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拂掉了桌上的茶杯,茶叶混着茶水溅了满地,最后又洇进地毯。 “胡言乱语,我定要你们母子碎尸万段。” 说罢,我落荒而逃。 她在我身后尖叫。 “你不是每日都让人给他送那个饭庄的糕点吗,今日的糕点被我下了毒,他自然以为是你要鸟尽弓藏,你说他会不会吃……” 我思绪乱得紧,越跑越快,才将那声音甩在耳后。 我没有乘坐马车,反而是牵了一匹快马,加紧前往我宫外的住所。 即使只是万分之一的危险,我也不想让阿那颂承担。 原来我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孩子就是阿那颂,我看他可怜,将怀里偷藏的糕点送给他,又带他抄近道逃出了皇宫。 那时我只觉得,如此小的孩童自然不是罪犯,不是罪犯就不该受私刑,该自由的。 难怪他吃了饭庄的食物会觉得熟悉,也认得我的玉牌。 林氏果然狡诈,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才留住我。 推开房门时,阿那颂的腿正架在椅子扶手上,仰着身体往空中抛花生米又用嘴接住。 见我来了,他坐起身。 “你都好几日不来了,今日怎么来了。” 我看着摆在桌上完好无缺的糕点,松了口气。 “糕点有毒,幸好你没吃。”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早看出来了,怎么会有蠢货想到给我下毒。” 我气息还没调整匀,看着他无事,便觉得开心。 “你会觉得是我给你下毒吗?” “当然不会。”阿那颂朝我眨了眨眼,“不过如果真的是你下的毒,我就勉为其难吃了吧。” 一股冷意蹿上我的脊背。 喜欢是藏不住的。 就如同阿那颂每次看向我时,亮晶晶,湿漉漉的眼睛。 我早应该发现这件事才对。 可我为什么忽视了,甚至,纵容了。 我对阿那颂的关注早就到了我自己都觉得不对劲的程度。 我的目光总是落在他的身上,而不是那些大家闺秀身上。 只要他不在我的视线内,我就会焦躁不安,到处找寻他。 直到在树叶中看到他藏青色衣袍的一角,知道他正躲在树上偷偷看我,我才能安下心。 这种变化让我恐慌。 这是……这是爱吗? 但我不可能对一个男子动情,所以,唯一的可能。 是阿那颂对我用了情蛊。 是了,一定是这样。 阿那颂用蛊如神,连改人骨骼相貌都能做到,何况是感情。 我猛地推开了向我靠近的阿那颂:“你对我用了情蛊是吗?” 阿那颂茫然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他欣然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你爱上我了?” 我心下了然,更加认定了是阿那颂用情蛊控制了我。 他闷声笑了起来:“云起,不对,太子殿下,你可真是个胆小鬼。” 我指着门口,狠心吼他:“你滚,蛊书我找到后会送到你的住处的。” 阿那颂攥着拳,一言不发。 我像是疯了一般,冲进他的房间开始翻找:“你的蛊盅呢,若是你没有对我下蛊,你敢让我看你的蛊盅吗?” 他声音很冷静:“云起,何必要看蛊盅,怀疑产生的那一刻,我的罪名的就成立了。” 被子一抖,一个破旧的小蛊盅滚落到地上。 一小缕头发被红绳缠绕,红绳颜色发褐,应当是沾染过血迹。 我捡起那缕头发。 红绳上用小字记录着一段生辰八字,与我的分毫不差。 我用这个质问阿那颂。 他腾得一下涨红了脸,那抹红很快又染到耳尖。 我背过身不再看他:“你走吧,不要再见我了,欠你的我会还给你的。” 末了,我又咬牙补充一句:“你让我感到恶心。” 若是我回头,便能看到阿那颂弓着脊背,捂住心口痛不欲生的模样。 可我始终没有回头。 11 这是我们第一次争吵,结局是阿那颂头也不回地离开。 而他的名字也成了一把在我心头时时搅弄得生了锈的钝刀。 那些回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头脑中闪过,他将我背出山洞、带我在山林中生活、保护我归京…… 甚至还有他用金乳酥将两颊塞得鼓鼓时的样子。 他坐没坐相地将双腿挂在扶手处晃晃悠悠的样子。 宫宴上,我们隔着衣袂翩跹的舞女对视,我心中所想却是他在山林中的篝火之舞。 其实我早就动心,他说得不错,我只是一个胆小鬼,一个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懦夫。 一日、三日、十日…… 一月、三月、五月…… 半年了,小颂始终没有回来。 我派出的暗卫也都一无所获。 就连从湘西回来的暗卫都说,山上的吊楼被拆了,地面只剩烈火焚烧后的一片灰烬罢了。 我手中握着从他房间里搜出来的蛊盅,而里面的头发没了他的精心滋养, 早已干枯。 《湘西蛊书》的残卷我已经寻到, 只是我没有勇气翻开。 直到一日婢女忘记关窗,风将残卷翻开,停下的那页便是如意蛊。 将心爱之人的头发用红绳缠绕,记下生辰八字,用自己的血浇灌。 无须任何蛊虫,这是对心爱之人的祝福。 只愿他万事顺意。 林氏和陈昇一同问斩,林氏最后求我, 可否将他们的尸身送回湘西。 我鬼使神差地答应,其实只是想再次踏足那片土地。 