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坐回头看了看她,慈爱的笑笑,转头依旧看向墓碑,就如多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天,看向那个秋千架上的女孩。 移开目光,从此就变成了很难的一件事。 “真正爱一个人是恨不起来的,会生气、会难过、会愤怒、会绝望、会伤心,甚至会想看对方落魄,想要她死。可是爱就是可以跟其他所有情绪并行的,尤其是直面很多消沉的情绪时,爱从不退却。当岁月消磨掉激情与生气,你可能会觉得爱不是年轻时候的样子了,就觉得没有爱了。” 张矜反问,“不是吗?” 张坐缓缓的反驳,“不是的,爱是活的!它从来都不是一个固定的样子,就比如...你老了,你还是你吗?” “自然是啊,再老再长久的岁月后,我依然是我。” “对啊,爱也会老,但你能说爱就不是爱了吗?” 声音轻柔,伴着斜风渐起,此话字字雪亮,该听见的人,却再也听不见了。 秋雨寒凉,张坐怕张矜受寒,不舍的看了一眼墓碑,就打伞领着张矜往回走。 “父亲,你想陪着公主再待一段时间也可以,刚刚阿步给我披了披风,我不冷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张坐看着张矜回来后,新披上的披风,心中念头一转,就继续道,“倒是你,怎么会不明白爱情不会消失的道理呢?大家都喜欢年轻时的爱,就像大家都喜欢年轻时候的自己,只是不愿意接受老去的自己,接受老去的爱,你和卫步将来也会面对这样的问题,接受爱情老去的样子,是个很难的事情......却不能否定它依然存在着。” “那......死了呢?”张矜很认真的问道。 “死了……爱就会变成死了的样子。” “不会消失吗?” “不会。”张坐也很肯定的回答她。 “那爱死了之后是什么样子?” 这话把张坐问住了,爱死了之后是什么样子?两人走了很久,才看见卫步的马车,就在张矜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听见父亲悠悠长叹的声音。 “远的...想想冠军侯夫人的样子,近的,看看言笑公主这几年的样子,爱......死了之后,人大概表现得惧怕吧,是你消散在唇边再也不敢说出口的名字。” “父亲......”张矜觉得心中一酸,几欲掉下来泪来。这一辈子,他过得有多苦,爱上了母亲,却在阴阳相隔后,连一个名字都不敢说出口。 “走吧!”张坐依然不适应这样怜悯的目光,故作轻松道,“去你们长平侯府坐坐,想我的外孙女和外孙了。” 秋色霜寒,雨雾迷蒙,一辆马车缓缓驶向长安城内。 自此以后,恐怕除了这马车内的人,再没人会经常前来祭拜南宫公主了。 而此刻,未央宫内,在邢夫人哄孩子哄得其乐融融母慈子孝的刺激下,卫子夫又和主动前来找茬儿的刘彻,大吵了一架,“陛下有什么资格来埋怨我没有全身心的帮南宫公主治丧?后宫这摊事不用管了吗?该安排的人,该算的账,都不算了?扔在这里给谁做,那些神仙会半夜帮我都写好、算好吗?” “王夫人死的时候,陛下还答应过我不会有人离开,最后这么多人的丧事,哪个不是我办的?”一边掉眼泪,一边字字清楚的喊,连卫子夫都佩服自己这柔弱的姿态,强硬的态度,竟然是同一时间展示出来的。 刘彻也有理,“朕的姐姐,毕竟是大汉的公主,你就算是为了贤良的名声,也该多表现表现,就当是为了朕,不行吗?不要总把跟你好的那些人放在心上,其他人也是很有身份的,当皇后,就要一碗水端平。” “凭什么呀?我何时厚此薄彼,陛下若是说出一件事来,我跟你姓!你的姐姐是姐姐,我的姐姐就不是姐姐吗?我二姐去世的时候,我不也是抛下她回来主持大局,我有半分对不起皇后之名的地方吗?我有半分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我.......”刘彻被一通抢白,有些恼羞成怒,“行行行,你有理,朕惹不起你!都听你的好吧,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算朕错了。” “什么叫算你错了?”卫子夫更生气了,“陛下再尊贵,也是吃五谷杂粮的人,犯错,承认错误,有那么难吗?厚此薄彼是吧?!好,我不能白被陛下数落一通,我就厚此薄彼有心机了,宗儿马上成亲了,我去帮言笑忙他的事,我偏偏就不管宗亲这堆烂摊子了,那些南宫公主护着的落魄宗亲,就让宗正一个人做主吧!” “你!!”刘彻袖子甩得呼呼起风,“你之前不就是在管她们吗?那些钱都拨出去了,现在不过是全都接过来,有什么不行的,之后还有其他国家来求亲怎么办?” 还想这么可劲的使唤自己?!卫子夫咬牙切齿的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少府令一职都给上官桀了,我能怎么办?陛下不是要建明光宫么,我还就明着告诉陛下,我就不喜欢这个宫室,这宫室要能顺利建起来,算我输!” “你少鼓捣王伟跟朕作对!回头出事,朕要他的命!” “陛下放心,我和王伟好歹也合作建起来一个建章宫,管了王伟这么多久,如果还能让陛下明着挑出错出,这几年我真是白当了家!”卫子夫得意得很,“陛下尽管挑错,我这次是认真的!认真的跟陛下说,有些决定,大部分的决定,你错了!” 大约真是气狠了,刘彻连过年都不愿意在未央宫热闹,入冬一个月后,就去了回中,走之前都没再跟卫子夫说话。 “只是......陛下单独召见了王伟,还许他直接跟水衡要钱,都不必直接禀报上官桀呢!没有换人修明光宫,而是这么明显的拉拢信任,陛下还真是会!”倚华盯着王伟送过来的一堆东西,问计蕊,“您说王伟现在来送礼是什么意思?他是准备站到陛下那边,跟咱们断绝往来么?这也太势利眼了,亏得皇后还那么努力的保他的位置。” 计蕊摇头,笑着给她解释,“不要把皇后想得太简单了,曾经那么直接的把王伟推出来,你就不觉得有点过于故意了么?” “您的意思是......” “或许这个结果,正是皇后想要的呢?王伟的匠造处不必受上官桀掣肘,免了他许多麻烦。所以送的这些礼物,应该是感谢皇后的。”计蕊点了点礼单,倒是谢意十足,准备大大方方的收下。 倚华心中豁然开朗,突然就来了精神,“大人,皇后这么聪明呢?” 计蕊现在也开始选接班人了,跟眼前几个得力的人感慨道,“皇后啊......她不愿意针锋相对的时候,你是真的恨铁不成钢,怎么能那么仁慈友善?可一旦她决定做什么,就会.......是个很了不起的皇后,处处给人惊喜!” “好啦!你们都别两眼放光的等着我讲故事了,为什么陛下明年就改年号的事,打听清楚为什么没有?” “快了快了!” “别快了,快点!明天就要!”
