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襄腼腆的笑笑,从小到大,这是他头一次收到这个弟弟的夸赞,还是真不容易啊,“但是...你不知道,我即使再闪着光,也不如年前大漠的一个夜里,浴血归来的嫖姚校尉闪耀!我只照亮了衡山和淮南中的一点点,可你!却照亮了大汉全军,照亮了整个大漠啊!” 霍去病歪头去看他,很认真的问:“是吗?” “是!“曹襄坚定的回答他,内心却想着,这个人还真没有自觉,到底有多少大汉儿郎被他的功绩所感,热血沸腾的来投军跟随,他本人竟一点都没发现,还当这一切都很平常?!放目前望去,抬鞭虚虚一指,扬声道:“所以去吧!冠军侯,就该去到属于他的勇冠全军的战场!那才是他的天地!可别让我这个平阳侯失望啊。” 转头看向他睨着的清浅儒雅的双眸,真诚!信任!是这些日子中他见过的最最明澈的坦荡!霍去病心中有些东西像是受到了指引,呼之欲出,一扫多日烦闷,唇角渐渐绽开笑容,朗声应道:“好!” “快走吧!”曹襄搓搓手,他还要赶紧去宗正处报道呢!早点处理完这些事,他跟言笑的亲事就能早点定下来了! “等等等...别着急赶我!我再最后叮嘱一件事,也算是劝你。”霍去病伸手拉住他的马头,微微侧身靠近他,边打量着他的眼色,边小心翼翼地轻声道:“你真的不考虑让平阳公主回来么?姨母不说,可我知道她想平阳公主想得紧,若是公主回来,病能好起来大半。就算是看在我姨母的面子,去给汝阴送个信吧,况且你...真的不想她吗?” 俊朗的面容上暖暖浅笑随着霍去病的话语,渐渐消失在曹襄的唇边,整个人似乎都融入了这清寒的薄雾之中,透着疏离冷淡。曹襄坐直了身子,垂下眼睑遮住他甚少露出来的敏感脆弱,随手拍了马脖子,淡淡回道:“我知道皇后想她,在椒房殿伤情来势汹汹的时候,我就已经送过信了。” “那?” “是她不肯回来。”曹襄轻笑出声,淡漠又羡慕的看向他,“母亲只给皇后送回来了一句话,其他什么都没有。” 半句都没有给他这个儿子的...... “什么话?” “自己都快没命了,还有脸来接本公主回去?回去给你收尸吗?!” “......”霍去病瞪大了眼睛,他很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这是平阳公主说的?记忆中不是这样的...啊!? “但是确实从收到信的那天,就是你们回来的前一天,皇后舅母开始不喊疼了,也好好配合医官不过分劳累了,所以...算了!”曹襄长长吐出一口气,压下自己失望的情绪,笑着猜道:“也许母亲和舅母之间也有我们不能理解的默契和情谊吧!” 霍去病摇摇头,他也不是很能理解,这怎么听着都不像好话。但既然姨母开始注重自己的身体就是件好事,他也就不插手了,偏头看见曹襄难以掩饰的惆怅,随口宽慰道:“好啦!都怪我不知趣,偏提起这茬来,惹你难过,这样吧!哪天我若是快死了,你若是远在天边,也可以这样给我传个话,说不准我就跟姨母一样,积极的吃药养病,等你回来看我!” “说什么呢!”曹襄冷了脸,在霍去病耳边就破空甩了一鞭子,大声训斥道:“什么死不死的,嘴里没个忌讳!怪不得大将军遣你去边境马场,没长大的,就该多吃些苦!” 说着也不等他回话,调转马头就往回走。身后吴渊和雷被领着二十人,排成长队正等着他们,见状以为他们聊完了,就打马往前走来。 “哎!”霍去病看他生气了,一鞭子都催马小跑起来,赶紧扬声急着赔不是,“我错了!真错了!哎呀...说笑的!哎呀,别这么小气,以后我不说就是了!” “滚吧!”冷风里只吹来了这两个字。 “霍公子?”吴渊觉得自己好像跟上来的不是时候。 霍去病看到曹襄已经走远了,天色也渐渐大亮,正是该上路,就不再啰嗦,内心好个笑曹襄迷信这些虚无的东西,面上却不再嬉皮笑脸,肃然摆手道:“走吧!” “驾!” “呵!!!” 一队人马这才放开四蹄往远处奔去大地震动,热气蒸腾,飘起一团云雾,快速的往边境马场而去! 未央宫的刘彻也暂得歇息,抽空去了一趟凤凰殿。 殿内照旧是两排码得整整齐齐,如同小山包一般的竹简堆。孩子睡在榻上,就刍心和傅母两个人看着,而宁良人则端了水盆和抹布,坐在竹简堆旁边擦一卷一卷的竹简。 刘彻脚步一顿,望着这副安静的场面,有些恍惚。这里…除了服侍的人少了,其余的一切一点也不像个细作暴露之后的样子。 还是如往常般的墨香四溢,竹简沙沙作响,好像下一刻宁良人就会站起身来,笑着对他说,陛下这次雍地得了什么好赋,快拿来让妾身一观可好? 刍心最先发现了刘彻,拉上傅母,抱起孩子躬身一礼就悄声退出去了。 宁良人似有所察,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刘彻,不过很快她又笑了,意料之中,淮南失败得如此彻底,基本都定了罪,她这个宫内的眼线,总是要有个结果的。 不过没想到他会亲自来… “陛下来啦?快坐,马上就理好了!”宁良人没有起身行礼,也没倒茶端盘,甚至都没给他拉一下坐垫,而是十分随意的安排刘彻坐下。 刘彻没有动,“你在理什么?” 宁良人手上没停,话语里竟然还透着几分兴奋,好像得了一卷好书的兴奋,“这么久了,陛下给我的书都在此处了,理好了就能物归原主啊!” 