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嫣瞳孔收缩,深刻地感受到陆道莲在这种事情上的残忍。 他的作风就是喜欢将对不起他或是惹他不高兴的人千刀万剐,怎样才算折磨,就按怎样的来。 宝嫣后背虽升起一片毛骨悚然的寒意,但她对把月氏抓回来的决定什么也没说,全当默认了。 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那就做个最后终结吧。 察觉到宝嫣态度不像刚才那样生硬,对他置之不理。 陆道莲感叹:“你说,没有我,你可怎么办。”杀人都不会,只能借他这把刀。 宝嫣嘴抿得紧紧的,心底有事不敢说,又一副受了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样,奈何陆道莲就是吃她这一口,换个人都不行。 宝嫣被他点了两下鼻子,“没办法的话,那孤只能争取活个长命百岁,护苏氏女周全。” 宝嫣冷不丁道:“你背那么多杀孽,还妄想佛祖保佑你,长命百岁吗。” 陆道莲看她不像先前那样伤心哀愁的样子,弯了弯嘴角,“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何尝不是一种行善,祂保不保佑我无甚么所谓,只要保佑小菩萨你白头到老就行。” 宝嫣听他巧言善辩,任由陆道莲轻抚她的脸,双目透过他望向床帐。 他都这样说了,她岂不是要多做点什么,为他赎罪孽,才能达成长白头偕老的心愿。 为了减少隔空对罗氏的担心忧思,又为了陆道莲,宝嫣决定虔心礼佛,每日抄写经书,听禅文,去昭玄寺拜佛,日行一善,约束自身。 她找到事情做对陆道莲来说是件好事,他也不是总能陪伴她,若是这样能令宝嫣心里好过些,别说礼佛,他能在宫中都给她修一座佛殿。 他还说过要带宝嫣去普诗弥的坟前扫墓。 趁她没生之前还能走一遭,那天大白日,雪化了很久了,可见枯山。 宝嫣从被褥中被挖出来,稍作梳洗打扮,就被塞进了车舆里,让陆道莲带到了昭玄寺最大的一间殿宇中。 她还以为是真墓,见了才知普诗弥已经被制成了金身,被供奉在莲台上,他还保留着生前的模样,除了一片金色,双手合十,盘着双腿,闭上双眼,瞧着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过去了。 再看陆道莲,他一直盯着这个金身,眼里情绪宛若化不开的稠墨,“他是坐化的,安然而死,应当是去他的极乐西天成佛去了。” 陆道莲朝宝嫣睇过来:“你应该听说过,我生母是贵霜国佛教圣女,普诗弥是我舅舅,十四岁以前,我都当他厌憎我。因为他阿姐生下我和晏子渊就去了,汉室的宫妃有一半责任害死了她。” “他从不告诉我,生父是谁,生母又是谁,甚至他连是我舅舅的身份也不承认,我也只当我是他捡来无家可归的弃子。直到我入了宫,见到了汉宫的主人,他们都说我的眼睛与他很像,而他也常召我去他那诵经,问我在昭玄寺过得怎么样,还有意说漏嘴,谈及我母亲。” “你阿母她……” 当时汉幽帝说话的样子,陆道莲现今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笑。 宝嫣看到了他眼里的嘲弄蔑视。 “他以为我知晓自己是皇子后会惊喜非常,他问我想不想要恢复身份,他想看到我沉迷宫廷里的富贵,舍不得离开,想看我被利欲熏心蒙蔽双眼,像只野凫扑腾进去,和他后宫中的嫔妃所生的皇子、公主去抢去争。但是我没有答应。” 陆道莲:“我告诉他,我出家了,做不了他汉室的皇子。” 那么多有野心的人,他更有资格去争,但他却不在意,表现的一心向佛的样子,可不是异乎寻常,与众不同。 不是傻就是别有用心,汉幽帝也不是不懂,但是至少没有其他人那份讨厌,像后入京的晏子渊就傻得野心昭昭。 一直将自己当做储君的备选人,曾在宫廷里与其他人大打出手,亲口说出他出生不比他们低微半分的话被汉幽帝听见。 大概是想一个两个,初出茅庐涉世未深,就想干一番大事。 没多久汉幽帝就召贤宁入宫,说她在上京待得够久了,清河路难行,让她早日出发。不等晏子渊明白,贤宁便带着他上路了。 此后晏子渊来上京的次数不超过五次,前两年都不得待见,后来大了意识到以前的鲁莽,才有所改变。 可惜为时已晚,陆道莲已经在汉幽帝那将自己演绎得出淤泥而不染,无心管束世俗事。 一直到汉幽帝患疾,担心自己撑不了多久,朝廷被后宫和其他党羽掌控,于是叫来他比较放心的陆道莲将号令符交给他保管。 期间还暗中传唤了几位信任的臣子,给在边疆统领三军的将军下了密旨,听候太子调遣,这才得以让陆道莲里应外合,成功率领三军听他命令杀进上京。 “你看我亲缘单薄,与兄弟姊妹不和,克父克母,普诗弥还说我是天煞孤星,结果呢?我如今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佳人相伴在侧。”