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李善喂完汤药,已经到了深夜,肖正使打发其他人回屋歇息,屋里只剩肖正使,朱时希,齐硕和谢宝扇,都是自己人,朱时希的顾忌便少了许多,他对肖正使说道,“我看扇丫头说得不错,王爷的病情拖不得了,说得难听些,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真要是冒险一试,兴许能有转机。” 他们行医的人,皆有一颗救死扶命的心,可李善身份尊贵,认敢拿他的身子试药呢,想到这里,肖正使难免踌躇不安,齐硕见此,急声说道,“师傅,不能再瞻前顾后了。” 朱时希和齐硕一起望着他,肖正使怒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你们不懂。” 他来回踱着步子,朱时希与他商量着说道,“有朝廷和王妃决断,咱们只把药备下,等消息就是了。” 齐硕点头,肖正使横了他俩一眼,他们这一个比一个胆子大,害得他跟着提心吊胆,可别王爷没救回来,他们先招来杀身之祸。 他们等着肖正使拿主意,最后,肖正使终于下定决定,他妥协说道,“既然如此,就先悄悄把药备好,不要声张。” 说着,他郑重盯着朱时希和齐硕,说道,“一定要先等上头的消息,万不可自作主张,要是叫我知道你们胡作非为,我就——” 他扬了一下手,恨不能给他俩一人来一掌。 齐硕得了肖正使这句话,立时出去备药,谢宝扇轻轻呼出一口气,无论如何,有个方程出来,总比白白干耗着来得强。 夜越发深了,谢宝扇说道,“朱先生,殿下这里有我看护,你们何不先行回去歇息。” 朱时希年龄大了,刚进医署就忙得脚不沾地,精力已有些跟不上,他道,“也好,若是有事,千万要叫醒我们,我等会儿叫齐硕下半夜来换你,连赶了这么些日子的路,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谢宝扇点头应了,她和朱时希就睡在这边的偏院里,肖正使则是回到医署的正院,待到他们走后,屋里只剩谢宝扇和沉睡的李善,折腾了大半夜,谢宝扇虽说倦怠不堪,却并无丝毫睡意,四处静寂无声,谢宝善吹熄了几盏灯,静静的守在李善的床边。 这一夜,相安无事。 第55章 朝廷和王府的指令迟迟不…… 朝廷和王府的指令迟迟不来, 朱时希心急如焚,谢宝扇也急,却不敢表露出来, 早上,她到伙房里打水,烧火的老婆子嘴里念叨,天还未亮,就抬走了十几个人,其中还有个是郎中,那郎中很年轻,不过二三十来岁, 是到医署里医治病人,才被染上的。 谢宝扇一时感到茫然, 她楞了半日,转身回到屋里, 李善安静的躺着,谢宝扇摸了一下他的胸口,还是温热的。 到了中午, 齐硕也坐不住了, 他去找肖正使探听消息,谢宝扇已将这座偏院里所有的屋子熏了几遍艾草, 她不愿意停下来,仿佛只要停下来,就似乎眼睁睁看着李善的生命在消逝,只要她多做一些,就能安全几分,至于是否是徒劳无益, 她并不肯去细想。 一直到傍晚,肖正使和欧阳副使这才匆匆赶来,齐硕跟在他二人身后,朱时希见到他们,连忙问道,“王府可曾有话传来?” 肖正使点头,他对师弟朱时希说道,“王府送来信儿了,答应冒险试用那个药方。” 怀王的病情迟迟没有起色,怀王妃不敢再等下去,朝廷的来信是等不及了,她作为怀王的正妻,不得不由她来做出这个决断。 朱时希大喜,抚掌说道,“太好了。” 肖正使见此,心里的忧虑更重,怀王身份尊贵,但凡稍有差池,可就惹祸上身了。 朱时希顾不得担忧自身,要用的药已提前备好,他欣喜过后,严肃的对齐硕说道,“走,我们再去把药检查一遍。” 齐硕和朱时希一样,赞同用药,这会儿王府发话,便急冲冲的随着他师叔去备药,肖正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欧阳副使十分体谅他,一个是他师弟,一个是他徒弟,万一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肖正使想了一阵,把这些顾虑丢到脑后,王府的命令已经传来,左右这药迟早要用,他上前查看李善的情形,并问谢宝扇,“王爷昨日夜里可安好?” 谢宝扇一夜未眠,她道,“各位大人走后,王爷就不曾再发热,今早已服过药,朱先生来看过,倒是不曾多言。” 肖正使点头,便带着欧阳副使去寻朱时希,怀王一旦用药,后续还要许多事要安置。 他们走后,谢宝扇坐立不安,不久,齐硕进来了,谢宝扇立时站起身,急切的问道,“药都备好了?” 齐硕摇头,说道,“王爷的用药马虎不得,师叔要亲自熬药。” 谢宝扇又缓缓坐下,齐硕对她说道,“据医署回来的大人们说,是王妃力派众议,让官署用这个方子救治王爷。” 谢宝扇猜测,要等朝廷的旨意传到云州,李善不知还有没有性命,可想而知怀王妃的艰难,她道,“王妃有魄力有担当,是个了不起的妇人。” 齐硕苦笑一声,“不做此决定,难道要看王爷死么?” 这药虽凶险,总归有一线生机,这些日子李善一直由齐硕医治,他比旁人更清楚,李善的病情拖不得了。 到上灯时分,朱时希端着药进来,谢宝扇一看,熬好的汤药只有半盅,黑色的汤药散发一股淡淡的苦味,三人互视一眼,谢宝扇正要接过来,朱时希推开他的手,要亲自给李善喂药,齐硕说道,“师叔,我来吧。” 