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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来了我初救季随时，他乌黑发亮的眸子，「小姐为何救我，草民有错。」 「救所爱之人，何错之有。」 【番外·季随篇】 边疆严寒得很，风刀霜剑，鲜血溅到脸上，冷得刺骨。 从军多年，唯一支撑着我的便是婉婉。 军队中分组管理，我们小组中常有人笑话我一个大男人，上战场还要带着荷包。 每每这个时候，都是我们组长出面解决。 他在我们小组中最为年长，性子憨厚老实，经常笑着阻拦别人打趣我。 荷包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里面装着我最宝贵的东西，婉婉剪彩那日遗留的剪纸燕子。 多少个不能寐的日日夜夜，梦中刀光剑影，血流成河，醒来时看着那只燕子聊以缓解的。 我对功勋并不在意，毕竟在我来之前，心爱的姑娘就定下了婚事，可饶是如此，伤疤仍然像蜈蚣一样攀爬全身。 利刃，长剑，淬毒的匕首，沾血的飞镖。 多少次，在长剑落下来的时候，我想，要不就这样吧，别再抵抗了。 可是闭上眼的一瞬间，满脑子都是婉婉的音容笑貌，对，我不能死。 我阿娘被赵瑾手下的人当街欺侮的时候，季随还只是季随，是婉婉出面解决的，如今的季随也要有能力保护婉婉。 如果赵丞对她不好，那我就是她最后一张保底的牌。 我杀红了眼，在枯骨成堆，阴雨遍冤魂的沙场上厮杀出一条血路，直到刀刃直直落下，我们组长替我挡下了。 血溅在脸上，灼心的烫，可我却从未感觉那么冷过，整个人如坠冰窟。 这是我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眼看着他在我怀里没了声息，明明前一晚，他还说过想要回家见见女儿。 我哭得很伤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一直觉得男儿有泪不轻弹，原来只是未到伤心处。 哭到一半，我突然怔愣了良久，想到若是我死了，婉婉会不会也很难过。 边疆最亮的那颗星星是天狼星，可惜长安是见不到天狼星的。 我被册封为将军回朝的那一日，听闻相府满门都被关进了天牢，于是我顺手就把赵瑾擒了。 可笑的是，踏进皇城的前一秒我想的是，罢了，既然做不了婉婉的夫君，那我便做个忠君之臣吧。 如今却是臣在上，君在下。 什么人做皇帝并不重要，我是不是将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次，该轮到我守护婉婉了。 她与赵丞成亲后，我便自请去镇守边疆，长安多繁华，于我不过是伤心地。 手中的虎符被我刻上了婉婉的名字。 守护自己爱的人，何错之有呢。 【番外·叶维-赵婼欢篇】 在赵婼欢的淫威之下，我与她说好了假成婚，我帮她堵住要充实后宫的老匹夫的嘴，她护我叶家周全。 我与赵婼欢一屋两床。 但是怎么说呢，成婚之后我才发现赵婼欢奇奇怪怪的，例如我们假成亲当晚，她却在看春宫图。 我恼怒，脸又红又烫，「赵婼欢，给你三秒钟，你要是偷偷藏床下，我可以当作不知道。」 「不是藏我床下！」 例如她吃饭的时候总爱八爪鱼一样黏在我身上，让我给她喂饭。 我提醒她女德的内容，告诉她男女授受不亲。 她让我会说话就多说点。 然后一边吃饭一边揩我油。 赵婼欢的手一路攀上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哈热气，是不是还有人说过，「君子，食色性也。」 「赵婼欢，你居然拿伦理道德下饭！」 例如她身为女帝却懒于朝政，总是窝我怀里撒娇，让我帮她看奏折。 「好人一生平安，叶维。」 「谢谢你拿我当人。」 本来日子可以相安无事地过下去，但是赵婼欢那个狗女人又招了一个皇夫。 我气急找赵婼欢质问时，她总是挺直脊梁，气呼呼地叉腰，理不直气也壮。 「你叶维之前都恨不得盘下整个青楼，我养两个皇夫怎么了？」 我气笑了，磨了磨后槽牙转身走了，所以并不知道赵婼欢看我走了哭的撕心裂肺。 我打断了那个皇夫的腿。 一直如此，直到赵婼欢再招皇夫，被选中的人连忙拒绝，恨不能以死谢罪。 赵婼欢总是爱撩拨我，但是我叶维是个正人君子，我清楚地告诉她，我绝对不会碰她的。 隔年三月，赵婼欢有孕，我的。 怀孕后奏折全是我在处理，我听人说酸儿辣女，但是赵婼欢吃的五味俱全就让我有点慌。 一胎五宝……？ 我想多了，婼欢隔年生下个玉雪可爱的男娃，同一天婉婉生下了女儿。 我在那一天做了舅舅，也成为了父亲。 我气的是，那个小逼崽子跟我一样不爱学习，我白天处理朝政，晚上教他课业。 由于今天他逃学，赵婼欢一句「子不教，父之过」我跪了两个时辰的搓衣板。 问为什么逃学，叶小朋友是这么答的: 「我估摸着夫子快要提问到我了。」 「我连估摸都不用估摸就知道我不会。」 气得我对着他屁股就是两下，然后我就又跪了半个时辰。 果真，慈母多败儿。 我劝叶小朋友好好听课，不会的话告诉老师就是了，叶小朋友是这么回我的: 「我要是说我不会，他肯定要问我上课听了没。」 「我要是说听了，他就会说听了怎么不会。」 「我要是说没听，他就会说，没听为什么不听……」 我:「……」 今日是除夕。 婼欢屏退了宫人，与婉婉在宫内包饺子、做汤圆，漫天雪花簌簌，压枝红梅。 我与赵丞望着漫天大雪跪搓衣板。 「赵丞，你犯了啥错？」 「婉婉要吃草莓。」 「你没给买？」 「她吃撑了，怪我草莓买得太多了。」 不一会，叶小朋友牵着赵小朋友的手，抱来了小火盆，递过来了火折子。 「阿爹，这样跪你们会不会舒服点。」 感动死我了。 对了，顺便提一嘴，赵小朋友名妤，字岁岁。 叶小朋友小字年年。 年年有妤，岁岁平安。
