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马车停在了怀王府门前的正街, 谢宝扇掀起帘子一角,前面乌压压挤满了人,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 谢昂翻身下马,他向前张望几眼,隔着帘子对谢宝扇说道,“二妹妹,我瞧着已经走不进去了。” 前方就是怀王妃出行的仪仗,仪仗从街头排到巷尾,一眼看不到尽头,在仪仗的外围,则是随行官员们带的马车和家人,谢昂扫视几眼,偶尔还能见到眼熟的人。 谢宝扇留下珊瑚和银环呆在马车里,她整了整衣裳走下马车,对谢昂说道,“大哥哥,你回家吧,我这就走了。” 谢昂把马鞭交给小厮,他对谢宝扇说道,“天早着呢,你先去点名吧。” 仪仗正在集结,谢宝扇点头,离了家人去找钱若芳,钱若芳看到她,笑着说道,“你来了,我只怕你要迟到呢。” “王妃出行是大事,岂敢迟到。”谢宝扇说道。 钱若芳是四眼金扣的女官,谢宝扇是见习女官,自然只能站在她身后,二人入了列,静静等侯王妃的大驾。 天色渐渐发亮,谢宝扇等人站在寒风里,约莫又等了一个时辰,只听传来王府长史官高唱道:“王妃到——” 全场肃穆,众人下跪,谢宝扇也一同跪下,她看着脚下的青石地砖,侧耳听着动静,过了片刻,就听长史官又唱道,“起——” 谢宝扇起身,她抬起眼皮飞快的看了一眼,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身量中等的丽人被人环绕着扶上八抬大轿。 怀王妃坐上车轿,仪仗正式启程,谢宝扇和钱若芳这些女官拜见过怀王妃,就能各自回到自家的马车里。 她回来时谢昂已带着小厮走了,打头的仪仗已走出很远,谢宝扇坐回马车,那车夫赶着马车紧紧跟在后面。 谢宝扇在外站了一个多时辰,身子早就凉透了,珊瑚连忙给她披上大髦衣裳,她和银环搓着谢宝扇冰冷的手,说道,“终归还是不便,要是自家出行,车里烧上炭盆,姑娘回来就能暖热身子。” 谢宝扇裹着衣裳,接过银环递来的热茶,笑道,“这才到哪儿?等出了燕州,越往北越荒凉,我听徐大总管说,有时候连走几日遇不上一个城镇,往往还要宿在野外呢。” 珊瑚一听这话,说道,“那咱们得把行程算好,日常要用的东西也需及时采买,省得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就抓瞎。” “你放心,又不是咱们一家,这么多人呢,一时有东西短缺,找人换就好。”谢宝扇说道。 珊瑚是大丫鬟,只要是谢宝扇的事,事无巨细就爱操心,她说道,“我们多上些心,就能免去这些琐事,要别人帮忙,还不是平白叫姑娘欠了人情。” 谢宝扇抿嘴一笑,随她去了,马车缓缓前行,谢宝扇累了,她靠在引枕上,叫银环从匣子里拿出一本杂书,珊瑚见此,劝道,“姑娘歇歇吧,车上晃得很,一会子该头晕了。” 她话里劝着谢宝扇,自己却手上不停的打着络子,谢宝扇把书撂到一旁,问道,“李志来找你了?” 李志即是珊瑚的男人,他老子娘给他取了个好名字,可惜这人胸无大志,镇日游手好闲,府里的人大多看不上他。 这人有自知之明,心知谢宝扇这个二姑娘厌恶他,因此不敢在她面前晃荡,平日要找珊瑚,也只敢瞅着她不在才来。 银环撇着嘴角,说道,“刚才姑娘往前面去了,他来找珊瑚姐姐,说有事要找珊瑚姐姐,珊瑚姐姐没空搭理他,给了他一吊钱,打发他走了。” 银环替珊瑚不值,要是换做她,没赏他巴掌就该偷笑了。 珊瑚打络子的手指翻飞,她抬头说道,“四处都是人,又是姑娘的同僚,又是怀王妃的仪仗,我怕他闹起来,让姑娘丢脸。” 谢宝扇早就想替珊瑚出口恶气,只恨先前在府里找不到时机,这会儿李志在她手上,想要收拾他简直是易如反掌。她冷笑道,“他有胆闹一下试试。” 说罢,她对银环说道,“晚上到了驿站,你去找有福叔,就说我的话,让他好生看管李志,若是惹出乱子,就地打发了干净。” 王有福是谢之华的人,这回被指派来伺候谢宝扇,除了他,另有他媳妇,并他兄弟王有义夫妇,他们赶着一辆驴车,车上放着谢宝扇的行李,李志本就是多出来的人,王有福正好叫他跑腿,料想依他的性子,恐怕忍不了多久,不过王有福绝非吃素的人,他要是弹压不住李志,谢之华也不会派他出门。 珊瑚恨极了李志一家,岂会替他求情,谢宝扇见她默不作声,便道,“我准备置一处宅子,已着人在看了,等我们回京,我就向老爷要了你公婆一家,到时你就能搬出来了。” 珊瑚大惊,她放下手里的络子,问道,“姑娘,你哪里来的银子?” 信国公府的姑娘,每月二两月银,即便一应的吃穿用度有府里供着,可珊瑚也知道谢宝扇并未攒下几个银子,除开每月的花销,府里从上到下的婆子丫鬟,光是打赏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谢宝扇笑而不语,这一年在宫里当差,谢之华常会给她银子傍身,在宫里要想活得体面,给宫女太监打赏银子是少不了的,不过谢宝扇跟着李嬷嬷出宫办了几回差事,也得了不少好处,这回护送怀王妃北上云州,她虽干的是公差,从宫里来的总管和女官,只要是排得上名号,都得了怀王府送的赏银,别人都收,她自然不会假清高。 “珊瑚姐姐,姑娘的银子自然来路正当,你只等回京后给姑娘看家就是了。”银环说道。 珊瑚楞了一会儿,说道,“姑娘要置宅子的事,老爷和太太知道吗?” 谢宝扇摸着手指上的一枚红宝石戒子,她要置宅子,家里的老爷和太太早晚会知道,去年有人想走她的门路孝敬皇后娘娘,谢宝扇给人指了明路,那人为了答谢她,暗地给谢家送了几支干股,至于最后他可曾搭上皇后娘娘,谢宝扇就没再过问了。 