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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养心门外传来许多千娇百媚的急促的声音。 方才侍立在侧的小公公拨开毡帘进来, 甫一迈入门槛, 就瞧见皇后伏在圣上身上, 圣上的手正搭在皇后的腰身处。 他立马捂眼转身，觉得自己瞧了些不该看的事，想要调转步子退出去，可一想起惠妃领着一众妃嫔候在殿外，便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声回禀。 萧双宜一听见声响，立马从魏辞的身上翻滚下来，她在榻前站定，佯装镇定地抚平压皱的衣襟。 魏辞被他扰了好事，心里很不快意，他黑着脸扯过身侧的褥子，盖住自己一半的身子，语气不明地问道：“甚么事？” 小公公一听圣上那不爽落的语气，心里憋屈着想要仰天哀嚎，他躬了躬身子：“惠妃娘娘来看您了。” 魏辞瞥了一眼面色不大自然的萧双宜，突然捂住胸口咳了两声：“就说朕身子不妥，歇下了。” 小公公暗道，这两声咳嗽倒比久旱逢寒霖的及时雨还要及时，说是身子不妥，却也没见您仔细养着呀！ 然而这番话也只够在肚子里头犯嘀咕，他行走御前的时日不长，却也了然，圣上此下只想同皇后娘娘呆在一块儿，并不愿意见站在外头的惠妃娘娘。 他应了声，抬脚正要出去，却被萧双宜出声叫住了。 “惠妃娘娘一片好意，别教她白跑一趟。况且眼下在殿外候着的也不止惠妃一人，她们担忧圣上身子，让她们进来瞧瞧也好，瞧完了回去也能安心些。” 这样的安排分明是妥当的，只是这话自她口中所出，听不出甚么争风吃醋的意味，魏辞冷着声说道：“你倒是大度。” 萧双宜没顾他那句捻酸的话，理好衣裳后，便同小公公一并出去了。 惠妃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出的姑娘，身份容貌样样出挑。太后尚在时，一眼相中她，想借她充盈后宫，勾起魏辞的心思。 她确实也不安分，先是着身侧的掌事姑姑勾引靳濯元，又在陆芍入宫后，明里暗里挑拨陆芍和萧双宜的关系。 如今萧双宜做了皇后，她明面上不敢置喙，心里却怏怏不服，凭甚么一个落魄的长公主还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呢？ 所幸这位皇后心气儿高，她着人打听了，圣上待她情真，却不见得皇后有多少情分。只要二人心意不通，她便有许多可乘之机，这般思忖着，就见萧双宜推开三交六椀菱花门，走了出来。 众妃嫔互望一眼，向她施礼，惠妃头一个问：“娘娘也来瞧圣上么？” 她语气惊讶，好像自己是养心殿的常客，见着萧双宜是碰见了甚么稀罕事。 萧双宜只是淡然地扫了一眼，在小公公的搀扶下迈出门槛，压根没搭理她的话：“各位妹妹有心，外头冷，快别站着了。眼下圣上喝了药正醒着，进去瞧瞧罢。” 这才是占据主位说出来的话，高高在上却又落落大方。 惠妃吃了瘪，面色难看。但她也不敢再搭话，生怕转眼又被萧双宜忽视。 赔了脸面又捞不着好处。 她没再多说甚么，同诸位一般颔首道‘是’，而后重新拾起笑意，迈入殿内。 萧双宜路过惠妃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馥郁的花香。 看来今夜惠妃颇费了心思，平日见不着人，好不容易可以借着探病的借口，自然要在自己身上折腾一番。 她抬手召来绿环，绿环提着宫灯替她引路。 二人才迈下汉白玉石阶，便从殿内传来一声声盈盈娇气的‘圣上’，更有低低啜泣声。 萧双宜拢了拢眉头，讶异地回望了一眼：“这是要死了不成么？” 绿环被她这句话吓得手腕一抖，宫灯里的烛火骤然扬高，照出萧双宜紧绷的下颌。 “娘娘，这话如何说得？” 萧双宜回过身，快步走出养心门，上了轿撵。 * 翌日清晨，妃嫔照例来请早。 萧双宜难得没打发人，留她们在殿里小坐了片刻。她一手端着茶盏，拂了茶沫子，抿了一口，问道：“昨夜瞧了圣上，临走时，圣上可好些了？” 有贵人极有眼力见儿地起身回道：“娘娘体贴，走前喂了药，嫔妾们去瞧的时候，圣上的精神气儿已然好多了。” 惠妃在一旁搭话：“好是好一些了，却也好得不尽然。嫔妾昨儿瞧在眼里，养心殿内门窗紧阖，嫔妾穿着单衣都觉得热，可圣上身上却还紧盖着褥子。不知是不是染了风寒？面色分明有些浅红，内里却是冷的。” 萧双宜愣了一瞬，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她突然觉得手里的茶盏滚烫，浑身上下都热了起来。 青绿色的茶汤照出一张昳丽的面容，萧双宜凝神去瞧，可惜茶汤着色，一时瞧不清自己的面色。她端着茶盏送至唇边，轻吹了一下，滚烫的热气覆在面上，刻意遮掩着甚么。 惠妃见她不说话，便问了声：“娘娘怎么了？” 萧双宜回神，信口说了几句场面话：“朝堂上的事插不了手，却也可以在日常琐事中替圣上分忧。往后还劳各位妹妹多费心神，后宫中的人么，将圣上伺候妥帖了才算是圆满。” 众人起身应‘是’，惠妃却是抓住机遇一般，站住来说道：“娘娘说得是。嫔妾今日炖了些滋补的热汤，一会儿正想往养心殿走一趟呢。” 萧双宜一心浸在惠妃方才的话中，只心不在焉地夸赞了几句。