考官,亦有失职之罪,只是如何定罪,却不归王国邦管。 有同僚为江海川求情,“江大人虽有失职之罪,却他实属无心,还请皇上和殿下从轻发落。” 屏风后的谢宝扇朝着李善看去,他剑眉微蹙,似乎正在思考如何给江海川定罪,李善察觉谢宝扇在看她,轻轻笑了一声,扬声问道,“太后娘娘以为该如何发落?” 有朝臣皱眉,似是不满摄政王询问谢宝扇的意见。 谢宝扇启声说道,“此次科考疏于防范,以致酿成惨祸,出了这等不幸的事情,绝非江大人本意,况且皇上登基不足一年,姑且念他为朝延鞠躬尽瘁三十余年,惩罚不宜太过,只望各部要以此为戒。” 李善听出她这意思是要宽宥为主,再则主犯是景阳伯,李善便道,“既是如此,就革去他在礼部的职务,礼部尚书一职暂且由吏部尚书郭大人代管。” 江海川只是被革职,并未累及族人,这已是格外的优待,朝中不少和江家沾亲带故的人,都暗自舒出一口气。 景阳伯一族算是完了,不过京中最不缺的就是王侯公卿,少了一个景阳伯,众人茶余饭后感叹几句也就罢了。 科举舞弊案总算告于段落,有罪的人论罪处罚,原先滞留京中的学子们等到结案,准备收拾行囊返乡,等待三年后的又一次科考。 退朝后,谢宝扇仍是从西次间出了宣政殿,绕过仙楼,她看到摄政王站在穿堂,他身边带着一个小太监,却不见李恪,想来是往尚书去了。 谢宝扇走上前,那李善便道,“我送你回宁寿宫。” 从前朝到后宫,层层叠叠的宫墙仿佛没有尽头,往宁寿宫去的路上,通过坤安宫前面的长街会更近,谢宝扇却带着摄政王绕过坤安宫,李善指着前面说道,“那里更近一些。” “我知道。”谢宝扇笑了笑,她看着远处长街两边的宫殿,那些宫殿没住人,院墙年久失修,看起来灰扑扑的,显得格格不入。 宫女和太监落在后面,谢宝扇指着前方的一个院落,说道,“我刚进宫的那年除夕,被废太子暗中算计,险些着了他的道儿,后来我就不爱打这条路走了。” 当年遇到的事情,过了许久,谢宝扇仍旧会在睡梦中被惊醒,直到李恒死了,杨氏倒台,她这才渐渐不再做噩梦。 今日,谢宝扇的心已变得平和多了,再不像过去那般惶惶不安,这于她而言,自然是一件莫大的耻辱,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对任何人说起此事,此时面对李善,提起这事时,似乎也没那么不堪。 身旁的人一语不发,谢宝扇扭头看向李善,只见他面无表情,一张薄唇紧紧抿着,狭长的眼眸微微下垂,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就走这儿。”李善说道。 他带着谢宝扇经过坤安宫,一路上,二人默默不语,过了长街,便是那几座废弃的宫殿,这里略显偏僻,几扇斑驳的朱门挂着锁,平日几乎无人会来,走过那扇朱门,谢宝扇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就会屏住呼吸,直待他们走远,她方才缓缓得轻出了一口气。 李善站在她身边,说道,“那晚的事情我知道。” 谢宝扇一惊,她止住脚步,抬头看向李善,初夏的日光照耀着他的侧脸,投下了一层光斑,谢宝扇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李善再次开口,说道,“废太子数次在宫中为难你,我都知道。” 当年,他远在云州,只能命人在暗中守护谢宝扇,那夜情形危机,他的人就要冒险现身施救,谁知谢宝扇聪明机智,稳住了李恒,正是因此,李善彻底看清杨氏和李恒的真面目,她母子二人,一个愚蠢残暴,一个绝情寡义,就算杨氏对他有抚育之恩,他也绝不会忠心这种不仁不义的君王。 李善看着谢宝扇,她的前半生被家族束缚,进宫后处处受制于杨氏,那年废太子落败,若是他强硬带她去云州,不知今日又是何种光景。 他在看谢宝扇,谢宝扇也在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很快又各自移开视线,谢宝扇摸着自己的手腕,轻声说道,“殿下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 李善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指着乾明宫的方向,这个时辰,师傅们正在教授李恪学习,他道,“你回头看看,住在乾明宫的是你儿子,废太子的尸骨早已不复存在,就剩杨氏还在慈宁宫苟延残喘,你还觉得自己可笑吗?” 这话让谢宝扇陷入沉思,她回头遥望乾明宫,远处的乾明宫被四周的殿宇层层环绕,朱红色的宫墙和明皇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显得庄严肃穆。 第134章 一眨眼,中秋佳节就要…… 一眨眼, 中秋佳节就要到了,年初先皇驾崩,再是新帝登基, 随后又出了科举舞弊的案子,纷纷扰扰闹了大半年,总算得以消停,虽说如今仍是先皇的丧期,不宜大操大办,不过宫里的气氛实在太过沉闷,宗室里的亲眷也许久不见,谢宝扇便提议办一场中秋夜宴, 把宗室里的人请到皇宫一同赏月,摄政王李善自无不可。 第一要请的人是念慈庵的福华长公主, 谢宝扇打发身边的女官前往念慈庵送中秋贺礼,诚心请她回京过节, 一同送去的,还有谢宝扇带给谢宝瓶的礼物,福华长公主回了节礼, 人却说不来, 谢宝扇早知她清静惯了,猜到她未必肯来, 倒也没有在意。 