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大朝会,似乎比往日更为平和,只有谢宝扇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有人在伺机而动, 想要给予她致命一击。 例行问政之后,果然, 很快有人站出来,对李善提及李志杀人一事。 屏风后面的谢宝扇动了一下身子, 她头上的珠钗微微晃悠,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动,这声音在静谧的宣政殿有些突兀。 底下的朝臣以为谢宝扇会开口, 谁知屏风后面一片沉寂, 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 说话的人是忠义侯,二公主的公公, 他最先话发话质疑,这并未让朝臣们意外,去年,陈驸马国丧期间和使女苟且,那使女怀上身孕,闹出这等丑事, 陈驸马不想着遮掩,反倒仗着二公主子性情柔软,便要纳这使女做妾室, 这二公主一怒之下,告到宗室,最终在谢宝扇的主持下,那使女落胎,被发配到庄子上,至于这陈驸马,也被摄政王打发到安南国做使臣,无诏不得回京。 前几个月,忠义侯参股的几家大赌坊,都被谢宝扇插了一脚,这忠义侯府嘴上不说,心里早就把谢宝扇嫉恨上了,自从听闻谢宝扇的家仆犯事,忠义侯便早早开始盘算。 那忠义侯目不斜视,说起近日京里关于李志杀人的传言,他没有直接点名谢宝扇,只道此事影响深远,要求严惩凶手,他说得义正言词,旁人又如何听不出,忠义侯表面说得是李志,其实是在隐射皇太后呢。 李善听完前因后果,眉头微微皱起,他沉吟片刻,“这个李志是甚么重要人物,竟值得忠义侯拿到宣政殿来说道。” 忠义侯用眼角瞥着宣政殿东南角落的那架八仙寿字纹的屏风,坐在那后面的女人心机深沉,朝臣们当日请出山,是为了和摄政王抗衡,这一年多的相处,朝臣们已经知道,这女人并非是任人拿捏的傀儡。 “殿下,这李志自称是皇太后的家仆,他时常打着皇太后的名号,在外耀武扬威,涉及皇室的清誉,未免惹出民怨,不可掉以轻心呀。” 李善挑了一下眉,他问谢宝扇,“太后,这李志当真是你的家仆?” 屏风后面的谢宝扇开口了,她柔声说道,“殿下有所不知,这李志一家老小,是原信国公府的家仆,后被赠予给他人,原信国公府犯事,他一家罚没到官府,哀家念着旧日的主仆情谊,把他一家赎回,又发还了卖身契。” 李善问道,“这么一说,他就算不得是你的家仆。” “衙门有公约为证,按理说他的确不算是哀家的家仆。”谢宝扇说道。 李善点头,他看着忠义侯,正色说道,“既然不是太后的家仆,忠义侯,你就莫要攀扯上太后。” 忠义侯不愧是为官多年的老臣,他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拱手对李善说道,“回禀殿下,下官绝无不敬太后的意思,可见这凶徒暗藏祸心,竟敢污蔑太后,连下官也差点被他骗去。” 忠义侯说了这半日话,终于又站出来一人,是礼部侍郎苏学海,他平日沉默寡言,并不常在朝堂上发言。 “启殿殿下,正值皇上的千秋节,当日皇太后邀请各地蹴鞠队进京比赛,本意是与民同乐,不想这凶徒狐假虎威,牵扯上皇太后,此事虽是寻常案件,但在民间引起的非议声不可谓不小,还请殿下要督办此案,还苦主公正。” 李善撩起眼皮,他看了忠义侯和苏学海一眼,把京兆府尹喊出来,“可曾提审李志?” 京兆府尹梁武祥站了出来,他刚刚上任一年有余,前任京兆府尹因科举舞弊案办案不力,被贬官到涯州,此生回京无望,这京兆府尹的职位,便由他填了空缺。 梁武祥是李善一手提拔上来的,他说道,“回禀殿下,京兆府昨日已经提审李志,那李志不认人是他杀的。” 京兆尹乃是正四品的官职,在宣政殿只能站在末排,但这个官职不可谓不重要,他既是得到李善的重用,自是被划为摄政王一派的人。 有人不满的说道,“可笑,众目睽睽之下,岂容他抵赖?” “凶手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杀人,人证物证俱在,你身为京兆府尹,怎可纵容包庇罪犯。” “早就听闻李志欺凌弱小,周围百姓深受其害,这样的泼皮无赖,理应早日惩办,为百姓做主。” 朝堂上的大臣七嘴八舌痛斥李志的罪过,谢宝扇一语不发,李恪担忧的看了一眼屏风后面的母亲,他已经知道,出事的那人是母亲的家仆,一旦处置不当,母亲就会被安上徇私枉法的罪名。 有人老话重提,“微臣以为,原本就不该举办这次的蹴鞠比赛,若非如此,也不会闹出命案,唯今之计是赶快中止比赛,以便及时止损。” “微臣附议,君不见就因这回蹴鞠比赛,赌徒激增,常言道十赌九输,长久以来,势必会有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呼吁取消比赛的人有,赞成继续比赛的人也有,这回蹴鞠比赛,趁机大发横财的人不在不数,假如就这么不办了,无疑是挡了大家的财路。 忠义侯就是之一,他虽说看不惯谢宝扇,但是由她发起的蹴鞠比赛,带给陈家的利益是实实在在的,他之所以在朝堂上向谢宝扇发难,只是为了逼她退回后宫而已。 “此言差矣,蹴鞠比赛用意是好的,坏就坏在李志,只要惩罚此人,告慰死者的亡灵即可。” “正是这话,便是没有这回比赛,好赌的人,该赌还是要赌。” 