待众人走后，延宁殿静了下来，耳边听不见交谈的声音，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二人贴在一块儿的场面。 虽然隔着衣裳，也能感受到男人的盛气与滚烫。 她知晓，圣上盖那褥子并不是觉得多有冷，不过是为了掩饰二人亲近时起的反应，只一想起那前所未有的羞怯，她便面红耳热，心跳加快。 绿环端着果子进来时，正瞧见萧双宜埋首伏在小几上：“娘娘，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她搁下手里的托盘，伸手去探萧双宜的额间。 萧双宜心里一团乱，她也不知道怎地，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接二连三地想起昨夜的事，她烦躁地叹了口气，抬首问绿环：“你打发人去提督府问问，提督夫人今日可在府中？” 绿环愣了一下，立马着人去请。 萧双宜在御花园内等陆芍，瞧见陆芍的时候，也顾不上皇后的身份，双手搀扶起她，直言道：“我心里正烦着，你快陪我说说话。” “啊？” 陆芍有些没反应过来，绿环着人寻她的时候，她还以为碰上了甚么紧要的事，入宫时一刻也不敢耽搁，没料到到头来，皇后就只是找她说话解闷而已。 “那...说些甚么呢？” 萧双宜几次张嘴，却又欲言又止。她这才发现，像昨夜这般亲密的事，是羞于启齿的，压根没法同身边的人说，身边的人也没法替她排忧解难。 迟疑了许久，她试探性地问道：“你同掌印，还好么？” 好似一提起靳濯元，陆芍的脸上便会挂上甜蜜的笑意，两边的梨涡缓缓里凹：“我同他，很好呀。” “哦，那你身子还好吗？” 陆芍有些疑惑，却还是依问回道：“我身子很好。” 萧双宜又问：“他身子还好吗？” “他也挺好的。” 萧双宜紧接着问道：“你打理铺子有没有觉得很累？” 陆芍接过话：“累是有些，却也乐在其中。” “那你同他单独呆在一处，会脸红吗？” 被她这一番快问快答套了进去，陆芍没做多想，下意识地回道：“自然会呀。” “为甚么会脸红呀？” 陆芍含羞带怯地垂下眼，一手不自在地握住另一手的手腕：“因为...” 然而话还未说出口，她便反应过来自己落入萧双宜的套中，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娘娘问这些做甚么！” 萧双宜佯装漫不经心地俯下身，拨弄着身前的□□：“本宫就是瞧你多日未进宫，想问问你近来过得好不好。” “不对！” 陆芍跟着靳濯元呆久了，也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事，她绕至萧双宜面前，企图发现些蛛丝马迹。 萧双宜躲着她别过身子，二人滑稽地绕着圈，裙门旋起来，衬出各自盈盈一握的腰身。 不远处假山上的八角亭内，魏辞和靳濯元比肩而立。 魏辞垂眼盯着闹作一团的人，一时猜不透姑娘之间的乐趣。 “掌印，她们做甚么呢？怎么笑得这般开心？” 魏辞不了解萧双宜，他却了解陆芍。 能教那小姑娘憋红的脸，还能有甚么事？ 无非是些闺阁之间一些小话罢了。 然他心里分明清楚这些，却总装出一副猜不透姑娘心思的模样，兴致来时，总要追着陆芍问个明白。 靳濯元转着指尖的玉扳指，笑意渐浓，今日御花园的场景，他记在心中，想着今夜回府后，可以借此好好问问。 “掌印？” 魏辞回过头，复又问了一遍：“掌印想什么呢？” 靳濯元反问他：“难道圣上没见过皇后娘娘脸红的样子？” 魏辞想了片刻：“见是见过。” “那不就成了。姑娘脸红，无非不就这几种吗？” “是芍芍惹她生气了吗？她同朕怄气的时候，就会涨红脸。” 靳濯元瞥了他一眼，一时不知该说些甚么。 二人又在八角亭内站了一会儿，有小公公福子迈上石阶，上来回禀：“圣上，惠妃娘娘得知您在御花园，特地端来了煮好的热汤，娘娘问圣上可要在亭子里头用碗热汤再走？” 魏辞摆了摆手：“不喝了。朕同掌印还要要事商议，回养心殿。” 福子让开道，跟在二人身后。 沿着石阶走下去，便瞧见惠妃带着侍婢候在石阶之下。 她方才听到了魏辞推拒的话，便紧跟在魏辞身后，语气带着娇意：“嫔妾亲自熬的，不若让福子带回养心殿，让他伺候圣上喝上一盏。” 瞧着架势，若是不允，她便要一路跟至养心殿才肯罢休。 萧双宜和陆芍听到了八角亭那边的动静，回身一瞧，正是瞧见惠妃身侧的侍婢将手里的一盅热汤递至福子的手上。 她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眼神，拉着陆芍的手道：“去我殿里坐坐罢，近日收了不少稀罕的东西，你一定喜欢。” 陆芍被她拉着走，走前不忘同靳濯元对眼。 靳濯元冲她点头，叹了声气：“看来这回，娘娘是真同圣上怄气了。” * 晚些时候，延宁殿摆了晚膳，陆芍被靳濯元接走，屋内只剩萧双宜一人用食。 绿环站在一旁布菜，发觉她郁郁寡欢，便开口问道：“娘娘怎么出去一趟，性子更闷了？” 萧双宜托着脸，一双筷箸夹着几颗白米送至唇边。她今日同陆芍交谈的时候，才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便会脸红，那照她昨日的反应来瞧，她当是有些喜欢魏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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