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知消息的时候,全城也都基本上都听闻了这个消息,一时之间我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我一向被骄纵地长大,虽能摔扛打,却是被娇养得一身傲气,当即便想揪肖行出来问个清楚明白——但凡他早些说明白,我也不会做个死缠烂打的人。 我找了他整整五日,他都避而不见。 直到五日之后,他出现在了将军府,口口声声地说对不起我,求我放过他们,当时我手上拿着边境传来的急报——部署被敌军悉知,我爹在战中被敌方将领砍下了一条腿。 这封急报是我爹最亲近的部下用血而写,一封呈进了宫里,一封则寄到了我的手里。 羊皮卷上血腥气极重,称有人偷了攻防图,才造成如此局面。 这份攻防图是在京中所做,能看到它的,只有我爹、他的亲信和我。 除此之外,就只剩能随时随地出入将军府的肖行、肖止,与齐怜。 8. 肖行与肖止皆是皇子,不至于通敌。 这其中嫌疑最大的便是齐怜,可一切都苦于没有证据。 我捏着那封羊皮卷,想找齐怜拼命的心都有,但我没有时间。 两军交战,每一刻都是关键,现在是由我爹的部下在苦苦地支撑,但将领受了重伤,军中士气低迷,急需要有人过去鼓舞士气。 最好的人选是先皇,可他早已缠绵病榻多日;次之是肖行,他一身武学皆由我爹传授,又是曾经的太子、我的未来夫婿,偏偏皆是曾经。 再剩下的人选,便是我。 我从生下起便没了娘亲,除了在将军府的日子外,大部分时间便跟着我爹四处打仗,那些兵将也算是对我脸熟。 不过也仅仅算是脸熟,能不能有足够的威望难说,我也只是刚刚及?而已。 捏着羊皮卷的时候,我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的念头。 比如我爹的伤势如何,现在两军对垒的情况,我过去后究竟能不能带领他们打胜仗,还有……我会不会死在那里。 偏偏肖行还在我面前道歉—— 「时瑶,是我对不起你。」 他对我何曾这般低眉顺眼过,眼下却连腰肢都是弯的。 我将羊皮卷递到他眼前:「你知情吗?」 「知情。」肖行跪了下去,「是我对不起你和师傅。」 我看了他两眼,说不出来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 众人皆知我爱恋肖行,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只会在他面前有所收敛,只要是他的话,我都会听。我曾以为,只要我再努力一点,他总会看到我的好。 可原来情爱这件事,从来就容不下「努力」这个词。 刚刚他毫不犹豫的「知情」二字,是骗我。 他若是早就知情,不会五日后才来见我,他是为了让我将所有的恨、所有的怨都扛在自己的肩上。 我细细地将羊皮卷一点一点地卷好,拆穿了他的隐瞒:「如此看来,便是齐怜所做。你想同她一起担责我不拦你,但你可准备好了歉礼?」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包括齐怜?」 在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肖行猛地抬起了头,垂在身侧的拳头缓缓地握紧:「只包括我。」 我不记得当时沉默了多久,只记得当时红了眼眶,喉间的酸涩比剑伤还难忍。 我难过自己瞎了眼,也难过我爹教出了这么个白眼儿狼。 后来,我代替我爹掌管三军,在沙场内整整战了四个月,落入生死险境不计其数,每经历一次险境,我对肖行和齐怜的恨意便多添上一分。 唯一支撑我过来的,便是恨。 再后来,我打了人生中第一次的胜仗,面对齐国求和,我只向陛下求了一件事——让齐怜成为和亲对象。 我不能让齐怜回去,也不可能让他们如愿以偿。 这些债我要亲自一点一点地讨回来。 肖行说我歹毒,可从来就没人生来歹毒。 9. 三日的光景很快就过去了。 我已经习惯了耳朵上多个东西,也到了我与肖行约定好的日子。 我在将军府内,一边吩咐着官家再检查一遍我的行囊,一边把刚命人打造好的金拐杖送到我爹面前。 看着那金光闪闪的拐杖,我爹不仅没有感动得眼泪汪汪,反而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我是败家子,举着拐杖单腿蹦跶着就要来揍我。 我见势不好,逃之夭夭。 虽然他老人家只剩下一条腿,速度却没慢上多少,我几乎是绕着将军府跑了一圈儿,才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藏好。 午后阳光正烈,我窝在假山里的一处小山洞里,突然有些感慨。 若是几年前,将军府的这里又怎会僻静——我会扒拉着肖行练剑,肖止又会缠着我,齐怜则候在凉亭内烹茶、抚琴…… 「就猜到你会在这里。」 还没等我做个「物是人非」的总结陈词,心里的感慨就被打断了。 我扭过身,看见山洞的另一处开口正站着肖止。 他弯腰看着我,身上还穿着龙袍,也不知是怎样避开府内侍从的。 见我回看向他,他下意识地就想往山洞里钻,可他如今早已不是那个才及我肩膀的少年。 这几年他蹿个儿蹿得极猛,肩宽腿长得比他皇兄还要高上两分,我每次看他仰个脑袋脖子都很酸,这个洞口对现在的他着实小了一点。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试图钻进来,然后被卡在了洞口。 