刘彻一步步迈过去,其实有很多书,他都没读过,自从祖母走了,母亲也走了,越发能放开手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想做的越多,事情自然也就越多,整日埋在书卷里,只为几句话拍案而起的日子,很难有了。更多的是奏章…… 虽然奏章里也不断有令人振奋的消息,但伴随着的都是更多的思考,那种沉浸在一篇一句里反复吟诵,其余全然不想的状态几乎没了。宁良人却一直都是这样,所以每次看到她沉浸的样子,就好像能回到小时候。 “不准备说些什么吗?”刘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终究还是没坐下来。 宁良人笑着仰头看他,“成王败寇,妾身没有遗憾,无话可说。” “朕不是没给过你机会。” “我知道。”刘彻说得很快,宁良人答得很快,好像双方都知道对方下一句是什么一样。 刘彻抿了抿嘴,再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些什么,空旷的屋子里,竹简依旧沙沙的响,伴随着的柔声细语却带了丝丝骄傲和得意,在他耳边抑扬顿挫的说:“可是陛下大概不了解,世上也有种女人,不求未来,只盼瞬间的辉煌!” 刘彻眼风扫过大殿,冷笑道:“如今这种辉煌?” “能在陛下的眼皮底下,动摇您的心尖上的江山,哪怕只是吹起了一层土,我也觉得快意!于风口浪尖搏一份心惊胆跳,百折不回!”宁良人眼尾高高挑起,虽然她坐着,却丝毫没有低人一头的畏缩,“女子可以为医官,为何不能为谋士?即便奉错了主,能力也不是一定拔尖的,但此心可贵!能跟陛下对上一局,虽败犹荣!而且一上场,对上的就是天下最厉害的王!我自然比这天下的许多女人都要辉煌!” “书,倒是没白看,有些胆识。”刘彻没有恼,只是有些惊讶她的想法,按理文风即内心,是很难掩饰自己的,但她喜欢的文辞和言语都没有蛛丝马迹。 她是掩饰得太好?还是此时是装的,不愿示弱而已? “司马相如的赋,词藻瑰丽,气韵宏大,平常见你那么宝贝他的赋,倒是看不出来,你心里竟然有这么偏执又孤注一掷的想法。” 宁良人笑着摇摇头,没有反驳,头上依旧只插着一根青玉梨花簪。 “不顾惜一下言瑾吗?她才刚出生。” 说得好像顾惜言瑾,他就能放自己一条生路,不过是想看自己痛苦流涕的在临死之前有求于他,可惜,宁良人再也不想那样做,她连弟弟都不曾问过一句,谋逆的下场如何,身边人是不是会被连坐,她在进宫之前就已经想得清清楚楚了,又怎么会让自己困于一个母亲的身份? 抱膝而坐,长长裙摆整齐的铺洒在周围,宁良人微抬起下巴,上上下下的,毫不客气的打量刘彻,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眯眼笑道:“我很好奇,陛下现在来做什么呢?都这么多天了,为什么对我一点处置都没有?皇后受伤,我也有份参与,可此消息不能泄露,皇后算是白救您了,功劳和名声一个都捞不到,但是复仇也算是您能为她做的吧!如今就一点都不想杀我泄愤吗?” 刘彻随意翻了翻竹简,随手扔得远远的,背身道:“朕没想好怎么让你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短暂的静默之后,一阵笑声在他身后响起,刘彻脸色一沉,狠狠的瞪过去,他有怜惜之心,不代表他容许有人挑战他上位者的威严!败者该哭,赢者该笑!天理如此,不该有超脱他掌控的情形出现,尤其是现在!她有什么好得意的?要不是卫子夫还在生病,他岂会让她如此放肆! 没有痛哭求饶便罢了,还笑?在笑什么? “陛下,原来你竟然是个心有忧惧的人!?” 刘彻微微皱眉,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疯了吧!” 宁良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慢慢站起身来,一步步的走向刘彻,连带翻的水盆都没看上一眼,“为什么陛下没有公开我牵涉淮南细作的事情?是因为言瑾吗?可你进来都没看过她!那因为什么?没想好……呵呵呵,我当初承认我有个弟弟的时候,就是这种心情!这种终究会出事,在犹豫要怎么提前对他好,怎么提前补偿他,才能让他记得我这个姐姐的心情。“ 刘彻半退了一步,对上宁良人的渐渐染上疯狂的眼眸,丝丝血色掺在她的眼中,竟发现有自己震惊的神色映在蒙了水雾的瞳仁中。 “陛下?你是不是对自己的未来心怀忧惧?”宁良人的话像是有蛊惑的力量,如蚕丝一般细细密密的爬上他的心,他拼命想闭耳静心,却动不了自己的六识,只能看着她越靠越近,声音还在继续,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 “生怕自己犯错,别人就不要你了?你在对谁好?你是在等你终有一天变成自己忧惧的样子时,你希望还有一个人决不会抛弃你,对不对?呵,你现在对人好,都是有所求的!” 是谁? 宁良人一个个猜过去… 是孩子吗? “亲手带大的皇子?” “卫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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