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觉得, 这一路上迟向晚与圆琛也算是颇有缘分,而且圆琛也是在大钧地位超然的存在,如果能把他请来也是好事一桩。 但是, 迟向晚欲哭无泪,圆琛上次在宫道上都与她言及, 出家人不涉及这些俗礼的,这次永国公府观礼的请柬, 还不知如何教圆琛为难呢。 迟向晚有些赧然, 突然冒出句:“其实你要是为难, 可以不来的。” 倒显得她欠了他一个人情。 圆琛讶然挑挑眉:“为什么这么说?我没有为难啊。” 怎么看她的样子, 倒是有些不愿意他来。 他袖中的左手动了动, 慢条斯理道:“我一直在府上观礼,只是毕竟身为出家人有所不便, 因此站得远了些。” 碎樱如粉晶,时不时落在迟向晚的交领和衣襟上, 衬得她气色如绯云,显出少女独有的清丽秀美。 难怪方才没有看到他在场, 迟向晚心道。 “晓得了。”迟向晚豁然一笑。 她觉得先前自己的表现也太别扭了些, 本来也无须对圆琛的感受想法这般敏感,迟向晚心中告诫自己要坦然一些,就像以往似的相处。 她回过神, 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失礼, 从秋千上下来。 可能是起的有些急, 她眼前一眩,险些摔倒。 圆琛眼明手快,将她稳稳扶住。 两人的身体又一次挨得极近,迟向晚身形晃动了一下, 她秀发间的一瓣樱花就掉下来。 圆琛不动声色地挪了下衣袖,将那粉色花瓣拢于袖中。 人影、花影和树荫,一并映于青石板的小路之上,连日光都仿佛多情而柔缓,幻化成金斑,在地面上闪烁明昧。 人影短暂重叠又分离,迟向晚在圆琛扶她的时候,似乎感受到掩在他袖中的硬物。 还没等迟向晚细想那是什么,圆琛已然开口:“你的狐狸面具呢?” 先前见她还挺喜欢戴的。 圆琛的话正好提醒了迟向晚,迟向晚叫来远远候着的紫夏,差她去取面具来。 看着目露笑意的迟向晚,圆琛道:“看样子你是真的喜欢那个狐狸面具啊。” 他有意无意把重音放在狐狸上。 迟向晚没注意到,她道:“是啊。” 其实她也分不清,喜欢的究竟是那个面具,还是送面具的人。 不过都不重要了,既然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权当面具是个念想罢。 圆琛轻吁一口气:“那看样子我是送对了。” 他左手微动,从袖中掏出一个绒布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手串来,递到迟向晚面前:“便以此物恭贺你及笄之喜罢。” 迟向晚打量着那个手串。 手串上的珠子是香灰琉璃。正紫色的琉璃珠里,有隐约可见的香灰夹杂其中。 圆琛在一旁解说道:“这香灰琉璃手串中的香灰,都是严华殿中的香灰收集而成,都经过开光和祝祷,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香灰什么的迟向晚并不是很在意。 她的关注点放在琉璃珠。 她瞥了眼圆琛的紫衣,又比对了琉璃珠的颜色,确认了它们是同一种颜色后,心中像被注入一股清冽的溪流,从高处流下,欢快地唱着小曲。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一颗颗饱满莹润的琉璃珠,感受着其光滑的触感:“谢谢,我很喜欢。” 这是今日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圆琛含笑:“喜欢便好。” 他看迟向晚只看那些琉璃珠,唇动了动,主动提及手串上的坠饰:“这个小狐狸可还满意么?” 迟向晚这才细细打量那个小狐狸的坠饰。 先前圆琛从绒布中取出手串时,她就闻到一股极好闻的香气,那香气醇厚典雅,想来就是小叶紫檀所带的气味罢。 她以为圆琛所说的满意,是指她喜不喜欢这个坠饰。 “很喜欢啊,小狐狸栩栩如生,当真可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和她那个狐狸面具有些神似。 不过这串手饰应该是成品,怎么可能按狐狸面具的图案定制,该是她多想了。 那个小狐狸显然是木匠亲手雕刻而成,经过细细的打磨,边缘滑润,一丝毛刺也没有,可见其精细。 迟向晚甚至有些好奇,这坠饰找的是哪家匠人雕刻。手艺佳,设计妙,细节处也极是用心,实属难得了。 圆琛笑盈盈地望着她,专注而温润,听到她这么说,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道:“喜欢便好。” 他提议:“要么我帮你戴上?” 这个手串最后还要收束一下系绳,自己戴确实不方便。 迟向晚点点头,伸出白皙纤细的手腕。 圆琛把绒布袋子递给迟向晚,道:“本想用锦盒装着。但锦盒占地,倒不方便你随身携带了,所以换成绒布。你不戴的时候把手串装在袋中,也能起保护它的用途。” 迟向晚想起清早大皇子递过来的锦盒,唔了一声。 后来她曾打开看了一眼,锦盒中装的是世间罕见的冷玉制成的玉轮,是专供女子按摩脸以保养容颜的。 这礼太过贵重,迟向晚总觉得无功不受禄,该想个法子还回去。 圆琛腾出手来,为迟向晚戴手串。 他如上好釉质一般的脸容逆着光,既沉静又投入,日光镀上他的身影,从背后看去无限温柔。 系好束带,他一派轻裘缓带气度,闲闲望她:“看看如何?” 