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太夸张了?洛雪惊讶于众人的反应。 唯有萧逐夜依旧安静地坐着,目光穿过众人落在她身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目光中似有粘连绵长的线,丝丝缕缕缠绕住她,阻断了周遭的一切,也阻断了时光。 一阵莫可名状的心悸让她愣怔,她不由自主地抚了抚心口,低头的一瞬间,耳边传来一道清晰的碎瓷之声。 萧逐夜手中的青瓷盏碎成了两半,半盏茶水顺着桌面漫延,他微微皱眉,偏过头去,像是赌气似的盯着满桌的水渍,依旧一言不发。 这突兀的声音也惊醒了其他人,仿佛为了掩饰什么似的。紫离急忙回头查看他的手掌,凌天涯默默移开了目光,花墨予的唇边则绽开了一抹风情万种的笑容。 洛雪寻思着,作为诸事起因的自己,此时此刻好像应该说些什么: “那个……我……” 才说了几个字,眼前一花,一只细白的手掌突然当胸袭来,伴着一声呵斥: “果然是你!乔装跟来是何居心?” 洛雪下意识地侧身,却快不过那一掌。眼看劲风逼人,下一刻腰身一紧,已被人轻轻搂住闪向了一边。而那只几乎碰到她面门的手掌也被人一挥一挡,将掌力化解于无形。 她惊讶地看着那个袭击她的女子——居然是姚落英! 而姚落英显然比她更惊讶,盯着那个救下她的人,眼中写满了惊愕。 “萧兄,为什么……” 定了定神,她又道:“她就是那个和白翳在一起的女人!她一定是乔装打扮跟着我才会来到这里的!各位千万不要被她骗了!” 洛雪急忙回头,却正好看到身后萧逐夜匆匆转开的眼眸,扶在腰上的手也很快松开。他站在半臂之外,神色既不算冷淡也不算温和,她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和白翳……”想了想该怎么解释才恰当,“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我们……” 姚落英咬牙:“休想骗人!我明明亲眼看见……” “让她说下去。” 萧逐夜突然出声打断了姚落英的话,声音轻淡,语气冷峭。 说完,他转身走回方才自己坐着的位置,重新拿了一个杯子,倒上茶,慢慢放到唇边。 茶水轻晃,入口涩苦。 洛雪话不多,三言两语就把自己交代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从前的事都不记得了,能记起来的这半年里,除了最近过得比较跌宕起伏一些之外,其余时间也都乏善可陈。 而且,她猜他们既然和白翳有仇,肯定更想知道和白翳有关的事。至于自己,不过顺带而已,只要明确表示自己和白翳不是一条心就好。 该说的都说完之后,四周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除了脸色不善地盯着她的姚落英,其他人的神情都有些高深莫测。洛雪有些忐忑,抿了抿唇,强调了一句:“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没想到先开口的居然是凌天涯:“你叫洛雪?谁告诉你的,白翳?” “不知道,大家都这么叫我。” 紫离也回过神来:“你……你可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受重伤?” “不记得,醒过来的时候就受伤了。” “那……” “阿离,够了。”紫离还想继续问什么,却被萧逐夜出声打断。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对着洛雪说了一句:“好好休息。”随后像是不愿意再继续留在这里似的,转身匆匆离去。 见他走了,剩下的人也不方便留下,纷纷道别。 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洛雪——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是要赶她走,还是让她继续留下? 麻烦说清楚再走呀! 萧逐夜走出小厅,径直走到船头的甲板上。 江风扑面而来,吹起发梢衣襟,吹散些许燥郁,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摊开手掌。掌心的血迹已经干涸了,细细一道暗红伤痕,提醒着他方才那个瞬间的失态。 并不觉得疼,比起心底那个从未曾愈合的伤口,所有的痛感都不值一提。 可是那张脸,那个声音…… 这不是梦……真实得叫人恐惧,却又奇异地消融了长久以来那种蚀心入骨的疼痛。 “掌门师兄!”紫离率先追到他身边问道,“是不是她?是她吧!长得真的……太像了!” 还没等萧逐夜回答,花墨予便慢吞吞地开口道:“这可不一定。别忘了她是白翳那边的人。如今我们是白翳的头号大敌,他用任何法子对付我们都有可能。难道他不知道掌门师兄最在意的是什么吗?半年时间,要造出一个形似的女人并不难,白翳甚至比我们更熟悉那个人的模样。反正只要她说忘记过去了,我们也无从查证……” 凌天涯听出些许端倪,皱眉问道:“你可是有什么根据?” 果然,花墨予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卷递到萧逐夜面前:“前两天你让我打探大师兄……弃徒燕升的下落,现在有消息了。据说,最后看到他出现的地方,就在西域。” 萧逐夜接过纸卷,打开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 “大妙如意城?” “不错。”花墨予点头,“你不是说这个女人很有可能中了游魂针吗?燕升既会用游魂针,又在大妙如意城附近出现过,所以他极有可能已经加入了白门。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位曾被萧老谷主称为‘天纵奇才’的师兄,还有一项绝技,便是削骨换皮之术。” 