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点头道:“城主此次大婚,远涉千里不知何时归来,桃夭夫人一定很不舍得,我懂我懂。” 桃夭夫人神色一冷,轻轻哼了一声:“不舍得?可笑至极!我替城主管着这座城,这里是他的家,不管他娶谁为妻,身边有多少女人,也无论他去哪里,最后都会回到这里。” 看着她倨傲的神情,洛雪十分随和地“嗯”了一声:“桃夭夫人想得如此通透,甚好甚好。” 桃夭夫人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疑惑。 她猜不透洛雪是怎么想的,洛雪和她从前遇到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样。城主明明对她宠爱有加,可她却对城主给予的一切都满不在乎,不会嫉妒也不会生气,不好笼络也不易亲近,更麻烦的是,不容易威胁。 中原那句话怎么说?是了,油盐不进…… 因为洛雪,她甚至不得不牺牲了阗玉这个左膀右臂,以至于现在做起事来都得亲力亲为,很不顺手。 不能让她再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定下神,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匣,连同一个香囊,一起交给洛雪。 “我今天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要交代洛雪姑娘。城主睡眠浅,时常会被梦魇惊醒,盒中是产自精绝的芸香,可缓解他的梦魇之症,深得城主喜爱。香囊请洛雪姑娘记得佩戴,待体肤生香之后,一同安寝时也能对城主安睡有所助益。”说着纤手一拂,白纱扬起,腰上挂着的正是同样一个香囊。 “此外,城主身上寒毒未清,忌生冷寒凉之物,酒水宜温,姑娘记得要查验。中原有许多城主的仇家,饮食可能会被下毒,用膳之前,姑娘一定要先一一试过。出门在外,枕衾未必合宜,姑娘先用自己的体温暖一暖……” 一件件一桩桩,说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说完。 洛雪听得惊呆了……所以说,这里的姑娘不光要陪他睡觉,还得当他的药囊,替他试毒,给他暖被窝? 洛雪内心不禁腹诽,白翳的女人不好当,怕了怕了,告辞。 三 从大妙如意城一路往东,过了边陲第一关虎踞关,翻越终年覆雪的鲲鹏山脉,又穿过绿荫如织牛羊成群的云边草场。一个月后,洛雪终于见到了沿路第一个算得上繁华的城市——双城。 “这名字好奇怪,明明只有一座城,为何要叫双城?” 自车帘的缝隙中望出去,眼前的街道宽阔笔直,店铺林立,行人的相貌和穿着打扮都和大妙如意城里的人不太一样。 眉目要柔淡一些,举止也文雅一些,屋舍要精致一些,就连街边的绿树鲜花都要茂盛一些。 “此地雪山环绕,城中暖而山外冷,日夜交替之时极易凝霜,因此古时叫作‘霜城’,是‘霜雪’的‘霜’。后来,西域有一个国家出了一位骁勇善战的王,带兵一路打到这里,把这里定为新的都城,想以此为据继续东进,因此将‘霜’改为了‘双’。” 略带沙哑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洛雪听得兴味盎然,不由得回头问道:“后来呢?他打仗赢了吗?” “当然没有。”白翳微微一哂,将手中的笔搁在一旁的琉璃笔架上,淡淡道,“西夷小国,目光短浅,兵力弱小,很快就被中原的皇帝打败,一路溃退,还没有回到自己的故国就死了。” 洛雪不由得叹息:“哎呀,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而已。” “那可不见得,有心无力另当别论,若是连雄心壮志都没有,要如何成事?做大事呢,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和地利不好说,人和却是可以靠自己掌握的。”她颇有些不赞同,“比如说你决定要一统江湖,难道因为听说了中原武林高手如云,就会望而却步吗?” 白翳不禁失笑:“谁告诉你我想要一统江湖的?” “不是吗?”洛雪皱眉,“这一路听你和各位堂主商量怎么算计各大门派,难道只是闹着玩的?” 他愣了愣,很快微笑着摇头:“你都能听明白了,还算什么算计?”说着伸手将她拉到身边,示意面前小桌上的画,柔声道,“过来看看,今天这幅你可喜欢?” 他不想多谈,洛雪也没继续追问,干脆就势去看那幅画。 画的是她的小像,半靠窗棂,侧着向外,正是方才的姿势。虽寥寥数笔,却十分传神,尤其是神态身姿,无不拿捏得恰到好处。 “很好,多谢。” 她打开随着携带的小竹筒,将手中这幅和竹筒中其他几张画叠在一起,又仔细卷好塞回去。 这一路上,他已经为她画了不下十幅小像,或坐或站,或笑或颦。她此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可以这么好看。 焉莎看到这些画几乎热泪盈眶:“姑娘,焉莎从未见过如此深情的男子,真的太感人了!” 区区几幅画就把小丫头收买了,想她小小年纪总共才见过几个男子?“从未”二字,恐怕言之尚早。 但要说洛雪内心丝毫不为所动,倒也不是,只是距离焉莎的期望还差得很远。 “你每次都这样回答我。”白翳支颐看着她,慢慢道,“说一句喜欢,就那么难?” 洛雪垂首答道:“哪里哪里,城主的画我当然是很喜欢的。没想到城主竟有如此高超的画技,不知师从哪位高人?” 她强行转移话题,本不指望他会回答,谁知白翳却笑了,低声道:“我从小要研习各种讨人欢心的法门,琴棋书画自然也是要学的。教习师父只是一个不知名的画师,离高人还差得远。若你觉得好,不过是因为我落笔之时倾了心力,心中有你,笔墨之间自然都是你。” “……” 这甜言蜜语信手拈来的本事,不知是否也是他自幼研习而来的?