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看这是什么?” 恍若看不见陆道莲冷峻的神色,宝嫣低头,摆弄起胸膛上挂着黄澄的玉珠,星眸微嗔,小嘴微张,“这是夫君送我的背云,我如今,拿它当宝贝戴在身上,愿它能驱魔辟邪,保佑我和腹中胎儿。” 她手放在肚子上,轻轻爱-抚,除了姣丽蛊媚的姿容,还有一种柔婉慈母的滋味在。 轻瞄陆道莲的眼神如同眉目传情,时不时再看一眼自己肚子,如此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怀了心上人的孩子,甜蜜又喜悦。 而事实上,他们都知道,这都不过是宝嫣做出来特意迷惑他的假象。 她越是这个样子,于陆道莲来说就越像一种羞辱,“苏宝嫣。” 再一次听见他指名道姓称呼她,宝嫣知道,对方的耐性是真的见底了。 她见好就收。 陆道莲沉声问:“为什么这么做?” 宝嫣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稀奇陆道莲竟然会这么问她,“自然报复了。夫君以为,我当真爱慕你么?” 她绕着陆道莲高大的身形走路道:“你们这些儿郎,总有几分自视甚高在里头,瞧不起我这样的女娘。觉得我弱,我可欺,所以连问都不问我的意见,便自作主张地定下交易。” “我是什么?我是你们可以随便折辱玩弄的玩物吗?” 对上陆道莲定定看过来的深邃眼神,宝嫣轻柔而发狠地道:“我要让你们知道错了。我不是,不是能任你和晏子渊随意拿捏的。” 她顿了顿,气息慢下来。 “你有没有喜欢我?” 宝嫣话音一转,柔软的身子朝着高大的身躯靠过去,陆道莲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那样子,到衬的宝嫣好似那缠人勾魂,引诱他的女妖精,她轻声说:“你都查到是我做的了?如此气急败坏的来找我,你是不是也动心了?” 她点着陆道莲的胸膛,手指触碰到他矜贵的衣物,指尖连戳带画的在他衣襟处勾弄,二人的视线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宝嫣清眸流盼,试探地问:“你喜欢上我了吧。” 若无这点把握,她怎敢如此招惹放肆。 作为女儿家,女娘的直觉是最敏锐的,情爱这种东西,她们怎会不清楚。 一个郎子看她们的眼神里,是情还是欲,那是掩饰不了的。 宝嫣唏嘘说:“我那日,替你挡刀,痛得快死了。”她目光好奇又新鲜地打量陆道莲,“你当时的样子,好像心都快碎掉了。” “你就这般,觉着我好吗?舍不得我” 宝嫣话音戛然而止,她纤细的脖子被陆道莲用手连带着佛珠一起掐住了。 盯着从开始到现在,就柔媚地说着气人的话,不断刺激他的宝嫣,陆道莲冷冰冰地问:“你是不是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宝嫣怵于他身上的危险气势,静默了片刻。 倏然,浑不怕死地把脖子更往陆道莲掌心上靠了靠,宛如被烫了一下。 接着他眼睁睁地看着宝嫣双手环住了他的肩膀,整个人贴得他很紧,像不能失去他一样,断定道:“你舍不得。” 宝嫣:“我也是喜欢你的呀,夫君。我喜欢过你,你天资秀出,容色绝伦,霸道又待我极好。我在晏子渊那受委屈,你给我送药。兰姬阿姐针对我,你替我出气,你英明神武,我怎会可能不喜欢你?” 他看她的眼神里,是有情的。 宝嫣很早就发现了,正因为含着情,又喜欢做那些令人误会的事,宝嫣才会为他动了情思。 可是这个人,他傻呀。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是喜欢她的。 若不然,怎么会在她这般拙劣的安排之下,中了圈套,他神通广大,一查便知。 若是不喜欢,定然早就过来将她弄死了。 何必上赶着,还要跑过来与她一通废话,纠缠到现在,只是他不肯承认罢了。 宝嫣:“你杀了我,腹中的孩子怎么办?他还未生下来,他是你亲骨肉,这你也舍得吗?” 陆道莲其实早在宝嫣靠在他身上,柔柔地说她也是喜欢他的时候,就已经放松了掐住她脖子力道。 他了解她说的那些话的心理,从开始最初,他的确对她有意,她应是不知道,从在驿馆见到她第一面起。 他就觉得这个女娘,生得好似来度化他的菩萨。 他当然也知道她的来路,只是不想听见她已经被许做给别人做妇的消息。 所以执意要求她道出自个儿姓名。 晏子渊遇刺,身体上出现缺陷,不能人道的事情,着实是场意外,意外到他觉得真是天助我也。 借种,本不过是一个可以更加近距离接触她的机会。 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个女娘的忠贞,他也不是有意要惹她哭的。 可是晏子渊不能与她圆房,他代替他,这难道是什么坏事? 她想要什么,他都能帮她做到。 可她那么不情愿,就显得好似他不如晏子渊一样。 得让她知道,她夫婿有多么无能,他才会命人知会晏子渊一声,要她死心。 原来这么做,是足以令她心里生恨的。 他当然也有很过分的,当着她的面,对晏子渊说过拿她当玩物的话。 因为对她得之不易,所以他有时时刻刻都想狠狠欺负她的想法,现下看来,如若换成是他自己被人这么对待。 