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五却像是早就知道他在那里了,此刻不过是微微挑了挑眉,与萧逐夜错身而过之际,淡淡道:“她喝多了可难缠得很,你自求多福吧。” 萧逐夜看了他一眼,少年的目光中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审度和挑衅。 他是从议事厅外的山道绕行过来的,方才那一幕,他自然看到了,而且他知道,聂五是故意让他看见的。 少年人啊…… 他笑了笑,朝聂五微微颔首:“有劳了,多谢。” 谢聂五陪伴她的往昔岁月,也谢聂五对她始终如一地支持。 聂五已转身朝大厅方向走去,听见这话,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交给你了。 人生旅路漫长,有幸结伴,却终有一日要各赴前程。 宋雪心看着萧逐夜走近,不由得有些心虚,退了两步,撞到身后栏杆,又急忙侧身,想从他身边越过去。 “我……我有点渴,先回去喝口水!” 才踏出一步,手臂就被他扣住了,长剑递到她面前。 “随身之物,不可乱丢。” “好的……” 她伸手接剑,却被他顺势握住手掌,身形也随之逼近,将她牢牢困在他和栏杆之间的方寸之地。 她抬眼看着他,目光咫尺,呼吸相闻。 方才所喝的那些酒,此刻好像一下子都涌进了脑子里,猛烈地烧了起来……什么?多喝了几杯酒而已,他还能把她吃了不成?十六岁时她就放过狠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怎么现在反倒怕了他? 咬了咬嘴唇,她轻哼了一声:“你想干什么?” 萧逐夜微微眯起眼睛,清冷的声音压得极低:“喝了多少?” “不记得了。” 那挑衅的目光,唇边隐含小得意的笑容,仿佛一根羽毛,挠在他的心底,又轻又痒,叫人按捺不住,叫人抓狂。 不自觉地,他的声音都变作喑哑魅惑:“不听话,是要受罚的。” 她挑眉:“罚就罚……” 尾音隐没在他覆下的唇间,清冽微苦的药香融入她唇齿间的酒香中,随着辗转吸吮,一路浸润入心肺血脉,入骨入魂,难分彼此。 他的手臂横过她柔韧纤细的腰肢,一再收紧,几乎没有空隙,亲吻却是与此相反的温柔细致,舌尖细细扫过每一处温软,再缓缓加深,换来她抑制不住地轻吟。 是意乱情迷,也是蓄势已久,她抬起手臂蛇一般绕上他的脖子,专注热烈地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绵长的吻才止歇,但他并没有松开他,只低头贴着她的湿润的唇瓣,轻喘片刻才低声问道:“今晚……我可以求你吗?” 她一下子想到了在云境温泉时说过的话。 ——“……除非你求我!” ——“好,我会求你的。” …… 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可哪能这么容易就答应他?她软软地哼了一声:“不行,诚意不够……” 他一下一下啄着她的嘴角,声音喑哑,却极有耐心:“你说,怎么做才够?” 她左右闪躲,却又抵挡不住诱惑,吃吃笑道:“看你……表现……” “你要给我机会,方能表现……”他吻了吻她的耳珠,按住她发软的身子,在她耳边循循善诱,“不如先回去,我们慢慢商量,嗯?” 最后,她到底还是输了阵,昏昏沉沉,半拉半抱地被他牵回了屋。 商量的结果嘛,自然是诚意足够了,理智也被他哄没了,只能任他使坏……反正她也总是栽在他手里,不差这一回。 从年少时的色授魂与,到如今历经生死离别重逢,辗转失散了这么久,才终成这一夜七夕的金风玉露,如梦佳期。 幸而有你,便胜却人间无数。 宋雪心是被雷声惊醒的。 醒来时屋子里光线昏暗,窗外雨声淅沥,雷声阵阵,虽然是白天,却看不出时辰。 痴缠了一夜,此刻她只觉得眼皮沉重,浑身酸软,恨不得继续倒头大睡,可是心里却闪过一丝异样,急忙支起身朝身边看去。 身侧的枕衾余温尚在,却空无一人。 她心里一沉,往昔回忆骤然涌现,急忙拿起一件衣裳披上,正要揭被下床,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是萧逐夜,他穿了一袭月白单衣,手里捧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瓷碗,正不急不缓地走进来。 见她坐在床头,他有些惊讶,放下碗坐到她身边,柔声道:“怎么醒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她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这才察觉有些不对,伸手将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拨至耳后:“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她抿了抿唇,有些黯然:“我以为你又丢下我走掉了。” 这个“又”字,让他的心脏不由得微微抽痛,伸手将她搂进怀中,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信我。”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埋首于他胸前,闷闷道:“真的?” “真的。” 话音才落,她便狠狠地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他忍痛抽了一声,她已抬起头来,目光阴恻恻的:“你算算看,骗了我多少次了?是你自己说的,长得越好看的人,越会骗人。你是惯犯了,要我怎么信你?” 这么多年前说过的话,她居然还记得。萧逐夜不禁失笑,轻叹道:“可我也说过,不管我去哪里,都会等你来。你只记得我的不好,却不记得我的好,这不公平。” 