紫离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最高超的削骨换皮之术可以让人改换面貌身形。所以有燕升在的话,这位姑娘……” “可能有诈。”凌天涯冷冷说道。 花墨予点头:“试想,如果不是姚楼主之前亲眼见过她和白翳关系亲密,又或者我们没有查探过燕升的下落,那么她这次突然露出真容,我们会信几分?尤其是掌门师兄,又会信几分?” 萧逐夜看着手中纸卷上的字句,犹自沉默不语,片刻后低声道:“我带她一起去长恨岛。” “不行。” “师兄三思!” 凌天涯和紫离几乎同时出声,萧逐夜却道:“除开其他原因,她身上的游魂针与燕升有关,也是寻找师父下落的重要线索。我入门之时看到过师父的手稿,游魂针类似于蛊,下针的位置,所用药剂的分量都因人而异。我必须要见到燕升,才能知道他下针的手法。如果燕升真的在白门,此去长恨岛,或许可以见面。” “可是……” “我自有分寸,放心。”他将手中纸卷收起,淡淡一笑,“其余诸人,依旧按先前的计划行事,无须更改。” 二 “啪!” 大蒲扇精准地扇中一只体形巨大的花蚊子,成功将其拍成一摊血泥。 这是今天拍到的第六只蚊子,除此之外,还有三只绿头苍蝇。 再这样下去,洛雪觉得自己快要修炼成剿灭蚊蝇第一高手了。 无聊,实在是太无聊了……无聊得快要霉掉了…… 十天之前,当她破釜沉舟以真面目示人,将所知一切和盘托出之后,事情便一路朝着匪夷所思的方向发展下去。 这么做虽是一时冲动,却也不是全无考虑。眼下她需要一个靠山,只要他们相信她,那她就可以无惧白翳的追兵,放心寻访恢复记忆的方法,直至找到下一个藏身之处。 最差的结局无非是被当作白翳的同伙,这群人一看就是清高孤傲之辈,杀害弱女子的事料想也不屑为之,大不了受点折磨,她再想办法逃走就是了。 思来想去,谁知到最后,他们居然什么表示也没有。既没有说相信她,也没有打算要拷问她。 更奇怪的是,等她一觉醒来,人都走光了,连焉莎也不见了,偌大一条船,除了船工,就只剩下她……还有萧逐夜。 然后,萧逐夜告诉她,他们要去长恨岛! 长恨岛? 她没有记错的话,白翳这次远行,就是前去长恨岛与少岛主叶灵芷成亲的吧? 所以,这位白翳的老对头——神仙似的萧谷主,是打算拿她当作人质来威胁白翳吗? 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真要被绑回去,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这可不行! 她撑着下巴默默地看着眼前波涛汹涌的江水,寻思着如果直接跳下去,会不会有逃走的机会? 她不记得自己水性如何,万一是个旱鸭子那就完蛋了,这个险可万万冒不得……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她急忙回头,只见萧逐夜手中端着一只药碗走了进来。 步履从容,仪态端方,真是个叫人心驰神往的“美人儿”…… 洛雪将手拢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板起面孔,冷冷道:“不请擅入,你们倾城谷的人都是这么没礼貌的吗?” 不管怎样,她的反抗之心和不满之意,还是要表达一下。 萧逐夜却不生气,似乎还有一丝隐隐笑意:“我敲了门,你没有听见。” “是吗……” 可能那个时候她正在思考自己到底会不会凫水…… 他将手中的药碗放在小桌上,语气温和:“喝药了。” 洛雪看了一眼那一碗颜色诡异、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药汁,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几天,每天早晚他都会端来药汁。起初她当然是拒绝的,尤其是知道了此次目的地是长恨岛之后,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别有用心起来。 心里的倔劲儿上来,便委屈不得,她打定主意,就算他再如何威逼利诱,也绝不会妥协。 可是萧逐夜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当着她的面,端起碗亲自喝了一口,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书,坐在窗边静静地看了起来。 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洛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之前想好的许多说辞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态度从容,行事优雅,一派光明磊落的模样,倒越发显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此安静看书半个时辰,萧逐夜才终于放下书,起身将那碗凉了的药端走了。 洛雪早已站得腰痛腿酸,等他一走,赶紧坐了下来。可还没等她把椅子坐热,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依旧是萧逐夜,依旧端着药碗,只不过,换成了一碗热的。 “喝药了。” “不喝!” 再次被拒绝,他依旧只是笑了笑,将碗放下,坐到窗边看他没看完的书。 态度从容,行事优雅,从头到尾,尴尬的人似乎只有她。 半个时辰之后,他又一次拿起凉掉的药碗,换了一碗热的进来。 如此往返三回,第四回,除了滚热的药,他还带来了午膳。 精致的四菜一汤搁上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萧逐夜亲手替她布上碗筷,拉开椅子,低声问道:“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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