朱时希说道,“方子是我开的,药是我煎的,就由我来给王爷喂下去。” 谢宝扇和齐硕心知,朱时希是不肯连累他人,他喂李善喝下过后,沉声说道,“王爷能不能挺过去,就看这三日了。” 这三日至关重要,医署有几位医官和朱时希等人轮流驻在偏院,以防不测,人多了,显得谢宝扇无关紧要,她不愿回房歇息,只能陪着李善干熬,齐硕劝她不住,只能随她去了。 过了两日,情形尚好,却并无一人敢大意,这日夜里,谢宝扇给李善换了干净衣衫,出来时看到齐硕进来,她问,“王府又打发人来问了?” 李善的生死,牵挂着许多人的心,王府每日不停派人来问,齐硕说道,“是王妃的人,听说这几日王妃也不曾合眼。” 谢宝扇默默不语,齐硕看向她,他道,“你去歇歇吧,可别王爷没好,你先倒下去了。” 谢宝扇说道,“我撑得住,今日朱先生就要给王爷喂最后一碗药了,成败在此一举,没人能睡得下。” 她还要去给怀王晾洗衣裳,齐硕看着她的背影,叹道,好好的千金小姐,千里迢迢到云州来给王爷做使唤丫头,还瞒着不让王爷知道,她图得甚么呢? 到了第三日,朱时希给李善喂下最后一碗药,要是他能挺过今夜就会平安,这危机关头,谁也不敢离开,谢宝扇守了大半日,找来艾草条又要去熏屋子,朱时希叫住她,说道,“丫头,你别再熏了,再熏屋子就待不住人了。” 谢宝扇的焦虑,朱时希全看在眼里,他把她带在身边,从来没有询问她和怀王的关系,谢宝扇难为情的笑了,她道,“我总想做些甚么,好像不做,就对不起人似的。” 至于对不起谁,谢宝扇也说不清。 朱时希伸了一个懒腰,谢宝扇见他神态安然,犹豫了一下,问道,“朱先生,你不害怕吗?” 朱时希还有闲心说笑,他道,“先前害怕,后来给王爷服了药后,就不怕了,尽人事听天命,若是朝廷真要砍我的脑袋,我也无话可说。” 谢宝扇看到朱时希坦然,好似也得了些许安慰,她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会好的。” “但愿如此。”朱时希笑道。 天色尚早,屋里有齐硕,谢宝扇说道,“朱先生不如去歇一会子,今晚至关重要,恐怕还得你老人家守着。” 朱时希劳累了几日,亦有些扛不住,他叫谢宝扇过一个时辰唤他起来,便回屋歇下了。 夜里,李善吐了,谢宝扇前一刻才刚给他喂过水,朱时希点着灯来看,说道,“吐得是水,先前喂他服用的药汤剋化了,你不必担心,稍后再喂他喝些温水。” 谢宝扇放心了,她把弄脏的铺盖换掉,为防李善呛着,让他侧着身子,只是不慎弄掉了他长年戴在中指上的那枚绿松石兽头戒指,谢宝扇捡起戒指,用手帕擦干净,重新套在他的中指上,这时,床上的李善忽然睁开眼,谢宝扇顿时呆住,她和他四目对视,但是很快他又闭上眼,谢宝扇一时疑惑是自己看花眼了。 “殿下——”谢宝扇轻轻唤道。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谢宝扇怅然若失,果然是她太累,这才看错了罢。 谢宝扇给李善喂了一遍水,不想,李善又吐了,如此几回,身子竟又渐渐发起热,她心里一沉,喊来朱时希和齐硕,二人看过,不知是何道理,却不敢疏忽,朱时希摸着李善的脉搏,脸色已不大好看,他和齐硕扶起李善,脱下他的衣衫,并对谢宝扇说道,“快去把我师兄喊来。” 肖正使不住在偏院,谢宝扇来不及多问,她打起一盏灯笼就往前面的医署寻人,这几日,谢宝扇不曾走出偏院,上回来时有人引路,今夜只剩她一个,附近又无人问询,谢宝扇像无头苍蝇一般,正在这时,她见前方有个敞厅亮着光,于是朝着那里跑去,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见那敞厅里安放着十几具裹着草席的遗体,显然是今日因疫病去世的人。 昏暗的灯下,屋里幽森恐怖,猛然看到这么多的遗体,谢宝扇双腿一软,她扶住门框,轻轻喘了几口气,打着灯笼离开敞厅。 穿过月亮门,谢宝扇迎面和一个人撞上,她抬眼一看,正是肖正使,后面还跟着几个医官,肖正使看到她,急声问道,“是不是那边院子里出事了?” 谢宝扇回道,“王爷呕吐不止,您快去看看吧。” 一行人连忙来到偏院,屋里顿时挤了个满满当当,朱时希和齐硕正在给李善喂药,谢宝扇帮不上忙,便将所有的灯盏点上,又找来干净的衣衫,并去伙房备了热水,正在慌乱时,谢宝扇听到齐硕喊道,“师叔,王爷没有气息了。” 谢宝扇手里端得水盆‘哐当’一声落到地上,水流了满地,谢宝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收拾,不能给人添乱。 她双手颤抖,手忙脚乱把地上的水擦干净,随后就听朱时希说道,“沉住气,扎内穴,涌泉二穴。” 齐硕给李善扎上银针,屋里众人都屏息等候,谢宝扇站在门口,不敢上前一步,李善仍然没有气息,肖正使面如死灰,若是再没有气息,人就完了。 此时此刻,谢宝扇心乱如麻,她想起小时候在念慈庵见到的那个少年,少年的面孔竟然如此清晰,她以为忘了的人,原来竟一直刻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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