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浪翻天到平静无波,一切仿佛顷刻,那场机锋盛怒仿佛都是虚离幻像。百官擦擦额头,只有汗水真实诚恳昭示着方才一切都真实存在过。 明大人的顺意,果然是天下间最上好的良药。 再无比那更好。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了,随着平下这场风波,令百官愕然的是明大人请旨从翰林调到营部。一个文官,要去司武职,这如何不是牛头不对马嘴? 更令人惊愕的是,那上首的人竟欣然应了。 “朕准了。”成安皇宋苑笑道,龙颜悦。 “谢皇上。”他谢恩。 百官唏嘘 是了,如何忘记,他乃崇霰大将军的外甥。肖家后代善舞剑,芝兰玉树,哪个不是如珠似玉又文韬武略。 这样用兵如神的人置于翰林,确实大材小用。 肖寤灵的外甥,像极母舅。 青玉台 阿宝一大早就被宣进了宫。 只是,和往回皆不同。这一次,来宣的,是太皇太后的旨。 宣旨官将她领至青玉台,那里除了太皇太后,还有婷玑公主。阿宝行礼之后太皇太后赐了座。 石案是最上等的青石,阿宝的面前斟了一杯酒。空空的桌案上只一杯酒水,有些突兀。 酒香缭绕 大约宫廷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如果一定要取一名,那就一醉方休好了。 青玉台的风颇冷吹的人瑟瑟发抖。石案的对面是全天下最威严也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对案同席,她三生有幸。 许久 一个小太监回来在太皇太后耳边低语了一阵。 之后太后露出满意的神色。一干人起轿回了宫殿。临走前,婷玑对她露出一抹倾国的笑。 阿宝一人于青玉台,痴坐良久 探花府的天,变了色,阿宝猝不及防。 徽宣洒满一屋 阿宝蹲在地上,抽啜着,死死看着那个冷硬的背影,想要识破什么。终究徒劳。 这绝不是她的阿月。 “阿月”阿宝咬着唇,一双荔枝眼浸得汪汪的,比以前更亮。 那方冷冷不言,一副生人勿进,无情嫌恶的模样,却连句话都懒得给她。 “你说过要娶我,我选了最好看的花色。” “烧了吧” 生硬冷漠的背影终于动了一下,那种冷冷无情,是她今生今世没有见识过的,从此裂了心扉,余生都修补不完整。
第196章 朗月归兮 我思无邪33 终 “烧……烧了……”她喃着这两个字,他说的不是话语,是尖刀,狠狠插在她的心口上。 见他提笔在桌案上写着,阿宝起身,急忙踉跄着行过去。 她握住笔,朦胧着眼睛道,“阿月,我们是有誓言的,你不能解除婚约。你忘了,有违此誓,不得好死。你不能不娶我的。”他们有山盟海誓,他怎么能不娶自己,如何能不娶自己。 阿宝想不明白,缘何一夕,皆变。 明月的身子僵了僵,不知道是动容还是什么,却只听他道:“那就,不得好死。” 她蓄忍了许多的泪终于落下来,她没有嚎啕大哭,甚至连哭都没有声音,是伤碎了心。 纵他不爱她了,可是,她还是把他放在心尖尖上啊。 阿宝摇头:“你要娶婷玑公主,可是我呢,阿月,我是你的什么人,你怎么能不爱我呢,你有苦衷,对不,你说话?” 她哭得一点都不好看,没有梨花带雨,只有一片伤心画不成。没有人哭起来是好看的啊。 明月点点头:“我自是爱你的。”阿宝眼里露出光,笑未浮上脸。明月将她握笔的手使劲拂开,有些粗暴,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爱这个东西,爱着爱着,便也就不爱了,唯有权势方能持久,你想让我娶你,可是,你又有什么资格。” “圣上允我营中将军之职,将来封侯拜相,何等恣意光耀门楣,她乃是一国公主,地位尊崇,我何须舍近求远,又凭什么要娶你。” “不是这样。”阿宝摇头 “那是如何,你也没有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吧” 阿宝望着那张往昔耳语温柔的口吐出杀人的话,她的心肺割的七零八碎。 看她伤心成这个样子,他冷笑着反问,“你不会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吧。” “你娶她便娶,何须赶我走。你也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你若不曾许我什么,我自不怪你,你许诺了我什么,如今食了言,我亦不怪你。我只想好好看着你,不想走,你留我下来,给你做丫鬟……”也可以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她感觉脸木了一下,而后是钻心的辣和疼。有温热从鼻孔里面流出来,衣袖一锴,糊了一脸。 他愤红了眼睛,怒极。 “不知羞耻!” 阿宝神色呆滞,却露出凄苦的笑。 他伸手握住她的下巴,恶语相向得面目可憎:“通房丫头也轮不到你。” 她眼里在哭,面上是笑,笑得都是抖的。断肠之痛,就是这般吧。 俯身捡起地上的狼毫,他又站起身 “阿月……” 她轻轻唤他。 他愣了一下,提笔,大气挥舞,有些用力过猛。 将最后一笔落下,他停顿了好一会。白纸黑字叠的整整齐齐,亲手塞在她手中。阿宝将手捏的死紧,他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塞稳,掐得她手腕手指都是乌青。 “拿好。” “阿月” 在他转身时,她唤住他。 他停下来,听她说, 阿宝闭眼道:“不怕我恨你吗?” 