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凌天涯目光一凝,瞥了她一眼,她竟然瞬间懂了,解释道:“我听胡世伯说,他和胡大哥要去找南剑宗那位女宗主讨还一些东西,看他们的语气,想是要寻仇,毕竟缜儿的事折了胡世伯的脸面……” 说着,她的眼神又不自觉地看向萧逐夜。 承影山试剑台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与南剑宗宗主举止亲密毫不避嫌,如今却又分道扬镳,也不晓得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想到,一直置身事外的萧逐夜居然转过头,微微皱起眉,看了过来。 林柔与他目光一触,脑子就有些乱,嚅嚅道:“萧谷主,我……我也只是猜测……” “寻仇?”凌天涯冷冷道,“红棘可与宋连霆打成平手,胡氏父子绝不是对手。” 林柔一时也搞不懂他的意思,只好据实道:“他们……他们也没说到底要怎么做,后来白门的人过来请,他们就跟着走了。我和嫂嫂一路往北而来,行至苑城,没想到还能遇到……” 话没说完,突然被一阵拍门声打断,有人在门外大喊道:“小姐,小姐,夫人让你赶紧回去!” 林柔吓了一跳,急忙打开门,见是随侍的贴身丫鬟,身边还跟着一个满脸惶急的小厮,应是嫂嫂派来寻她的。 她疑惑道:“嫂嫂有什么事,如此着急?” 小厮急道:“方才夫人收到怀义山庄的急信,胡老庄主和胡少庄主出事了!夫人急着要赶回去,不放心让小姐独自一人回天罗刀,让小的接小姐赶紧回客栈。” 林柔听罢也是大惊,再舍不得萧逐夜,也不得不匆匆告辞。 樊素玉沉吟片刻,站起身道:“不如我陪林小姐一起回客栈,顺便探一探令嫂的病因,或有调理之法,也不用等回转北地了。”说罢拉起林柔的手。 林柔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竟就此被她牵着走了。 不过片刻,茶居之内又恢复平静,凌天涯缓缓开口,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果真,不是对手。” 萧逐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目光越加幽深:“是她……” 承影山上,宋雪心当着全天下的面,狠狠地损了胡氏父子的脸面。他那时就知道,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这父子二人。 可胡氏父子并非默默无闻之辈,怀义山庄也不容小觑,她如今……不知怎样,是否受了伤,可有人在身边照料…… 发觉自己又想了不该想的事,他皱了皱眉,赌气似的转开头,继续入定一般看向窗外。 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他的眼,他的心,都在别处。 一旁的凌天涯面无表情道:“既然放不下,何不回头?有事当面问清楚,好过自我折磨。”他行事向来直截了当,很是看不惯萧逐夜这样明明已经五内俱焚却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纠结模样。 萧逐夜睨了凌天涯一眼,若在平时,定要怼回来,如今却没什么兴致。他定了定神:“北剑宗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承影山出事之后,他留下紫离善后,名为看顾宋连霆的伤,实则也是留意北剑宗的动向。 “有些乱。”凌天涯道,“宋连霆受伤后一直卧床不起。北剑宗内部分了两派,一派以齐朗为首,主张以下毒为由,趁机集结人手一举吞并了南剑宗;一派以华文宇为首的直系弟子,坚持要等宋连霆伤好之后主持大局。两方争执不下,时有冲突。” 顿了顿,他又道:“白翳站齐朗那一边,听说还答应齐朗,会派门人相助南下。” “怎么又是他?”萧逐夜皱眉,方才林柔也说过,胡氏父子亦和白门有牵扯。就连宋雪心都说,若是她哪天出事,一定是白翳所为。 白翳与宋雪心相识七年,心心念念要娶她,如今这是爱而不得,就要毁了她吗? 若是另有所图,图的又是什么? 凌天涯看了他一眼,又淡淡道:“另外,明镜山庄有人来把胡缜接走了,但云深并没有走,阿离说他坚持要找出下毒的真相,还宋雪心清白。” 他没告诉萧逐夜,紫离还说“云庄主情深意重,比萧师兄这般凉薄的男子好千万倍。我若是宋姑娘,早就弃暗投明,嫁给云庄主做庄主夫人,好过没名没分的和萧师兄纠缠不清”。 比剑下毒一事,于不相干的人来说不过是一场丑闻,一桩饭后谈资而已;于北剑宗来说,则是南北合一的最好借口,无人会去查找真相;甚至连宋雪心自己,都秉信清者自清,并不在意声名狼藉。天下间,只有云深一个人说要查出真相,不能让宋雪心受委屈。 紫离当时就被感动坏了。 她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只看到萧逐夜在宋雪心最艰难的时候不告而别,因此很为宋雪心不平,对萧逐夜也颇有微辞,甚至连消息都是直接传给凌天涯的。 萧逐夜听罢有些愣怔,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若不是有这么多年交情,凌天涯简直想摁住他敲打一番,他有心让他不好过,于是又道:“前两天墨予传回了剑渊的消息,提到南剑宗诸人在鹿鸣城等了五日,没等到宋雪心,聂五执意去找,此刻恐怕已经来苑城了。” 易容术高超的花墨予也留在承影山,暗中乔装潜入剑渊之内,本打算伺机查找铁面人的来历,但剑渊戒备森严,藏书又不下千万册,一时很难得手,等着也是等着,便顺便捎来了南剑宗的消息。 以聂五的脾气,只怕一见面就会对萧逐夜拔剑相向。他虽然以打败宋雪心为目标,却也是这个世上最维护她的人。