余下摄政王夫妇,端王阖家老小,另有几位公主,并宫里有头有脸的太妃太嫔,算下来也有几十人,足够热热闹闹办一场晚宴。 到了中秋这日, 一连罢朝三日,前日摄政王出宫回府,一直到中午,方才进宫,他命人往宁寿宫送来一匣月饼,皆是谢宝扇喜爱的口味。 设宴的地方就在昭阳殿,那里地方宽阔,是赏月的好地方,宫里的宴会,多半是在昭阳殿举办,谢宝扇歇过中觉,刚换好一身衣裳,就见银环进屋,她笑眯眯的对谢宝扇说道,“娘娘,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来了,可巧贤太妃和几位太嫔们也来了。” 谢宝扇一听,连忙说道,“快请。” 说话时,就听殿外传来一阵笑声,连大人带孩子,数十个人进屋,打头的是贤太妃,她领着众人向谢宝扇问好,谢宝扇笑着说道,“你们来得这么早。” 此次举办中秋夜宴,谢宝扇交给贤太妃打理,她道,“臣妾刚从昭阳殿过来,各处都已经安排妥当,太后若是得空,早些去看看,若是哪里有缺漏,也可叫人添上。” 今年是李恪登基以来第一次设宴,虽说都是自家人,贤太妃亦十分慎重,未免出错,她各处盯得很紧,就怕没有做好,让人取笑。 谢宝扇笑着说道,“你素来细心,交给你,哀家还有哪里不放心的。” 先皇一去,后宫的嫔妃就没剩几人,这争风吃醋的心思早就歇了,以前明争暗斗,现今反倒一团和气,隔几日不见就会惦记,平时遇到谢宝扇不忙,她们最爱相邀到宁寿宫来闲坐。 谢宝扇扭头又望着二公主,自打上回她和陈驸马闹别扭,谢宝扇便派人接她回宫,陈驸马更是因此被打发到南越国出公差,二公主在宫里一住就是三个月,前不久才出宫回府,谢宝扇多日不见她,问道,“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回府后忠义侯夫妇可有为难你?” 二公主抿嘴一笑,说道,“有太后给我撑腰,他们不敢有二话。” 说起此事,几位妃嫔七嘴八舌插起话,杜太嫔说道,“忠义侯府的人要是还有头脑,岂敢再为难二公主,陈驸马能不能回京,就看二公主一句话了。” 顺太嫔笑着问二公主,“忠义侯夫妇难道就没有向二公主求情?” 二公主回道,“倒是提点过几句,我只装作听不懂,他们就没敢多说。” 谢宝扇点头说道,“他们要是敢给你气受,你不必忍着,自有哀家和皇上给你做主。” 二公主柔顺了一二十年,她轻声说道,“太后,如今就剩我们几个女孩子,我要是再不立起来给妹妹们做榜样,就白白枉费了太后的这一片心意。”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谢宝扇望了一眼在外间玩耍的三公主和四公主,笑着说道,“儿女们一年比一年大,三公主也到了议婚的年龄,这两年先慢慢相看,等先皇的孝期过了,就该出阁了。” 杜太嫔是四公主的生母,最关心的就是女儿的前程,她笑着说道,“我们这些妇人成日待在后宫,见识浅薄,倒是太后在前朝,还请替公主们留意,若有青年才俊,就给我们自家的女孩儿留着。” 其中有一位年龄最大的静太嫔,摇头说道,“说句不庄重的话,能进宣政殿的都是老臣,真正的青年才俊,这个年纪还不够资格进宣政殿呢。” 谢宝扇被静太嫔的话逗乐了,只因她所说的的确是大实话,整个宣政殿,放眼一望,除了李恪这个小皇帝,余下全是已经成婚的,就算要挑,也得是从这些大臣们的儿子里挑选。 说到这里,杜太嫔问道,“听说今年的榜眼还未曾婚配,家世清白,相貌也不错。” 经历了二公主的事情,她一心想给四公主招一个性子老实的驸马,哪怕门第不高,只要家里事少,日后成家立业过日子,就能少去许多烦恼。 今年的头甲三人,谢宝扇都在朝堂上见过,状元郎五十多岁,孙子比二公主还大,探花三十多岁,京城人氏,自是也已婚配,杜太嫔说的榜眼,二十来岁,长得仪表堂堂,难得的是还未定亲,头甲的名单一经公布,这位榜眼就惹来许多人的瞩目。 谢宝扇还未说话,外间的四公主‘噔噔噔’跑进来,她牵着谢宝扇的衣袖,一派天真的说道,“太后,我不嫁榜眼,我要嫁就嫁状元郎。” 原来,大人闲话家常时,在外间玩耍的小孩子无意间听了几句,四公主听到她母妃要给她找榜眼做驸马,只怕皇太后答应,连忙来告知大人,她要嫁就嫁最好的状元。 屋里的妇人们都被她逗笑了,杜太嫔嗔道,“羞死人了,你一个姑娘家,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混话。” 四公主懵懂得看着捧腹大笑的大人们,不懂这话哪里说错了,三公主比她略大两岁,已经懂得些许道理,她满脸通红的把四公主拉走。 谢宝扇用手帕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对几位妃嫔说道,“这孩子一准儿是在哪儿听到才子佳人的话本儿,就以为状元个个都是风流倜傥,才高八斗。” 杜太嫔又气又好笑,她道,“平日只当她小,不忍心叫教养嬷嬷过分管束她,再不能这样放任她憨玩,否则只怕要闹出更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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