朝堂们为了蹴鞠比赛吵成一团,众人各抒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李善望着街市口一般的宣政殿,眉头紧皱,沉声说道,“肃静!” 朝臣们的声音停了下来,李善问梁武祥,“李志对他凶人的罪行矢口否认,京兆府打算怎么做?” 那梁武祥回道,“殿下,京兆府正在连夜调查此案。” 这时,只听端王慢悠悠的插话,“梁大人,还需尽快呀,只恐拖得久了,要激起民怨呢。” 端王在宗室德高望众,性情又温和宽厚,却甚少在朝堂上说话,此时他忽然发表已见,李善和谢宝扇一起看向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只是端王说了这句话,又重新退回自己的位置,便眼观鼻,鼻观心。 众人的矛头一致对准京兆府尹,催促他结案,梁武祥想起他的前任,心里备感责任重大,那李善让梁武祥退下,他的目光落在魏之然身上,“魏大人。” 今日的魏之然显得有些沉默,他站出来,冲着李善说道,“下官在。” 李善问道,“本王交待你的差事,你完成的如何?” 众人有些发懵,刚才还在谈论李志杀人的事,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别处。 魏之然回道,“已完成十之八/九。” 前些日子,魏之然带着监察院的御史当众冲撞李善,李善让他和代明去找十个士族,十个农人,十个匠人,十个商人,询问他们这几年的吃穿用度,偏生还不许叫人代劳,这些日子,魏之然和代明时常出没市井,似乎触动颇大。 李善颔首说道,“说来听听。” 魏之然细数起这些日子走访调查的结果,朝臣们面面面相觑,随后,就见李善对魏之然问话,“咱们的百姓过得好吗?” 站在大殿里的魏之然哑然,李善抬眼又问,“此次的蹴鞠比赛,对京城老百姓的生活有益处吗?” 这次魏之然没有再默然,他想了一想,说道,“有利亦有弊。” 李善示意魏之然继续说,就见魏之然说道,“就如刚才几位大人所说,赌博风气日盛,长此以往,早晚会成为国家的毒瘤,只是这次开展的蹴鞠比赛,又的确让京城的百姓受益良多,有人来,商家的生意就好,百姓们人人能做工,就能赚到银钱,只要不是好吃懒做之辈,都能凭着双手养活自己。” 挣扎在最底层的百姓,衣不遮体,食不裹腹,他们这些居于庙堂之上的人,嘴上喊着为民请命,但百姓们过的日子,又有几人能真正在意呢。 这些日子,魏之然感触颇多,他起先反对皇太后举办蹴鞠比赛,认为不成体统,等到真正深入民间,当耳听着百姓们获益,魏之然开始反思自己此前的想法是否太过刻板。 老百姓哪里会想那么多呢,有饭吃,有衣穿,于他们而言,已经是极好的日子。 李善又把代明喊出来,他俩皆是出身世家的士族,维护正统,所以既不想看到李善独断朝纲,又不满皇太后垂帘听政, 李善问代明,“代大人,你以为这个蹴鞠比赛还要不要接着办?” 这场蹴鞠比赛要不要接着办,一半人赞成,一半人反对,剩下的一半人态度不明朗,代明做为见证人,总体来说还是赞成接着办比赛,只是这样一来,必定会得罪很多人。 李善眯着眼,等待代明的回话,代明权衡再三,说道,“殿下,下官以为应该接着办。” 朝臣们有些惊讶,想不到代明这个老顽固竟会赞成,那代明接着说道,“所谓有始有终,当日朝廷既是邀请各地蹴鞠队进京共贺皇上的千秋节,若是因这小小意外就中断,未免贻笑大方。” 代明话音刚落,当即有人反对,“有人因此丧命,代大人竟说是小小意外,可见代大人铁石心肠,你这样的人当官,不是百姓之福。” 那代明是监察院御史出身,打嘴仗几乎没有输阵的时候,他道,“岂不闻因噎废食,若是做事遇到一些难处就半途而废,这才不是百姓之福。” 两人争论了几个来回,就见代明朝着李善拱手,他严肃的说道,“这蹴鞠比赛要比,并且下官以为,这比赛既是对百姓有好处,就该年年举办,不过那赌博的风气需得遏制,否则他日终会酿成大祸。” 忠义侯斜睨了代明一眼,冷笑几声。 屏风后面的谢宝扇也跟着笑了,魏之然和代明的转变令她惊讶,显然有此想法的不止谢宝扇一人,李善也说道,“两位大人,你俩原本不赞同举办蹴鞠比赛,怎么到民间走了一趟,就态度大变?” 魏之然能屈能伸,他忽略李善促狭的神情,严肃说道,“这比赛对百姓利大于弊,微臣就支持。” 李善微微一笑,他站起身,看着朝堂上的群臣,说道,“既然对百姓有好处,那这比赛就继续。” 他一锤定音,就算是有人想反对,也无可奈何。 忠义侯自是希望比赛办下去,只是他辛苦忙碌一场,若是不能把谢宝扇赶出宣殿殿,那他岂不是白忙活了。 “殿下,那李志的事,该如何处理呢?” 李善抬起下巴,看着忠义侯,他漫不经心的说道,“诸位放心,本王给京兆府尹担保,朝廷不会放过一个恶人。” 忠义侯打了一个激灵,在摄政王心里,到底谁是恶人呢? 第159章 蹴鞠比赛得以继续开展…… 忠义侯在大朝会上公开弹劾皇太后, 隔日,二公主就进宫,她见到谢宝扇, 半是羞愧半是自责,谢宝扇见她来了,只是干坐着不说话,主动问道,“公主是为你那公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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