第308章 用人分歧 == 一直到第二年,天汉元年初秋,刘彻才悻悻的回来。 大概是在外面被人哄得开心了,又是一脸若无其事的与卫子夫寒暄。 “你看,朕就说据儿在从文必有作为,别的不说,你看看大鸿胪商丘成就被带得有模有样,马上要跟匈奴重新通使了,选上来的人,个个风采不凡。” 下面坐着尹夫人、邢夫人、颜八子、李八子...... 倒是都很有眼色,不住的奉承陛下有一个好太子,好儿子,只是颜八子,到底有些世家女的矜持,说上两句,就默默低头了。 邢夫人则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皇后的态度,任凭尹夫人讨好着刘彻,也不多插嘴。刘彻去岁出宫之前就把年号改了,而且定下了以后年号都要四年一改的规矩,到底是为了什么? 五年、六年都发生过什么伤心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刘彻这样做,就是明目张胆的惦念故人。 相比大宛之战后的恩宠封官,四年一改年号,实实在在扎了李广利这群人的心。在刘彻出去的几个月里,酸味都快淹了她的岁羽殿,自己无奈也没少帮他。 但是匈奴单于又死了一个,人家不打了,李广利再想,也只能乖乖呆着。 可是皇后,她这脸色.......理应感动还来不及,她有什么不高兴的? 看着刘彻一杯杯的喝,高兴得都快看不见眼睛了,卫子夫气不过,把李八子和尹夫人赶回了自己的位置。 冲刘彻警告道,“陛下少喝点,真实情况什么样,真当后宫无人知晓呢?” “你什么意思?!”任谁被这么煞风景,都不会高兴。 卫子夫还是给他留几分面子的,悄悄靠过去,不动声色的低声说,“据儿对商丘成的评价,难道陛下没有听说过?赵破奴归汉,又是怎么评价新上任的呴犁湖单于的?呵...看来陛下对国事是真骄傲轻贱了。 ” 刘彻咬咬牙,“你有完没完了?” 卫子夫挑挑眉,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样子,但也没再继续激怒他。 宴席就这么看似风平浪静的结束了,也不管刘彻之后去了哪,颜八子悄悄的跟在了卫子夫身后,甩掉众人后,才上前亲亲热热的挽上她。 “皇后,陛下好歹也是为了你的生辰才回来的,你何必这么着急跟他作对呢?” “陛下是玩够了才回来的,跟我生辰有什么关系。”卫子夫转移话题道,“言慧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颜八子就叹气,“还行,隆虑公主到底是讲道理,再有咱们请去宗亲连哄带吓,他没敢再放肆。加上小慧如今也有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分居不理他就是。” 曾经满心欣赏的女婿,现在却连名字都不愿意提,卫子夫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段婚姻,终归,言慧也没怎么吃亏就是了。 颜八子见周围没有外人,才继续拉着卫子夫,说悄悄话,“说真的,我很久都没关注过外朝的事了,所以也没想到原来战事打得那么激烈,也难怪您和太子现在都这么反对战事和李广利那群人。” 卫子夫笑了,“你这是又知道什么了?没头没尾的,但可说清楚,我们并没有针对李广利,只是他恰好跟我们选了不同的路,最后.......还是要看陛下的决定,我能做的,就是让陛下接受我的建议。” “我都听说了,大宛之战时,大批水利工匠随师出征,全军共十万之数,回来也就一万,郑当时大人,也是心疼那些开渠的工匠,精神烦忧才疏忽了平准之事的。”颜八子遗憾道,“谁都没想到,最后这事竟然波及到了郑当时,一介栋梁之才,老来只能缩在丞相府,难免惹人唏嘘。” 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卫子夫倒是不清楚,“郑当时被问罪...最关键的,还是没有配合好桑弘羊。不过平准均输确实是个极好的方法,从这些年的采买账册上看,本宫也能明白桑弘羊推行这事的好处。但商行惯例,又岂是一朝一夕可彻底更改好的?你看,他不也受亲戚连累,从大司农贬为搜粟都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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