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浑蛋。 想到这里,萧逐夜反倒笑了:“天涯,你也觉得我做得不对,是吗?” 凌天涯沉默不语,沉默通常表示默认。 萧逐夜轻叹:“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并非真的要此生诀别……既不想,也做不到。” 尽管,他曾经是这样打算的。 在归云庄与宋雪心重逢的时候,绵长的恨意一瞬间如潮水涌动。他几乎是在刹那间决定,一定要让她和他一样,体会到被深爱之人辜负,被信任之人欺骗的痛苦。他曾错付的情,连同血蛊回噬的痛,甚至是师父半生的功力,都要一样一样讨回来。 当初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手段卑鄙又如何,当初她对他做的事,难道不绝情? 他用尽手段,只为诱她入他精心织就的情网,只待她倾心相付,如临深渊,便可以一掌推落。 他以为自己的心足够强大,可以冷眼旁观,无动于衷。可他错了。时隔七年,他依旧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为她动心,毫无办法。 一步步陷入网中的人,或许是他。 尤其是,当他察觉到当年那封几乎要了他性命的断交书信,或许还另有隐情的时候—— 在她口中,挚爱的少年叶惊弦早已经葬身火海,可是他明明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 既然她可以为了“死去”的叶惊弦守身七年,当初又怎么会写下那封无情无义的书信? …… 如此种种,让他不止一次想当面质问,却又一再犹豫。彼此都已经不是冲动少年,殊途太久,责任太重,谁都已经回不去旧年那场风月。 有多贪恋眼前的时光,就有多害怕真相揭开的那一刻。 终至承影夺令那一日,她有心诱惑,他亦有心被诱惑,终成一夜色授魂与的欢情,唯有她可以给予他那样极致的愉悦,从此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他几乎想就此放弃复仇,直到午夜梦回,他听到她喊——“叶惊弦”。 他仓皇离开,连自己也分不清,究竟因为“离开”是计划的一部分,还是因为听到那个名字之后的无措——她认出他了?什么时候? 得到她的爱,再弃若敝屣,这样的结果如他所愿,可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快意。 他想念她——身体发肤,每寸每分,每时每刻……世间万事,唯相思难解,越是见不到,越是折磨。 苑城是空青堂的总堂所在地,他一离开承影山就来了这里,既为追查师父的蛛丝马迹,也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也会来这里。 他根本做不到此生不见,一想到余生形同陌路,她会另嫁他人,他就气闷得连话也不想多说。 自己挖的坑要自己来填,他认了。 时近黄昏,樊素玉回来了,也带来了胡氏父子的消息。 胡少英四肢筋脉尽断,腕骨碎裂,和胡缜伤得一模一样,一身武功尽废。胡猛则被长剑刺穿右胸,虽不致命,却伤了肺气,他已过知命之年,余生只怕会与伤病相伴。 宋雪心下起手来,真是毫不留情。 “听胡晶晶说,他们是在白马坡受伤的。白马坡距苑城不算远,骑马的话,大约两天就可以到了。” 换句话说,宋雪心很快就会到苑城了。 萧逐夜沉吟片刻,点头道:“胡氏父子是咎由自取,不必再理会。眼下仍按原计划行事,我今晚去探一探空青堂,你们分头去城东的庆春医馆和城西的澜香阁,那里的掌柜都是倾城谷的人,之前在菁华山庄的时候,我已通知他们留意空青堂的一举一动,应该会探知一些蛛丝马迹。” 樊素玉和凌天涯应了。 三人又略微商量了一下细节,便分头离去。 子时过半,先回来的是凌天涯。 他去的是城西的澜香阁,那是一个制卖胭脂香粉的铺子,掌柜尤七娘极擅配制香油香膏,还能调制各种祛瘢痣生体香嫩白肌肤的散剂偏方,很受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欢迎。 她的消息,也多是闺阁间流传的秘闻。 比如空青堂堂主苏清流在娶了第三房小妾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连生意都交给独子苏谨言来处理;又例如苏谨言当初和未婚妻解除婚约,执意要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乃是因为那女子本是狐妖,迷了苏少爷心志,甚至还有人见过她在深夜吸取男子精阳之气。最离谱的,是说如今空青堂已为妖物占据,进得去出不来。 说得也是言之凿凿——每年这个时候暴雨洪水,引发甸江决堤,无数流民滞留苑城。苑城各个医馆遵照官府之意,会定时为流民免费诊治。流民虽数量庞大难以统计,但据说,凡是进了空青堂的人,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凌天涯听了一晚上拉拉杂杂的闺阁秘闻,却得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忍耐得很辛苦。就在他决定离开的时候,却听到尤七娘抱怨了一句:“想当初我还在晴岚山下的画村开铺子的时候,那些富家小姐出手可比苑城的夫人们大方多了……” 他心里一动,问道:“你住过画村?可认识邻近琴村的五弦堂老板陈叔?” “认识啊!”尤七娘有些诧异,“哎,他不是早就死了吗?哦,对了,公子身居高位,底下这些暗桩的生死更迭,肯定是不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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