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桩、一件件,所有人恨不得把江牧的行为掰碎了分析。 略有些迟钝的江许约,甚至在听了一些分析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父亲曾经的行为里包含着什么样的含义。 才意识到,原来他对自己这般不好。 但这些和她没什么太大关系了,太后娘娘怜江夫人坎坷,便特许她于宫中暂住。母女二人得以互相陪伴,都对太后很是感激。 江许约一心陪伴母亲,母女两个已不再像往日般生疏,感情与日俱增。 太后满意江许约在堂审时的表现,把她调去了康宁宫。 虽然太后时常嫌弃她笨,但在黄嬷嬷的教诲下,江许约也磕磕绊绊地成为了康宁宫的女官。 一边跟着黄嬷嬷学着做女官,一边太后又特许她闲时继续跟着颜如归读书识字。 江许约忙起来,暂时把对于父亲的种种复杂感受抛在脑后,反而看起来精神焕发了些。 每每学有小成,被人夸奖时,她都会十分兴奋,随即又陷入迷茫,回想起父亲口中的“学不好就放弃吧”,“这世上无能的人多得是”,“你将来肯定什么都做不成,但没关系,父亲会养你一辈子”,才知那未必是为了她好。 江牧定案后没几日,民间又开始传言,说状元郎这事,是太后一力督办的。于是,百姓们又开始纷纷赞颂娘娘圣明。 此事由内侍传到康宁宫,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黄嬷嬷脸上都多了几分笑模样。 难得做了件好事,得了旁人的感激和民间传颂的美名,太后心下一时很复杂。 连淑妃看向姑母的眼神里都带了两分敬意。太后对上她这眼神,蓦然一怔。 太后觉得这眼神很熟悉,她记得曾经蘅儿就是这样看自己的,只是后来进了宫做了淑妃,时间久了,蘅儿眼神里便渐渐没了这种情绪。 她只觉得这眼神刺眼,挥挥手让淑妃退下。 待人离开后,太后嗤笑一声,问一旁的黄嬷嬷:“这就是做好人的感觉吗?” “娘娘本就不是坏人。” 太后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行了,哀家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得很。” 黄嬷嬷便垂首不再答话。 “丽妃也是好算计,”这么多天下来,太后自然也反应过来了,“她自己不耐烦管这事,就算计着激哀家来管,连哀家的主意都敢打,真是胆大包天。” “许是她知道自己能力不足,管不起呢,”黄嬷嬷给太后揉肩,“娘娘得了贤名,这事儿啊管得不亏。” “是啊,不亏,”太后冷哼一声,“这次哀家不跟她计较,黄嬷嬷待会儿你去景仪宫跑一趟,问问丽妃,哀家寿宴时,她承诺过的十卷经书什么时候抄好。” 曲红昭听到黄嬷嬷传的话时,眼前一黑。 她当然没对太后承诺过抄经,太后这意思,就是要罚她抄书了。 她平生最怕抄书,偏偏她刚算计过太后,理亏得很,不敢不抄,还不敢抄得太慢。 以往在家中时,有妹妹替罚,如今却只能靠自己。 接下来的几日,曲红昭日日夜夜伏案奋笔疾书,并十分不讲理地给曲盈袖记下了一顿胖揍。
第52章 臣曲红昭参见陛下 曲红昭连日抄写经书, 抄得清心寡欲、四大皆空。 昨晚又熬了一夜,今早出门时,便有些魂不守舍。 经过兴庆宫, 听到那阵奇怪的声音时, 她正在严肃地思考着, 为什么熬夜打牌从不觉得累, 熬夜抄书就觉得整个人都被榨干了呢? 这实在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曲红昭脚步虚浮地从兴庆宫前飘然而过, 半晌后, 才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刚刚听到的是不是刀兵之声? 她让缠雪先行前往绘春殿, 自己又脚步虚浮地飘了回去。 兴庆宫是一座很大的宫殿, 大楚刚刚建立之时, 这里曾被作为储君的居所。只是到了肃宗时, 宫里大兴土木,重新规划宫室,附近被划为后妃住所。皇子们自然也不便住在此处,全都挪到东边新建的宫殿里去了。 此时大门处无人看守, 姜翊卫亦不知身在何处。 曲红昭径直进了门, 穿过回廊,只觉整个宫殿一片安静。 这本身便不太寻常, 她凝神细听, 听到南边的殿里传出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她顾不上隐瞒身份, 整个人飞掠了出去。 这一掠几近无声,只是她那满身的环佩叮咚声出卖了她。 “谁?!”曲红昭听到那殿里有人喝了一声,她还没看到说话人的脸, 已经被人破窗而来,一匕首刺向面门。 无数次生死关头练出来的反应,让她及时侧退了一步,闪过那一击。 她手里没有兵器,这匕首不能硬接。 曲红昭今日穿了一件红色的宫装,长裙广袖,此时她水袖一甩,那袖子便缠上了对方的匕首,曲红昭用了个巧劲,让对方的兵刃脱了手。 卸了对方的匕首,她才有空去打量眼前的人:“你是何人?” 此人穿了一身宫女服色,面容平平无奇,唯独盯着曲红昭的眼神里带着精光。 对方没有答话的意思,兵刃被缴,她便赤手空拳攻向曲红昭。 曲红昭抬手接招,她这身华丽的宫装,随着她与人动起手来,裙摆翩跹、水袖飘扬,夹杂着腰间禁步发出的清脆撞击声,实在极具观赏性。只曲红昭内心暗暗叫苦,早知今日要打架,就不穿这身累赘出来了。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不知是敌是友,曲红昭心下有些急躁,手上加快了出招的动作。 那人走到近前,却发出一声极惊讶的声音:“丽妃?” 是姜翊卫,曲红昭百忙之中分神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的头发散开,衣衫凌乱,剑尖有血,脚步略有些蹒跚,想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 “帮忙!”