亲眼看到我们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成为了一片废墟, 我和阿那颂有过的回忆便也如同这片废墟, 片片零落, 最后只剩灰烬。 我们之间横亘的阻碍太多,似乎男女之别已成了最不重要的那一条。 阿那颂,你在哪? 山风呼啸, 凛冽地刮过我的皮肤,仿佛这就是他给我的答案。 我想, 若是此刻阿那颂出现在我眼前, 我亦是没有勇气抱一抱他的。 父皇没有了情蛊的控制,励精图治了起来。 他时常念叨我没有妻室子嗣的事情, 我总是摇头说不急。 “苗人果真可怖,我们该斩草除根。”父皇指着地图上的一处,语气有些凶狠。 即使我没有跟他说林氏下蛊的事,父皇也早就琢磨出了其中门道。 “父皇,蒙兀仍虎视眈眈,不宜再起争端。” 况且陈国, 本就对不起苗人。 只是我将这句话吞进了肚。 父皇像是预料到我会这么回答似的:“平儿, 你可还记得你名字的意义。” 我记得,荡尽天下不平事。 可我还有另一个名字, 云起啊。 夜晚, 我烦得厉害,便没有点燃安神香。 而是伏在桌案边, 因着蛊书已经残破不堪, 我便重新誊抄了一遍, 缺损的部分我也正在想办法找到剩下的残卷来补全。 不知过了多久,我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恍惚间, 窗户被推开, 一阵冷风吹过。 一人将我拦腰抱起,细致地为我脱了鞋袜与外衫。 我睁开了眼,他回来了。 如今就躺在我的身后,清浅的呼吸打在我脖颈上。 他更瘦了, 只是轻轻地抱着我,也让我被硌得生疼。 我抬手覆上他的手, 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手一颤。 “你回来了。” “嗯, 我回来了。” “还会走吗?” “我已安顿好所有幸存的苗人, 习惯了陈国生活的留在陈国,想要回苗寨的回了苗寨。”他顿了顿,“我不会再走了。” 我哽了许久, 才将那句对不起说出来。 我相信人定胜天,若我是他必经的情劫,让我们一起携手度过吧。 我亦不会再放开他的手了。 (完)
第26章 陆与安 我是大凉第一女战神,被指婚给了哑巴皇子。 新婚当日,我接到军情疾驰边关。 三年后凯旋,却见我的哑巴夫君正领着个半大的孩子在府门口迎我。 我问副官:“你说,这是我的孩子吗?” 副官:“您说是就是。” 1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穆与安,他乖巧的脸上挂着恬静的笑,杏眼里全是惊艳与羞涩,面上染了薄红。 我大步走到他面前,抱拳行礼:“臣陆翎,见过八皇子。” 穆与安急得直摆手,而后对我一顿比画。 我很蒙,因为我看不懂。 旁边的小孩奶里奶气地说:“爹爹的意思是,他是娘亲的夫君,娘亲怎么能对他行礼呢?” “是我没反应过来,以后不会,等等——” 我看着小孩儿指了指自己:“你叫我什么?” “娘亲!” 我又指了指穆与安:“他呢?” “爹爹!” 我一脸震惊地把那小孩抱起来,递给副官看:“瞧瞧,这真是我闺女!” 在副官一脸无语的表情下,我想起了重要的一环:“这孩子是谁生的?” 穆与安看向别处,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 此时,从门口又出来了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她娇怯地对着我行了一礼:“妾身蒲柳,见过将军。” 我抬头看了看写着陆府的匾额,确定这是我自己家。 “娇儿,不可对将军无礼,到娘亲这里来。” 我问副官:“她是娘亲的话,那我是谁?” 副官很不客气地评价:“绿毛王八。” 被唤作娇儿的小女孩儿扒着我不撒手。 穆与安上前将她抱了出来,看我那一眼,水光潋滟,我以为他哭了。 可等他再次抬头,我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并没有。 娇儿被安放在蒲柳身边,他们三人手拉着手。 我缓缓敛了笑,漠然开口:“真不错,还知道拖家带口出来迎我。” 2 行军打仗没受过的气儿,我现在可是满满当当受完了。 从刚才进了屋子,这位蒲柳姑娘就像那登了台的戏子一般嘤嘤开嗓:“将军三年未归,王爷也是要人伺候的。”这是第一句。 第二句:“王爷千金之躯,难道要为将军压抑欲望?” 到这儿我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掰桌角了。 她又娇娇软软地补上第三句:“如今娇儿已经三岁,将军也回来了,您看什么时候喝妾身敬的茶?娇儿好歹是王爷的血脉,不能让她没名没分不是?” 三句话,差点儿给我气炸。 “咔嚓”一声,蒲柳咽了下口水,垂着头不作声了。 我随手撇掉被我掰下来的桌角,把目光看向了穆与安。 “八皇子——不对,是璃王殿下,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忘了,你不会说话,来人,上纸笔。” 穆与安提笔,我看得出他捏着笔的手很用力,最终好似放弃了什么一般,行云流水地书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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