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男女分席,上一回男席也开了比赛,彩头就是金陵斗。也不知道比的什么,霍歇拿了这彩头。 我也确实是喜欢女席这边的绞丝玉簪,但比起金陵斗来,这玉簪也可有可无了。 是以我借着兄长的关系,第一回 主动找上了霍世子爷。 彼时霍世子爷很是错愕,似乎不明白我拿玉簪换酒的意义,况且玉簪对他本没有用。 我知道这交换不占理,霍歇更没有必要拿美酒换一支对他没有丝毫用处的簪子。 但意料之外的是,他同意了。 本来这样也便了了,偏偏我兄长是个实心眼拖后腿的,非要他代我按规矩再比上一场,谁赢才能拿到这个彩头。 我这时才知道,男席开的是武斗。 可我兄长也打不过霍歇啊。 我很慌张。 我觉得在兄长的帮助下,美酒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急了。 声明比拼不能替代,就算是武斗,也得自己上场。 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可我是个连刀都拿不稳的…… 霍歇倒是想说些什么,但我早已眼一闭心一横,走入了林中空地。 这种丢脸的事,还是少点人知道的好。 比武的规矩是点到为止,我俩各拿一柄木剑对立。在世子爷翩然潇洒之姿的衬托下,我好像一只在寒风里瑟缩的鹌鹑。 他的动作很快,剑更快,整一套动作毫无花招可言,端的是凌厉无边,气势长虹。 我怂了。 反正我是个女子,又不是君子。 在他靠近的时候,我倏地蹲下了,拿木剑往人脚背上戳。 这一招之阴险,足足让霍歇在原地愣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兄长也很是叹为观止。 场面安静了很久,久到我已经在心里把自己严厉指责了一遍,从头批评到脚的那种。 但是当霍歇反应过来,拉了我起身后,把酒递过来时,我努力压了压嘴角。 我承认,我小人得志,但是…… 我快乐啊。 不过,把绞丝玉簪给他的时候,还是有些微的不舍。 小人归小人,女子也还是女子啊。 逛了一圈,还是去了当年比武的那片竹林。 冬日的竹林没有那般茂盛鲜活,透露着萧瑟之感,林中空地旁置了石桌石凳。 恍惚眼前还是当年霍歇执着木剑,飞身而来的模样,灼灼如烈阳,风姿超然。而后是我没忍住捂嘴得意笑出来的画面。 他当我不知道他有在放水,怕是也没想到最后我是靠阴招赢了这本就不对等的比斗。 霍歇应当也想起了那回比斗,他笑道:「我第一回 比武比输,还是败在你手上。」 「是我胜之不武。」我接了霍歇递过来的酒,朝他举了举。 暂且就不要那些淑女的规矩了,反正我就算再是个闺秀,我们也没可能。 一口下去,我有些震惊,这酒居然是云烧。 可真是意外之喜。 酒好喝,人也好看。 等我反应过来,一壶酒已然见了底。 只要不是金陵斗那般醇厚的烈酒,我自觉能当得起千杯不醉这个名号。 但是…… 霍歇好像不太行。 眼见他眼眸迷离,恍恍惚惚,甚至开始摇摇欲坠。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让他找回一丝清醒。 哪成想,他一晃,脸直直贴上了我的腰。 若放在以往,我早一巴掌招呼过去了,可霍歇…… 谁叫他长的好看呢! 他是真好看,把老天爷的偏心眼展现得彻彻底底的那种好看。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摸了摸他飞扬凌厉的眉,收手的时候滑过他的脸侧,温热而软。 心脏怦怦跳动,不知道是不是酒气上来了,烧得我脸疼。 蓦地一声「满满」在不远处响起,隔着一小片竹林,我兄长大步走来。 我一把就推开了霍歇的脑袋。 他摔得很安详。 「满满,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春禾正找你呢。」 兄长走得近了,才看到摇晃着从地上站起的霍歇。 这一摔倒是给他摔出两分清醒。 「满……满阳,你……怎么在这?」 霍歇揉了揉额角,勉强回想了一番:「对,我和满满……喝酒呢。」 说着他还冲我笑了一笑,沾染着酒气,显出那么几分平日没有的迟钝憨傻来。 我心虚,我愧疚,我无地自容。 「世子喝醉了,兄长找人把他送回府吧。我……我去找春禾。」 没敢等兄长多问,我转身快步走出竹林。 生怕他看出点别的什么来。 不过以我兄长的迟钝心思,我大概是安全的。 等绕回梅园,春禾正站在垂花门下拿着披风急得打转,眼圈都泛了红。 见着我,一溜小跑过来。 「小姐去哪里了,吓死我了。」 我那会儿实在是心动,一时脑热,便也就把春禾给忘了。 拉扯好刚披上的披风,我轻声哄她:「被朵花勾去了视线,把我家春禾给忘了,真是对不住。」 春禾也不过是有些急,这会儿听了,倒是好奇起别的事来:「这冬日里还有什么花,能那么招眼的吗?」 能在冬日还那么亮眼,引得人驻足观看的,恐怕是名品。虽锦绣园向来富丽奢华,但好的花卉冬日里都在暖房里侍弄着,哪能轻易搬出来观赏。 什么花? 