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一暗,正要伸手去抚摸,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 “咕噜噜噜……” 是她的肚子……她竟忘了自己已经饿了一整天。 她顿时有些尴尬。 萧逐夜停下了动作,支起身体,伸手将她脸上的乱发拂到一边,气息尚且不稳,却不禁莞尔:“饿坏了可不好,不急于一时,先去吃饭吧。” 什么叫“不急于一时”?她瞪了他一眼,手脚麻利地爬起来,朝外头走去。 等宋雪心吃完饭,沐浴更衣,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山林之间燥热尽去,虫鸣阵阵,她心满意足地提着灯笼,穿过一间间屋子,最后还是在原先的竹廊下找到了萧逐夜。 这里正对山坳,有大树庇荫,水声阵阵,是纳凉的好去处。 他正在灯下替桐木琴调弦,只穿了一袭月白长衣,袖子挽到手肘,领口松松地敞着,微湿的长发全部归拢到一边,遮住了小半张侧脸。 她的目光顺着他侧脸的线条细细描摹了一遍,越看越欢喜。 七年前,和叶惊弦互定心意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年纪小,她从没有想过两个人在一起之后该做些什么。可是现在,她却知道了,应当就是这样的—— 一起吃饭,一起喂鸡,一起听山涧鸟语,一起等日升月落……大不过锦绣河山,小不过一角竹廊,只要有他,浮生万事皆成馈赠,皆可怀念。 她从卧室里顺了把梳子,踮着脚走过去,在他身后坐下,又将他的头发拨到身后,握了一束细细梳理,一边慢悠悠地胡说八道。 什么“长发及腰,可嫁人矣”,什么“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没一句正经。 他终于受不了她的聒噪,蓦然回转身来,她笑吟吟地迎上他的目光,凑近道:“南剑宗宋雪心仰慕谷主风华绝代,一心求娶,不知谷主答应否?” 他微微眯起眼睛,低笑:“不答应又如何?” “不答应吗……就霸王硬上弓!”她轻哼一声,作势瞄了瞄他的领口。他的骨相极佳,衣料遮住的地方,想来也很养眼。 他镇定自若地看回去:“你上,还是我?” 她居然被这短短六个字将了一军,脸顿时红了,又不甘示弱,嘴硬道:“随意。” 他轻轻放下手中琴,搂住她的腰身,将她一下抱坐在身前,埋首于她颈侧,轻嗅细吻,含含糊糊道:“恭敬不如从命。” 发丝连同身体,都带着新沐过后的淡淡香气,甜美诱人。他隔着轻薄的衣料就能感觉到她娇嫩的肌肤,手指所到之处,点起一阵阵战栗,霎时变得滚烫。 她的罩衣之下几乎未着寸缕,她是故意的,从她邀他来此,每一言每一行,都在引他诱他。 可她一定不知道,他也是故意的。 他一步步诱她入网,本以为可以冷眼旁观,却终不免让自己也沉溺。久远的记忆一分分被点燃,触目所及,依旧销魂蚀骨,欲罢不能。是他的网,还是她的网,事到如今,他也分不清了。 犹疑,不舍,求不得的苦,爱不得的恨,此时此刻他都不愿去想。曾让他思之如狂的那个人,她如今就在眼前,就在他怀里,他只想用力抱住她,感受她,以解经年深埋于心的无边无涯的渴望。唯有她,才是他的解药。 绵长的亲吻之后,他匀了匀气息,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毫不犹豫地朝屋子里走去。 宋雪心气喘吁吁,徒劳地掩上敞开的衣襟,手心里突然碰到一件冰凉的东西,心中一动,紧紧握在手心里。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动作轻柔,眼神却无比炙热,正要俯身,却见她手指钩着一块白玉玦,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眼熟得很,天青色丝绦,首尾相衔的凤凰图形。 他愣了愣:“这是……” “信物。”她笑起来,将丝绦缠上他的掌心,吻了吻他的手指,“现在,送给你了。” 说罢,胳膊不由分说地缠上他的脖子,以唇封缄那些未说出口的疑问。没有时间思考,没有心思质疑,此时此刻,满心满眼,只能有彼此。 轻薄的衣裳褪落,身体交缠紧贴,分不清是谁的心跳,交融撞击,激越仿若初见,熟悉又似久别重逢。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股气息,原来他都记得,原来从未远离。 原来除了她,谁都不可以。 宋雪心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和萧逐夜成亲了,婚礼盛大又热闹,大宴八方,宾客云集。 可就在入洞房的时候,突然有人破门而入,一身白衣,眉目清隽,竟是叶惊弦。 他指着宋雪心,大声叱道:“你明明说喜欢我,为何又要嫁给他?背信弃义,天理难容!” 宋雪心大惊失色,愕然道:“可你和他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呀!” …… 她骤然惊醒,却又像是仍在梦中,眼皮沉重得睁不开,昏昏沉沉之间,只见床尾坐着一个人,正拿着那块白玉玦,就着月光静静地看了又看,却一言不发。 她努力眨了眨眼,抵不过深沉的睡意,模模糊糊地低唤了一声:“叶惊弦……” 那个人骤然一惊,转眸看向她,月光朦胧,照不进他的眼睛,但她知道,他在凝视她。 她很疲倦,哼哼唧唧道:“你的信物,我已经还给你啦……以后,不要再给别人了……” 一翻身,又陷入了深沉的睡梦中。 宋雪心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周围很安静,静得有些异乎寻常。 身边的床榻上没有人,她的衣服放在床尾,叠得很整齐,被褥也很服帖,甚至连床帐都没有凌乱。 