说完,他从腰畔解下那枚常随身侧的白玉玦,摊开她的手,放入掌心中,再将她的五指一一蜷起:“这是我母亲的遗物,自小便伴着我。这七年间历经几多辗转,幸得保全。我将身心俱付于此,从今往后,你要妥帖收好。” 看着手中首尾相衔的白玉凤凰,她倏然想起十六岁那一年,满树落樱似雪,那个坐在树下的白衣少年,星眸微敛,笑着说道:“你回来了。” 七年的光阴轮转,也不过是个首尾相衔的环。而今,她已经回来,再不会离开了。 …… “……我要去见你父亲。” 正陷入感慨中的宋雪心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他的后半句话,倏然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要去见谁?” “你的父亲,宋老宗主。”他伸手按下她的肩膀,“婚姻大事,自然要征得长辈同意,你莫要激动。” “婚……婚什么?”事情太过突然,她连要说什么都没想好,只是结结巴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要……要……” “莫非你还有别的选择?”他笑得十分温和,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锁骨上,“已经留下了标记,难道想始乱终弃不成?” 她顺着自己的手看去,只见他衣领微敞,锁骨上一圈深深牙印,锁骨下方的肌肤上,还隐约可见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痕迹…… 她顿时脸红了,一把推开他,气急败坏:“我才没有!无赖!禽兽!你走开!” 完全忘记了禽兽的那个人是自己…… 他笑了笑,镇定自若地拢好衣襟: “乖,把药喝了,再睡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与宋连城的交流,比萧逐夜预想的要顺利。 起手敲门的时候,他心中尚带几分忐忑,没想到进了门还未开口,宋连城便猜到了他的来意。 “萧谷主是为雪心而来?” 萧逐夜愣了愣,心里反倒安定了下来,点头道:“正是。” 宋连城笑了笑,邀他坐下,亲自执壶替他倒茶。 “这是我从龙渊岛带来的玉尖——墨阳湖一带独有的茶,来尝一尝。” 萧逐夜急忙双手接过,道了一声谢。 浅啜润喉之后,他便放下茶杯,坐正身子,缓缓开口道:“惊弦此次前来,是为了向宋老宗主求娶令爱。惊弦家身微薄,无以为聘,但情之所钟,不囿朝夕,唯愿与雪心相伴白首,此生定不相负。还请宋老宗主首肯。” 他特意以本名自称,语气也十分郑重。宋连城抬眼打量他,沉默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萧谷主自谦了,放眼整个江湖,光凭‘倾城谷’三个字,就没人敢说微薄。雪心何德何能,能得萧谷主青睐。” 萧逐夜闻言轻轻一笑:“宋老宗主谬赞了,此话应当我说才是。” 这句话让宋连城不禁笑了,片刻后却又皱起眉道:“雪心的母亲走得早,我事务繁忙,见她是个女孩儿,从没有善待过她。雪阳去后,我又报仇心切,将重振门派的重任压在她一人身上,事事紧逼,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直到半年前她生死未卜,我才发觉我这个做父亲的,竟连她喜欢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中渐渐显出几分哀戚。 “我这半生陷于恩怨杀伐之中,到头来却一无所得。念及往昔,多有愧疚。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但如今,只要是她喜欢的,她自己选的,我一定不会反对。” 说着,他对着萧逐夜点了点头,那张线条冷厉的脸竟显出几分慈祥来。 “萧谷主,雪心虽是女孩儿,却自小顽劣,脾气也随我,十分倔强难缠。今后你要多担待些,别和她一般计较。” “好。” “将她交托于你,我也就放心了。” 宋连城知道,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他再不是从前那个一剑可斩风云、一呼千人附和的南剑宗宗主,江湖中英雄辈出,代代更迭,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处。 也好……就这么告别吧,虽不隆重,却也合宜。选个合适的日子回龙渊岛,陪陪亡妻和长子,趁着还能走路,看看曾经看过的风景。如果雪心愿意,或许还能等到她的孩子出生,含饴弄孙,安享余生。 放心……放下了,就心安了。 萧逐夜合上宋连城的屋门,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见道边站着一个素衣人影。 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姚落英。 屠苏楼被毁之后,姚落英和几名幸存的弟子,跟随紫离、花墨予一同回了十八连环水寨,此后便一直住在这里,帮助聂五、华文宇他们一起对抗白门。 萧逐夜和宋雪心回来那一日,她刻意避开了。此后便是交换七羽,收回南岸,整个寨子都忙忙碌碌,也没有叙旧的机会,直到前一晚的庆功宴。 宴席她也去了,独自坐在角落里,一整夜都看着主桌上的萧逐夜和宋雪心。 说不难受是假的,但这些日子里,她也听说了很多事,隐隐明白那两人之间的羁绊非同寻常,旁人无法取代。而自己对萧逐夜的满心爱慕,终究也只能是一厢情愿,无疾而终。 亲眼所见,不过是让自己彻底死心罢了……虽然难受,却也释然。 感谢他曾经相救,也感谢这一段遇见。只是万事终有尽头,该到离开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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