陆道莲也是要杀人的。 而新妇,她还是太手软,她只是想出以心攻心的法子,折磨他。 万一他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岂不是要白白害她浪费一条性命去了? 如果是因为往日种种,待她不好,让她生恨不满这么报复他,那也不是不能原谅。 宝嫣感觉到原本对她态度阴鸷冷厉的陆道莲,气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他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 也没有那么狠,想要让她死,怎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道莲:“所以,你只是因为我以前伤了你的心,你觉着我拿你当玩物,不够尊重你。所以你便用这种方式撒气,实际上,你还是喜欢我的?” 宝嫣愣了下,等等,她是这么说的吗。 她是要让陆道莲知晓,她不是那等可以随意拿捏的女子,她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报仇。 他怎么说的,好像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跟他撒娇置气一样? 凡是向前看。 陆道莲对已经发生过的事,基本是不怎么去回望的,他有仇,当场就会报了。 是把人杀了,还是弄残,只要他痛快就好。 可是眼前的新妇怀着他的骨肉,难道真的说杀就杀不成。 虽然她的做法很可气,是将他耍着玩,可是念在她连性命都不顾,都要为自己证明一番的份上。 陆道莲打算不再计较宝嫣算计他的事,更因此念着她肚里的孩子,生出了将她据为己有的想法。 陆道莲反客为主,将贴着他的宝嫣禁锢在怀里,道:“你说得对。你有了身孕,是我孩儿的阿母,我怎会杀你?” “可你既是我孩儿的母亲,又怎能是他人的妇人?” 陆道莲沉声说:“以前的事,我是有不对的地方,但罪不至死,总该有给我悔过的机会。你做的那些,我也不与你追究了。” “你与晏子渊,和离了吧。” 和离后,跟他在一起。 这一腔打算,听得宝嫣目瞪口呆,原本还温顺的她,当下在陆道莲怀中惊诧地抬起头:“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为何要与他和离?” 陆道莲:“你说喜欢我,又怀着我的骨肉,自然理当和我在一块,如此我们才能一家团聚。” 从陆道莲神色上来看,宝嫣发觉他神情肃穆不作为,说的是真的。 当即感到无比荒唐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扯开。 她是疯了才跟晏子渊和离。 要用什么样的理由和晏子渊说?婚姻大事,大事懂不懂,她连婚配都是家里做得主。 和离岂是她能说离就离的?况且,这话当初他们在佛堂就说过了。 苏家大仇未报,离不得晏家。 宝嫣岂会因为他,分不清事情轻重? 得让这人死了这条心。 看着突然反抗起他的宝嫣,陆道莲不明所以地锁紧了眉头,“你怎么了。” 他不是已经不计较她干的那些事了,就像前尘过往,愿意一笔勾销。 但是新妇好像不愿意。 宝嫣与他拉开距离,等站得离陆道莲有几步之遥,能清晰看清彼此身量,才秀眸回盼,意味深长地开口:“听底下人说,夫君来时为了我带了一份大礼。” “你把小宅里的树挖了,带回晏家了。” “是想种在我这庭院里了?让我日日都能看到我俩的定情信物么。” 陆道莲被她软软的嗓音说得心尖发痒。 他莫名不反对“定情信物”这一说法,来时他想好了,要好好找新妇算账。 于是把挂了红绸的许愿树命人从那边弄过来,就是为了在她不承认,想要撒谎自己没做过这些事时,用作威胁她,象征他们二人私情的证据。 没想到宝嫣和他预料中的不同。 他没问几句,她自个儿便抖露出来了。 陆道莲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宝嫣却在这时,露出一种古怪,刻薄而寡情的眼神,玩味道:“没想到我不过随口一说的话,夫君也能当真。” 陆道莲目光晦暗幽深,直觉宝嫣话里有哪里不妥。 却没有直接发问,反而被她脸上的一颦一笑给吸引了。 宝嫣怜悯地看着陆道莲,实话道:“我家乡,从来没有什么凤凰木,那棵树,也称不上什么吉祥树。都是我用来骗取夫君的真心,胡诌的。” 她轻叹一口气:“还有那树上红绸许的愿,也是为了让你感动胡乱凑数的。” “夫君可千万别当真了。” 宝嫣说着,悔悟般,惊讶得捂了下嘴,“对了,还有这声‘夫君’。” 她弯了弯唇角,“我只当是只猫儿狗儿,叫谁都一样。” 话音落定。 陆道莲面色终于有了铁青的变化。 宝嫣忍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保持着嫣然巧笑的样子,默默转过身。 从小凉亭里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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