她匆匆扯开衣领,幸而胸口还留着暧昧的痕迹,身体也依旧酸软无力。若非如此,她甚至要以为,昨夜那场放纵的欢爱,不过是一场夏夜绮梦。 她有些愣怔,侧耳去听,屋里屋外,除了鱼跃和鸡鸣,再无别的声息。 正要下床,突然瞧见被子上有一抹红影,是萧逐夜原先戴在腕上的红绳。 如今结扣已经断开,她托在掌心细看,这才发现,竟是用一整根红色的发带细致地编结而成。 在她十六岁那年,最爱用红绳束发,明艳跳脱,不可一世。 七年前,她在五弦堂养伤,束发的绳子不知所终,她当时并未在意,却不知,是被他妥帖地收了起来。 蓦然之间,她竟觉得眼眶有久违而陌生的酸涩。 “我知道的啊,你就是他……” 她喃喃着,蜷起手掌按在心口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看到他左肩上那个碧玉钉留下的伤口……不,比那更早,从他的琴声催开她的记忆开始,一点一滴,一言一行,都在与心底那个心爱的少年慢慢契合,直至合二为一。 他毕竟还是不够了解她,她这样执拗又倔强的人,怎么会那样轻易就接受他的追求,那样轻易就交付身心——那只是因为她知道,他就是他。 萧逐夜就是叶惊弦,叶惊弦就是萧逐夜。 她爱上的,从来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旁人,也不会有旁人。 而今,他留下了她的红绳,带走了原本就属于他的白玉玦。 仿佛是一场盛世烟花的终结,除了璀璨的记忆,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明白,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多年不曾流下的眼泪,缓缓滑过她的脸庞,她却轻轻笑了起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会改变了容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和她相认,反而换了身份来接近她,追逐她,爱她,然后又抛下她。 这些都不重要。 她还要去复仇,要去宣战,前路渺渺,昨夜那一场尽情的欢爱,本就是她蓄谋已久的告别。 他能先她放手,这样很好。若此生往后,斩尽羁绊,不关心她的来去,不在乎她的生死,不会再为她的离去而伤心,那样,她也会很高兴。 “走了……也好……” 唯愿余生安好,再不相见。 第十二章 空青鬼影 第十二章 空青鬼影 林柔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回天罗刀的途中偶遇倾城谷的萧谷主。 当初在益州,见到逐夜公子的第一眼,她便为他的气度倾倒,芳心暗许,只可惜被菁华剑派的欧阳兰抢先了一步,害得她失去了和他更进一步的机会。 再后来,她随嫂嫂一同去承影山看热闹,才得知那位风华绝代的逐夜公子,竟是名满天下的倾城谷谷主。 她忍不住前往拜访,可萧谷主虽然态度温和却着实冷淡,再加上亲眼见他和南剑宗那位厉害的女宗主举止亲密,她便有些心灰意冷。毕竟也是世家小姐,便私下说服自己,早日断了念想。 可如今,既没有欧阳兰,也没有宋雪心,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努力一下。 “我嫂嫂遍寻天下名医,却始终不曾受孕,如今哥哥房里纳了妾室,嫂嫂赌气回了娘家。我……我心疼嫂嫂,病急乱投医,这才来寻萧谷主。倾城谷医术名满天下,只要萧谷主肯出手相助,无论什么条件,我都会尽力去达成!” 林柔语调婉转,明眸中似蒙着一层水雾,既期待又忐忑地看着倚坐于窗边的萧逐夜。 嫂嫂说,姑娘家要柔弱,楚楚可怜才会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可为何,萧谷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说了那么多话,他像是根本没听到,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棂,也不知看向了何处。她觉得他的脸色不好,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总之他以前虽然也不太热情,但至少有问必答礼数周全,不像眼前如此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没有回应,她也不好继续,进退不得。 这就尴尬了。 她抬袖捂唇,轻轻咳了一声:“萧谷主……” 一旁的樊素玉看不下去,接话道:“林小姐不必着急,子嗣之事,本就取决于诸多因素,倒也并不算疑难杂症。北地颇有几位大夫擅长此症,届时我可引荐给林小姐。” 话虽然说得很客气,却也很明白,这件事萧逐夜是不会管的。 林柔也知希望不大,不过借机和他说几句话而已。可如今话没说上,所求之事又被拒绝,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低头喝茶。 一个冷淡的声音突然道:“你嫂嫂,是怀义山庄的胡晶晶?” 林柔一愣,抬起头来,发现和她说话的居然是神色间写满“不要惹我”并且几乎从来不开口的凌天涯。他此刻同她说话,她简直有些受宠若惊,急忙回答:“正是。” “你和胡晶晶是回天罗刀?”他沉吟着看过来,“胡猛和胡少英呢?” 浅淡的眸色如同覆了一层薄冰,看得林柔竟有些紧张,不由自主道:“那日离开承影山,胡世伯就让嫂嫂带我回天罗刀,因为他和胡大哥短时间内不会回怀义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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