迟向晚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本就白皙滑嫩如牛乳的肌肤,因着正紫色琉璃香灰手串的衬托,更添几分颜色。 坠饰上的小狐狸,随她的些微晃动而左右摆动着,显得俏皮又可爱。 她喜悦地点点头,一切皆在不言中。 “对了,”她似是忽想起一事,从紫夏手中取过面具,“差点忘记戴了。” 戴个狐狸面具,和手上的小狐狸坠饰呼应一下,想必效果更好。 戴面具的时候,迟向晚一不留神,一绺头发被压在面具之下。 圆琛用眼神制止住想要出言提醒的紫夏,自己则道:“你方才戴面具的时候,头发被扣在面具里了。” “啊,那法师可否帮我一下?” 圆琛帮迟向晚整理面具,指尖像蛰伏着的海,于不经意间温存地从她额头滑过。 他耳力素来灵通,远远便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眼中流露出一丝哂然,手下没有可以加快速度,还是好整以暇地摆弄着面具。 直到脚步声渐渐近了,连迟向晚都反应过来,圆琛才淡淡地收回手:“好了。” 那人听到这一声‘好了’,明显脚步一顿,旋即迟向晚便听到一声熟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晚妹妹,我来找你了。” 是言穆。 迟向晚闻声转身回眸。 清丽秀雅的少女戴着狐狸面具,只露出秋水明眸和优美菱唇。 而少年身形高大,覆着绸缎眼罩,浅色眼瞳隐隐作现。 两人在见到对方的同一刹那,眼底登时迸发出久别重逢的喜悦。 迟向晚难掩心中激动:“穆哥哥,好久不见了。” 你还活着,真好。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言穆眼中也露出唏嘘之色,但他没有放任这种略显哀伤的气氛持续下去,而是朗然一笑,转了话题。 他盯着迟向晚脸上的面具:“你怎么戴上了这个?” 迟向晚反问道:“我怎么就不能戴了,我喜欢。” “欸,我可没有不许你戴的意思。”言穆率先服软,“我只是以为你心有余悸,不会再戴面具之类的物什了。” 看到迟向晚目露疑惑,他嗤笑道:“你这么快就把那事忘了?” “还记得几年前,咱们去逛庙会,你就买了个面具,结果掏钱时被小偷留意上了,很快连荷包带钱都不翼而飞。结果你发现后打算去追,结果小偷没找到,反而走到一冷僻小巷里,被坏人盯上。” 言穆一想起这事直乐,他拖了点腔调:“你走的突然,嬷嬷婢女吃了一惊,她们分头找你,但还是我最先找到你,看到你被坏人调笑,用石子砸的他血流如注,总算解了围。” 他勾起嘴角:“没想到你这记性,这么快就忘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嘴中啧啧。 迟向晚瞪他一眼:“你才记性不好,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只是假意与他周旋,实则拖延时间。再过一会儿,那巷子中周叔家的犬会准点出来。我一向与它亲,它也最通人性,到时候我就可以驭犬报仇了。就算你不来,我也可安然无恙。” “而且,这与我买不买面具有甚么关系?” 何况,这面具也不是她掏腰包买的。 “哦——”言穆拖长了尾音,“确实啊,还是你记性好。” 这么一插科打诨,那种久别重逢、死里逃生的凝重严肃之感顿时消散。 迟向晚得意地一偏头:“对啊,我记性比你好。” 圆琛在一旁冷眼看着。 两人之间的熟稔亲密,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这其中有一段他无法插足不曾经历的过往。 更微妙的是,迟向晚所戴的面具遮住上半张脸,而言穆的眼罩亦然,看上去竟有某种神似。 他的袖口动了动,繁复低调的绣纹此刻有些扭曲。 他突然开口道:“向晚,把面具给我吧。” 迟向晚不明所以,但以为圆琛想要回去,下意识地取下面具递给他。 圆琛接到面具的一瞬间,隐在暗中的手指微微发力,旋即放松如常。 很快他若无其事地笑道:“我看狐狸面具的中缝有一点歪,下次必给你买个更好看的。”
第45章 分外眼红 她总觉得,这两人虽然面上还…… “可我取下来的时候, 没发现它坏了啊。”迟向晚困惑道。 “哦是吗?”圆琛面不改色道,他把面具呈给迟向晚,“这里确实有些变形了。” 他指着面具中部, 顺着他手指的位置,迟向晚也看到些许变形, 她有些遗憾,闷闷道:“那好吧。” “很快再给你买个新的。”圆琛朝迟向晚自如地笑笑。 这次轮到言穆冷眼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已认出来, 眼前之人就是并阳市集那日, 坐在马车里对他暗中打量的那个人。 不知为何, 当日初见时, 他就对此人直觉不喜。 眼下此人又与晚妹妹一副关系亲近的样子, 他心头无名火起。 “晚妹妹,”他从背后变戏法般, 掏出一株带着茎秆与荷叶的荷花。 迟向晚一下子被荷花吸引住目光。 这个时节,才阳春三月, 他从哪里弄来的荷花? 言穆知道迟向晚心中存有疑问,他故意卖了个小关子, 反而提起了及笄礼的事。 他走近迟向晚, 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没有参与你的笄礼,晚妹妹不会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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