他身影几不可见颤了一下。 许久,他说:“自今日,你便要好好恨我,带着今日之恨活着,直到将对我的恨带进棺材寿终正寝。” 怀揣一份解约书,她只身出了探花府,没有回头一步。 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自今日后,我再不踏入滁安一步,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他说:“甚好。” 那年的滁安,雪特别大。飘起了她期待已久的鹅毛大雪。阿宝形单影只,没有带走探花府任何一样东西,就算是一身厚的衣服都没有带走。身上穿的还是七月流火时初来滁安的一身单衣。 风雪飒飒,山河万里,一片茫茫 探花府的暖室内,下人呜呜咽咽禀报回着话。 刑姑娘太可怜了,那样大雪的天,下人都有点恨自己的主子了 明月站在窗边久久不动,形如石化。见他不为所动,小斯咬咬牙出了屋。 窗外的雪真大啊,明月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雪白的袖口沾了手心湿濡,被染得殷红。外面大雪纷飞,他因看的太久瞳孔出现短时聚不回神,所见漆黑一片。转身却是满面清泪。 七十年后 一个古稀年 陈家村敲锣打鼓,披红带红,县太爷亲自抬了匾额站在村门口迎接人。 谁有这么大的脸面,竟得县太爷亲自迎接? 原来,这年京试武考中,武举状元有幸落在此村,周边郡县的县太爷亦过来祝贺,陈家村上头的州府皆来庆贺。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一时炙手可热,成了钟灵毓秀之地。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嘛,不人杰地灵,如何孕育得出当红武状元。 “严大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呐” “哟哟,刘大人,同喜同喜。” “本府喜从何来?“ “自然是喜的,蒋状元当年可是去贵县的绿山书院开的蒙,求的学。刘大人德政颇丰,治下有道,山水都有灵气的。武状元吃过贵县的水,今日夺魁自然也有刘大人的功劳,当然同喜。” “哈哈,严大人一张铁嘴还是这样金贵。” “事实嘛,刘大人谦虚,谦虚”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同贺同贺” “……” 唢呐声响,锣鼓喧天,越凑越烈。敲锣打鼓喜气洋洋中一干人等在村门口,翘首盼着那头戴紫金冠身着滚龙袍的状元郎衣锦回乡,烈烈灼日也不觉得苦累。 “少爷你慢点儿,等等我。” 村内小道上,少年身着白短衫,红色的裤脚扎得紧紧的,腰上一条红绸亦扎得实实,显得人精瘦而又意气风发。一个小斯赶在后头追。 真是追不动了,他家少爷的腿力,自小练出来的,能跑能打能摔,可了不得。要不怎一举夺得武状元的头筹。 不过,这放着大路不走…… 想着村口那一干望穿秋水的各县太爷,小斯苦一张脸,今儿回去准又挨训。 少爷真不是他带坏的,是少爷带坏他。 “跟不上就慢慢走着来,我先走一步。”男子脚步不慢反快,头都没有回。 亦不知是谁家的少年公子郎,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在一篱笆破院处停脚 “阿婆” 少年朝里面喊了喊,没有人应。 “阿婆……” “……阿婆,邢阿婆?” 他又朝里喊了喊,还是没有人应。少年推开篱笆墙院的门走进去。这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佝偻老妪从屋里面出来。 “邢阿婆”少年笑着跑过去将人扶住,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来,太阳晒在脸上亮澄澄的。 “是阿宁吗?”老人家年纪大了,隔得远看人就费力,等人近了才晓得是蒋家的少年。 “是我,阿婆,我进京这四五个月,您还好?”将人扶了坐好,他也在石磨旁边坐下来。 “眼睛不太好了,年纪大了。”老妪笑笑,已经掉完了牙的嘴往内陷着,鸡皮鹤发,全是光阴岁痕 老妪是村里的独孤,七十年前搬来陈家村的,未成亲,无亲,无后代。 “明日就是阿婆九十寿诞。明日过,您就是全村第二高寿的人。县衙已造好册子,名已经登好,我与父亲说过了,阿婆寿辰就在蒋府操办。状元宴一起庆,双喜临门,明日我来接您。” 听闻他中了状元,老妪伸手去碰他的脸,老人眼神不好,碰不到。“在这儿呢”少年朝气蓬勃的面上露出笑,然后引着那虬如树皮的手覆在自己脸,一双眼睛,亮的似满天星宿。 当朝有一规制,凡是九十以上的老人,当地县衙皆要登记造册。寿命越大,那是彰显德望,也是天子有功德的天兆。所谓泽被江山,就是如此。 想起上京前托自己探听的事,少年收了笑,有些遗憾。 “我特意打听,没有您说的这个人。” 近二十年,村中每每有赴滁安的,必都会受阿婆托探听一人的消息,每个归来的人都说没有那人。少年觉得,是否她年纪大了,记忆弄糊涂了。倘若真有此人,为何这般执着探听?刑阿婆…… 是否也有故事 有一碗孟婆汤在等着谁? 会的啊 每个人,都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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