第30章 洲上兰 我十六岁的时候，被一户人家买了去，要我去给他们的四公子冲喜。 「姑娘，你啊，放心。嫁给我们四公子，以后的日子再不用愁吃喝了。」来接我的人这样对我说。 够了，我已经心动了。 我生来便是一个弃子，辗转流连于世十几载，也被大户人家买去过，但因生得一副好颜色，每每又被主母赶了出来。后来，因为我被弃出来太多次，再也没有人家愿意买我去。 我待在奴隶市场，衣不暖、食不饱，还要受人欺辱。 好不容易来了人要带我走，就算面前是刀山火海，我都会去的。 生逢乱世，命若浮萍，我在这世间受过的苦够多了，再也不怕更多了。 1 我进许宅的时候，垂眉敛目，不敢乱看一眼。 许老太太倒是仔仔细细地瞧了瞧我，对着我的身段满意地点头，嘱咐我好生地照顾四公子后便让我下去了。 当天晚上，我便被人好生地梳洗打扮了一番，抬入一个房间，面前覆了块桃红帕子。 直到一柄称挑开帕子，我才第一次见到我嫁的四公子。 他坐在轮椅上，穿着宽大的喜服，身形消瘦却很修长。两人同时坐着，我得抬头仰视他。 这般，更是看得他面色有些苍白，显出一股病态的孱弱来。他的眉目细细地看去并不算顶精致，睫毛却很长，低垂着眸子看我，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竟显得异常专注和温和。 我的心漏了一拍。 他看了看我，自己转了轮子，去桌上端了一盘糕点，递给我。 「嫁给我，以后要苦了你了。」 他声音并不嘹亮、有力，有些低哑，却让我眼眶微红，一滴泪滴下来，恰好落在他手上。 他蓦然慌起来，一只手顺着我的脸颊擦上我的眼角，哄着我：「不哭。」 我胡乱地点点头，却告诉他：「不苦。」 待我们皆换了寝衣躺在床上时，四公子突然撑着手坐起，往我这边覆了过来。 我不想慌的，可我实在害怕。 十二岁那年，我第一次被一个男子压在身下，他狞笑着要我讨好他、取悦他。后来我颤抖着拿了脑后的银簪子狠狠地插上他的后背。 血流如注。 我也被打得半死，寒冬腊月被丢入雪地中。 可是天公不作美，偏让我捡回一条命来。 此后，我懂得了以灰涂脸，遮去自己太过瞩目的容颜。 可还是被那些老爷少爷们儿惦记。 我学坏了，也懂得虚与委蛇、临场作戏，为求得几天好日子。 我记得一个主母愤恨地骂我狐媚子，她面色狰狞，双目能喷出火来。后又被自己的夫婿掌掴倒在地上，骂她貌丑还善妒。 于是她之后寻了机会整整地掌掴了我五十掌，打得我口齿含血、头冒金星。 我本该恨她的，可我又不恨了。 我大抵明白了。 这世间女子，不管好看与不好看，只要是女子，便都是有罪的，便都是要遭人凌虐的。 我能问一句凭什么，可我改变不了。 2 「你怎么了？」我那新婚夫婿着急了来推我的肩膀，却不小心地触上我肩膀上前不久被奴隶贩子打的鞭伤。 我疼得闷哼一声，回过神来，才发觉我默言无声却满脸泪痕，而他并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掖了掖我的被角而已。 看我惊魂未定，他双目柔和又充满怜惜，轻轻地隔着一段空虚环着我，低声地安慰我：「别怕，我不动你。你是我的妻，以后我会护着你。」 「我是你的妾。」 「我此生也不会娶别人，妻与妾无甚区别。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妻。」 淡淡柔柔的声音一字一语地说着，我隔着他的怀抱看着跳动的烛火，突然生了从未有过的暖意。 短短地相处一晚上，他待我却比所有人都好，会哄我不哭，会让我不怕。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我微侧身子，避了伤口倚靠上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 他也不烦我。 后知后觉中，我突然生了几分羞愧。他娶我进门本是要我照顾他的，可现在却是他处处照顾着我。 「你叫什么名字？」他张了张口想唤我，许是发现还不知道我的名字，便问了出口。 「兰因，四公子，我叫兰因。」我眨了眨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告诉他。 我这样卑微的身份，本不配这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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