珊瑚见谢宝扇不说话,就道,“我公婆是甘姨娘的陪房,只怕她不肯轻易放人呢。” 李忠一家明知得罪了谢宝扇,肯定不愿出府,再者要了李忠一家,把他们安置在哪里呢?总不能就放在姑娘的宅子里,若当真如此,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谢宝扇对珊瑚说道,“我向老爷开口,想来老爷会答应的,要是老爷把李忠一家给我,或是送人或是发卖,到时再做理论。” 珊瑚低头思索,过了半晌,她道,“姑娘,回到京城,你要了我便是,我公婆一家就随他们去吧,他们一家为虎作伥,迟早有别人来收拾。” 谢宝扇抬起头,她看着珊瑚,久久没有说话,珊瑚回望着谢宝扇,只见她眼底深沉,一时有些心慌,她捏住手里的络子,轻声说道,“姑娘,并非我姑息他们,我心疼的是姑娘,你没出门子,在宫里当差,无端把人打发走了,到底与你名声有碍,这不值得。” 谢宝扇被她逗笑了,她说道,“我又不嫁人,并不怕担了这恶人的名声,这回若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别人只当我好拿捏,谁还会把我放在眼里。” 珊瑚犹豫了一下,终究闭上嘴,谢宝扇为了安抚她,说道,“好了,横竖还有大半年呢,你要是能降伏你公婆,我就留下他们。” 珊瑚耳根子软,往常在府里,小丫头们做了错事,求她两句她就会放过,那李忠一家没一个好相与的,要她降住李家人,着实有些为难她,她只是随口一说,却不知珊瑚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马车出了京城,一路向北,起初,珊瑚和银环时不时还会往外瞧,后来烦腻了,况且外面灰蒙蒙的,也没甚么好景致,二人便各自安静的打起络子。 傍晚,怀王妃的仪仗到了京郊渡口的驿站,早先驿站接到来信,怀王府的人提前到驿站打扫归整,驿站离京城近,常有进京的达官贵人在此歇脚,是以驿站建得颇大,只不过怀王妃随行的人数众多,驿站住不开,那无关紧要的人只得在外将就,谢宝扇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她和钱若芳各分得了一间屋子。 谢宝扇坐了一日马车,不免又困又乏,回屋后,珊瑚铺床,银环去打水,谢宝扇正要换衣裳,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珊瑚问道,“是谁?” 外面传来钱若芳的声音,“是我。” 珊瑚打开门,谢宝扇看到除了钱若芳,另有两个陌生的男女,那二人皆穿着官袍,钱若芳说道,“这是怀王妃身边的陈大人和赵大人。” 谢宝扇与他俩见礼问好,问道,“不知二位大人有何吩咐?” 陈长史一团和气,他笑眯眯的说道,“谢姑娘,我家王妃有请。” 第42章 正月十六,皎洁的月亮比…… 正月十六日, 皎洁的月亮比前一晚更加圆亮,四处被照得亮堂堂的,站在驿站的二楼, 就能看到外面的人群,他们没能分到住处,只能在野外安营扎寨,好在人员众人,彼此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对面三楼就是怀王妃住的屋子,谢宝扇跟在陈长史和赵女官的身后,三人上楼,只见门外守着十来个丫鬟婆子, 守门的婆子看她们,隔门回禀道:“王妃, 谢女官来了。” 门开了,赵女官引着谢宝扇入内, 谢宝扇刚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苦味,她隐约回想起传闻, 怀王妃似是自幼体弱, 每日药不离口,此次北行, 皇后娘娘杨氏特派了几位太医同行,照顾怀王妃的身子。 谢宝扇走进里间,脚下是软绵绵的地毯,她双眼微垂,向前给怀王妃行礼,说道, “给王妃请安。” 一道温婉可亲的声音说道,“谢姑娘不必多礼,请坐吧。” 随后,有小丫鬟给谢宝扇端来绣墩,谢宝扇称谢后落坐,直到这时,她才飞快的抬眼看了一下怀王妃。 坐在主位上的怀王妃纤细柔弱,她头戴金镶宝石钿花鸾凤冠,凤嘴衔着一颗血红色的宝石坠子,在灯下熠熠夺目,两耳戴着胡珠环子,胸前佩戴金累丝嵌珍珠璎珞,再看怀王妃的模样儿,她大约十六七岁,五官清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似是会说话,只是王妃的身量有些娇小,这身尊贵威严的大红色遍地金麒麟朝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老成。 谢宝扇在看怀王妃,怀王妃徐绮儿亦在打量谢宝扇,坐在她眼前的人穿着一袭青色的衣袍,头上插着三两支簪环,早先就听说她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儿,徐绮儿幼时在南方养病,回京后等闲不出家门一步,因此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真不俗。 驿站的屋子虽然简陋,却被打扫得焕然一新,几盏明晃晃的琉璃灯将里外照得犹如白昼,谢宝扇不知怀王妃唤她前来的用意,她默默端坐在徐绮儿的面前,等着她问话。 过了片刻,怀王妃柔和的说道,“谢姑娘,我冒然传你过来,还请你不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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