这么会撩人,难怪说他红颜知己遍天下,去哪儿都有漂亮姑娘围着,还真让人羡慕…… 她正胡思乱想,背上突然一暖,却是被白翳从身后轻轻搂住。他的气息拂在她耳边,低声叹道:“雪儿……” 她的背脊顿时有些僵直。 “还要我等多久?” “等……等什么?” 他的手沿着她耳后的发丝一路顺着脖子轻柔地滑到心口的位置,停住。 “这里,有我吗?” 被他手掌按住的方寸之地带着丝丝灼热。她沉默了片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那以前呢?以前我心里有你吗?” 话音刚落,耳朵上突然一痛,竟是被他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 洛雪惊叫一声,转身就是一拳捣了过去。 这一拳的动作和方位都无可挑剔,无奈力量相差悬殊,被白翳轻易地捉住了手腕,反手便将她按在了车壁之上。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洛雪只觉得整条手臂都要麻了,之前自我告诫的隐忍全都抛诸脑后,怒道:“白翳,你咬我!浑蛋!” 白翳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中再不复柔情。 洛雪突然就明白了,微微眯起眼睛:“所以,以前的我心里也没有你,对吗?” 这个“也”字用得极妙,只见他目中积聚起冰冷的火焰,手上的力道也骤然加大了。 她疼得直抽气,却还是咬着牙笑起来:“这么点小事就能让白门主生气吗?想要一统武林,只有这点度量可不行。” 去他的隐忍,她才不要忍,不爽就要怼,输人不输阵,这才是她的本性。 白翳冷冷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中的寒意居然一点点消退了,手也慢慢松了开来。 他将她的双手拢在掌中,轻轻揉着方才被他钳制住的手腕,无奈叹气:“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些时候真恨不得把你掐死,最后偏偏又舍不得……” “……”难道不是因为他自己太过喜怒无常? “从前种种,自有原因,不必再追究。以前你没有机会去了解我,自然带着很多偏见,可如今你我之间,有的是时间。”他将她的手掌摊开,又将自己的掌心贴了上去,慢慢握住,“我等着你。” 洛雪尚未对他这番话发表什么意见,马车外便传来白舜华淡漠的声音:“门主,半个时辰之前屠苏楼派了人来,说是发现了落英楼主的行踪,想当面禀告。” 白翳伸手挑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皱眉道:“半个时辰之前的事,为何现在才说?” “门主正忙,属下不敢打扰。” 忙? 他转头看了一眼正瞪着他的洛雪,回想起方才车里叫人误会的动静,不由得笑了起来,语气也柔和了几分:“那就去见见。” 白门位于双城的别院在一条偏僻的小巷中,门户很不起眼,里面却曲径通幽。洛雪跟着白翳一路入内,在内堂见到了那个屠苏楼派来的人。 “屠苏楼”这个名字,洛雪不是第一次听见。 早在她躲进木鱼先生床帐里的那次,就曾清楚地听到白翳中了屠苏楼的毒,连修罗堂堂主白燕升都束手无策。 这一路,她偶尔也能从白门诸人口中听到只言片语,渐渐地,也就拼凑出整件事的始末来。 屠苏楼原本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门派,常年出没在西域和中原交界处,以护送两地商队和贩卖西域特产为生。门派的武功虽不算出众,但调制各种西域秘药却十分拿手,特别是其中一味名叫“寒霜降”的寒毒。听说中毒者如身坠三尺冰窖,若没有相应的解毒之法,四十九日之后便会全身挂满寒霜而死,模样十分凄惨。 白翳所中的,就是这个“寒霜降”。 此事起因是屠苏楼里收藏了一件白翳一直想要的东西,他前去索要,却被楼主严词拒绝,双方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结果自然是屠苏楼被白门一举歼灭,大半弟子都被白门收编。但那位楼主也是个人物,非但在打斗中给白翳下了“寒霜降”之毒,最后还带着那件东西跑路了。 洛雪内心深处十分佩服那位楼主,但也知道,以白翳的性格手段,此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只怕翻遍中原武林,也要把那位楼主给找出来。 屠苏楼派来的人是个瘦弱的少女,面貌普通,发髻蓬乱,低着头,十根粗糙的手指使劲扭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紧张。 白翳只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移到手中的地图上,懒懒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姚落英的行踪?” 少女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我是楼主身边负责伺候猫儿的猫奴。白门主来的前一天,楼主叫我把她最喜欢的三只猫儿都送走了。但是前两天,其中有一只波斯猫,名唤绣球儿的,又独个儿回楼里了……” 她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片刻,白翳头都没抬,顺势问了一句:“然后呢?” 少女这才继续道:“后来我偷偷跟着绣球儿,在楼主常去的百花园海棠树下找到了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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