曲红昭从来没有什么武林高手那种一定要单打独斗的自负,见到姜翊卫手里有兵刃,抬腿就把那宫女服色的人踢了出去,正踢到姜翊卫脚下。 两人很快制服了那人。 曲红昭被自己的步摇甩了一脸,此时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被打疼的地方:“这身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打起架来实在不怎么方便。” 姜翊卫用审视的眼神打量她:“丽妃娘娘倒是深藏不露。”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翊卫不答她,径自向殿里走去,曲红昭紧跟在她身后。 姜翊卫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提防:“别跟着我,我尚不知你是敌是友,为何突然出现在兴庆宫。” 曲红昭就当没听到她这句话:“派人通禀陛下了吗?” 姜翊卫看她一眼,没答话,眼神里透露出一句分明的“这还用你提醒”。 曲红昭跟在她身后,进了大殿。 殿里倒着几个人,曲红昭觉得其中一位有些眼熟,定睛去看,才想起来,那是她刚入宫时,和缠雪一起看到的抱着孩子的女子。 那女子已经倒在血泊里,曲红昭俯下身,手指搭在她颈侧,想看看她的脉息是否还在搏动。 “别白费功夫了。” 曲红昭默然起身:“六皇子在何处?” 六皇子,也就是兴庆宫住着的这个孩子。 他是先皇的遗腹子。 先帝只有两个活到成年的皇子,这个孩子却排行为六,足可见先皇后宫斗争之激烈。 那些夭折的和未能出世的孩子的鲜血,已无人知要算在谁的头上。 众人只知道,六皇子的出现实在很讽刺——他是在先帝逝去后,才出世的。 先皇在世时,大皇子与二皇子相争,大皇子对弟弟下了毒手。 他当时想得很好,杀了二弟,他就是老皇帝唯一的儿子。 他笃定,就算帝王发现他的罪行,也不会舍得杀他,因为他是仅剩的唯一一个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 先帝晚年时,整个人都趋于平和,性子也温和了许多。 怕是连大皇子都忘了,年轻时,他也曾是一位铁血的君王。 先帝毫不犹豫地砍了大皇子,他宁愿从宗室之中选择一个继承人,也不要一个会对兄弟下毒手的人来继承皇位。 当时的宁王世子,就这样从一众宗室子当中脱颖而出,登基为帝。 偏偏过了没多久,先皇后宫的一位婕妤被诊出有孕在身。 这位年轻的婕妤,是先帝晚年时最宠爱的一位。 朝野之间不知多少人观望着此事,若她生下女孩儿,那这个孩子就是金枝玉叶、公主之尊,可以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 但几个月后,这位婕妤诞下一个男孩儿。 这便是先帝留下的六皇子了。 朝野之间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装作不知此事,不去谈他。 只是,假使他能早些出生,那他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君王。 偏偏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出世,他便成了一块身份尴尬的绊脚石。 大家都在静候着他的结局,也许某一天,他会在这深宫之中悄无声息地夭折。 大家以己度人,都觉得这简直是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存在,就显得新帝名不正言不顺似的。朝中本就有世家对新帝不满,这些人几乎是一定会借六皇子的名义搞出些事端。 没人觉得新皇会放过他——当皇帝的,连这点狠厉劲儿都没有,那还做什么皇帝? 此时此刻,曲红昭就面临了一场针对六皇子的刺杀。 如今先皇已过世许久,称这个孩子为六皇子似乎有些不妥,但不这样称谓的话,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孩子。 六皇子的身份就是这样尴尬。 姜翊卫面对她的问题,迟疑片刻。 “被奶娘藏起来了,暂时还算安全,”姜翊卫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女子,“但恕在下不便告知娘娘他此时在何处。” 曲红昭点点头,刚想说自己理解。 殿里就响起一声响亮的啼哭声。 姜翊卫的表情僵了僵,叹了口气,干脆走到床榻前,将被子床垫统统掀起,从床框中抱出来一个孩子。 这孩子刚刚还安安静静的,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姜翊卫的声音,才突然哭了起来。 曲红昭凑过去想看看孩子,那一刻,余光里,透过敞开的门晒进大殿的阳光,似乎有了一瞬间的波动,从尸山血海中趟出来的本能帮了曲红昭,在她反应过来前,下意识推开了姜翊卫,自己借着推力也向旁边掠了出去。 下一刻,几只箭矢钉在了她们原本站立的位置。 曲红昭手里握着一柄剑,挡在抱着六皇子的姜翊卫身前。这是刚刚她推开姜翊卫时,顺手从后者腰间□□的。 生死关头,夺取了对方唯一的武器,听起来实在不太厚道。 但曲红昭看出姜翊卫经过苦战,已经有些力竭了,这柄剑在自己手里,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剑身透着寒光,应当是一柄好剑,曲红昭挽了个剑花,长剑荡开射过来的所有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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