肖止眨了眨眼睫,双眸带着点儿无措和荒谬:「……」 好多年没看他如此狼狈的模样,我不禁乐出了声。 见我在笑,肖止缓了眉眼,索性将身体重量全部交付给山石,慢吞吞地道:「姐姐,帮我。」 自从他登基之后,他便一直唤我「时将军」,这声「姐姐」是多年来久违的第一次。 虽然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我还是忍不住心软,帮了他一把。 在将他推了出去之后,我也从洞内钻了出来。 他本来便被洞口卡着,而后又被我一掌拍了出去,没稳住重心踉跄地摔坐在地上,模样虽有些狼狈,却和几年前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我乐,他也跟着我一起笑。 我刚想打趣他两句,管家却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小姐……」 他话说了一半,却看到我身后的肖止,慌乱地跪了下来:「陛下。」 「无妨。」肖止站起身来,「管家今日把我只当成肖止便好。」 管家看了看肖止,又看了看我的眼色,才拱手道:「陛下、小姐,久安王来了。」 为了齐怜,他终究是选择来了。 我脸上的笑意慢慢地散去,开口「嗯」了一声:「那就带我过去吧。」 可我还没走上两步,便被人从身后拽住了手腕。 我转过身,肖止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踪影。 他说:「能不能别去?」 10. 阳光下,他脸上的神情有一丝罕见的慌张,手下用的力气极大,捏得我手腕生疼。 我望着他,没有言语。 肖止又重复了一遍:「别去。」 「不能不去。」我垂眼看着扣在手腕上的手,「陛下不是也提醒我,别忘记了那些过往吗?」 他提醒过我的证据,此刻就挂在我的耳垂上,凡走动间都会摇晃两下提醒我。 肖止低着头,手上的力度慢慢地松开。 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走吧,」我以为他会就此松手,谁知他的手却顺着我的手腕往下微滑,而后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牵住了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朕陪你一起去。」 「?!」 我看着我们交握的双手,又看了一眼满脸八卦的管家,只能宽慰自己,反正是在将军府,府内的人不会乱说…… 可安慰到底只是安慰。 眼看着遇见的人越来越多,我终究还是忍不住抬起了我俩的手:「你之前让御林军闭嘴的意义在哪儿?」 这样在府内走一圈儿,恐怕是个人都会发现我们之间有奸情了。 「之前是为了哄你开心,自然有意义,」肖止瞥了我一眼,「现在朕后悔了。」 后悔? 后悔哄我开心,还是后悔同我做那场交易,我不得而知。 将军府到底比不得皇宫,没过多久也就到了前厅。 肖行站在了前厅外。 自从我爹出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进过厅门。 听见动静,他偏过头看向我们,视线又缓缓地下移到我和肖止交握的手,眼里闪过一抹讽刺。 从他的表情来看,我就已经知道他以为肖止会在这儿,只是我折辱他的一种新手段。 不过我不打算解释,反正目的一样,又何必在乎他理解的对错。 这样一想,我索性靠在了肖止的身上,想让羞辱度增长到最大:「久安王考虑好了?」 肖行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开,肖止的存在让他没有办法应下这个声,半晌才一脸冷峻地点了下头。 我还没出声,肖止便叹息了一声。 「皇兄这般心不甘情不愿,你不如再考虑考虑。」他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我的脸,当着肖行的面直白开口,「朕后悔了,左右皇兄能给你的甜头不如朕多,朕能不能同你换一个约定?」 这是他今日之内,第二次说后悔。 我知道我与肖行所做的约定对他来说不太公平,他想反悔也算正常。 因此我思索片刻后,便点了头:「陛下想换成什么?」 「你。」 肖止偏头看向我的时候,眸底清澈澄亮,仅有我一个人的身影:「不要城池,只要你。」 11. 肖止同我表明心迹了。 这番表白着实仓促又离谱,吓得我连之前早就想好的主意都给忘了——我早就打算好了,若肖行同意我的要求,便让他在将军府外三跪九叩,大声求我收留他为面首,随我一同行军。 结果拜肖止所赐,我不仅忘了提这个要求,还整整一夜未能睡好。 翌日,我挂着两个青黑的眼圈儿,牵着马站在大军队首阅兵,等陛下送行。 说句实话,我现在不太想见到肖止。 但不是我想不见就能不见的。 在我刚打第一个呵欠的时候,肖止来了。 他一身皇袍帝冠,身后左右各四位侍从四位宫女,举止威仪,跟在我面前完全不同。 可待他走近,帝冠珠帘下又露出我格外熟悉的笑意。 他挥退了侍从宫女,站定在我面前:「时将军若考虑好了,可随时变为帝后。」 「……」 正欲请安的腿一软,我差点儿俯吻大地。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没有想到他在这般众目睽睽之下,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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