霍歇能是什么花…… 大概—— 「是牡丹。」 耳边还是春禾感叹的声音:「不愧是公主御园,冬日里还有这般娇养的花。」 我脑子里却无端就闪现穿着各色衣裳的霍歇。 白牡丹高雅,红牡丹耀眼,绿牡丹清俊,紫牡丹傲气,总之……都好看。 毕竟,也唯有牡丹真国色了。 — 08、 霍歇: 打从我爹娘从外面游山玩水回来,我的日子就逐渐丰富多彩了起来。 具体表现为我娘试图下个厨试试水,来表达一下她出门一年对儿子的思念之情。 但是吧…… 娘啊,我和我爹吃饭的时候,您能把刀放下吗? 您这样我感受不到爱意啊。 在身心双重摧残下,云和公主办的锦绣宴到了日子。 是以我告别了我老泪纵横满眼羡慕的父亲,光明正大出府去喘了口气。 这宴席我也不是第一回 去了,楚云灿别的不行,吃喝玩乐没一个差的。 若有机会见到林满月,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这宴会除了开席有点意思,别的都挺无趣的。 那些个文人志士,什么清流高雅的公子哥斗诗我没兴趣加入。 我虽闲得整日招猫逗狗无所事事,但实际上跟京城里那一堆纨绔也玩不到一块儿。 我家没了权,巴结的人就少了,但国公府的名头也算镇人,脑子没问题的也不会上赶着给我找不痛快。 所以满园热闹里,只有我一个人无聊透顶,闲得只能在园子里瞎逛。 我在想,要是没见着林满月,我吃饱了就回去。 这一顿好歹能借口顶个一天,在我娘手下多喘两口气。 这一逛,遥遥就看见林满月的丫头从梅园里出来往外走。 那林满月必定来了! 我赶紧进了梅园,正看到她踮脚贴近一朵梅花。 「林满月——」 我还是惊喜能遇见她的。 红梅白雪,她愣神站在树下,嫣红的唇瓣上粘着一片花瓣。 过于美好的画面让我呼吸一滞,直愣愣走过去摘下了她唇上的花瓣。 等到略带着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我才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轻浮了,她会不会嫌我过于放肆。 我开口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要闻花也不是这么闻的,进嘴里了都不知道。」 虽然脸上挂着笑,但我其实很紧张,生怕林满月看出我这些不太好的心思。 那花瓣还捏在我指尖,让人舍不得丢。 她还在发愣,呆呆看过来,鼻尖和脸颊不知是不是冷的,慢慢透出粉来。 好一会儿,她才开了口,出人意料问我:「世子爷,葬花吗?」 葬花? 我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花瓣,又看到满地落英,空中洋洋洒洒亦不断飘零。 她总是这般心软,连冬日落花也能得她两分垂怜。 若我也是花就好了…… 这想法很不可取,她闻花的画面又显现眼前,还有花朵沾染上她唇瓣的模样。 「葬……吧。」 我赶紧背过身去拿扫帚,生怕脑子热过头,把鼻血给激出来。 从小到大我虽然干过许多不着调的事儿,但提扫帚扫地是头一回。不过能跟林满月在一块儿待着,别说扫地,种地去都行。 等到把一小块地的花瓣拢作一堆,我正打算换个方向,乌泱泱一群人从垂花门涌进来。 这架势,不用猜也知道是楚云灿。 她能长这么大全靠她是个姑娘家,不然就她这混不吝的性子,不知道得被我打死多少回。 「哟,霍表哥体验人生呢。」 惯常的欠揍语气,这几天也不知道烦我多少回了。 「你没完没了了。」 到底是有求于人,楚云灿还不至于那么没脑子,这会儿显得弱势一点,谈条件时也能多占点好处。 「害,哪有……」她挑眉笑开,凑近低声把她的条件给说了出来,「表哥不是要找绞丝玉簪——我最近留意不少消息,找到一支品色都上乘的,咱俩换如何?我就要大长公主从外头带给你的那块墨玉,别的都不要。」 「当真?」 楚云灿这小丫头,能这么轻松好说话,我是不信的。 前两天第一次找上门来,是盯上我爹娘从外头带回来的雀儿,转头又看上南番的异色花,这一回居然简简单单只要个墨玉,还拿绞丝玉簪换,不是她一贯伸手就抢的作风。 绞丝玉簪我打听好久了,只不过这玩意是外番的手艺,当年那支还是进贡上来的。这几年虽有互通商贸,但再没碰上一支成色好的绞丝玉簪,那些个歪瓜裂枣我也看不上。 若说还有谁能找得到,非得这金尊玉贵奢靡万分的云和公主有这本事了。 说实话,我是心动的。 她一阵点头,还肯定道:「比真金还真。」 算了,姑且信她一回。 她虽然比我还招猫逗狗,不着四六,但人品还算可以。 毕竟不过十六岁的小姑娘,也坏不到哪去。 我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整齐的发髻揉出两绺飞翘的尾巴。 「那就这样说好了。」 她似乎还挺高兴,也没注意头上翘起的两个角,欢呼一声又声势浩荡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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