陆道莲暗示性地盯着宝嫣,浑不在意拿自己说道:“所以事在人为,别太担心苏氏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宝嫣日夜祈福,心里不安已经日渐平静下来了,如今又有陆道莲特意为了安抚她,带她到寺里烧香,谈谈过往,宝嫣面色气态都比初闻罗氏出事时,要好多了。 “你曾经不是还想说到了京中,要看看我待过的地方。” 二人从殿里出来,挥退了其他人,陆道莲还带她去了自己曾经住的禅房,“就是这了。”想象中与其他僧人挤在一块的大铺房不一样。 陆道莲竟然在此还有独立的禅室院子,是因为他身世非凡,来历特殊,被特别对待也可以理解。 但是通过观察打量,他出走这么久了,这里竟然还被打扫得这么干净,说明陆道莲在昭玄寺的地位依旧高贵。 宝嫣被一个箱子所吸引,忍不住翻起他的旧物,以为上了锁不好打开,结果一扯锁头就掉了。 原来是没有锁紧。 天冷,陆道莲派人去烧些炭火送来禅房,却发现一不注意,苏氏女就摸到了他年少荒唐的秘密前,想叫她别碰已经晚了。 抱着了解陆道莲的过去的想法,宝嫣在各式各样的秘宝中,翻到了一本书。 本以为是佛典,结果一看,五花八门的姿势跃然纸上,有错位抱头互啃的,有一前一后屈膝跪地,还有单膝抬腿背后站着人的,总之应有尽有。 郎俊娘娇,容貌体态都活灵活现,宝嫣在陆道莲进来时看见他,顿觉烫手,手一松,本子便掉了下去。 陆道莲若无其事地替她把东西捡起,还拍了拍书皮上根本没有的灰尘,神色皆是寻常,堪称淡定,“替你拿了一叠糕点来,你吃不吃。” 宝嫣面红如血,“你怎么还看这些,这都是你以前的东西?” 陆道莲不急不缓:“莲子糕,里头加了蜜,滋味还行,应当不苦,也是我少时吃过的。”宝嫣听得出他再转移话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她发现了,也觉着尴尬。 她算是明白了为何老方丈对陆道莲要求那般严苛,他这人是从小就不学好不正经。 在寺里都能偷看淫-书,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继小人之后,陆道莲又被小声说了一句,“无耻淫徒,下流。” 她看他的眼神,羞愤又恼火,像是在说“你胆大包天啊你,怎么那么……不学好”。 陆道莲眼也不眨回视她,宝嫣从小身边就是家风甚严例如苏凤璘苏赋安那样的君子,下流的招惹不到她面前去,也没几个交好的儿郎。 即使有,她兄长都跟防贼一样替她打发了,她当然没感受过像陆道莲这样外表如谪仙,内里都阴暗烂透的货色。 她当然受惊了。 陆道莲也不介意她骂,与其在她跟前做个霁月风光的君子,还不如能做对她为所欲为的烂人,他放下那一小盘点心,“要不要在这里试试?” 宝嫣以为听到了天方夜谭。 他不顾她表情慌张惊讶,当她的面随便翻开一页,摊开,指着其中一个呈十字的姿势,“这个待会我在下,你在上,夫人你会轻松些。” 陆道莲去关门了。 宝嫣为自个儿喊:“我不,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佛门重地,不行的……” 陆道莲两手扶着门框,理所当然地回头:“就是佛门重地才更要放肆,夫人别怕,天塌了,为夫都替你扛了。”
第78章 从禅房出来时, 宝嫣眼皮艳红得像被人嘬过,害她黑眸水汪汪的,嘴儿也像被吃过, 红透了。 院子外面, 下属看过来时宝嫣抬起了手,袖子遮面, 宝嫣很羞赧地走在陆道莲的身后,眼神时而看两边, 时而对着身前人的背影嗔怨。 陆道莲脑子里还残留着细皮嫩肉的画面, 看什么都好似挥不走, 看门扉是白, 看石板是白,看水缸里的倒影和眼前绰绰人影还是。雪肤花貌, 欲骨天成。 “殿下,现在去哪。” “回宫。” 天色不早,在他少时间住的小禅院待了一天, 该看的看尽了, 不该看的也看尽了。 陆道莲回味地侧过身,等着不许他碰, 不许他扶的宝嫣,等她磨磨蹭蹭速度很慢地挪过来。 他伸出手, 好心说:“路滑, 我牵着你了。” 被狠狠揉过捏过的宝嫣, 到现在胸脯还是痛的,她记得这双手作恶, 一双秋波眼横了陆道莲一记眼刀,瘪过小嘴从他身边越过, “不要。” 宝嫣娇纵,说明脾气见长。 陆道莲被拒,淡淡笑了笑,不似生气,只是换他盯着宝嫣寸步难行的身影,回想到细腻白嫩的一双玉腿,被磨红得像擦了胭脂,说明他让人提前打扫这禅房的主意没错。 今日没白来这昭玄寺。 若是普诗弥在天有灵,看到他如今过得这么好,理应也会为他感到高兴吧。 上京乃大汉都城,自上回太子入京,与禁军一战令城中百姓人心惶惶,鸣金收兵过后,日子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见再没有喊打喊杀的大事发生,有人带头率先出门做起生意,街道上也有了人行走,渐渐地又恢复热闹起来。 宝嫣还未好好看过这座城,贵人出行,哪怕不知底细也知富贵非凡。 车舆外,遇着街道上的小贩叫卖,虽没什么稀奇但她还是多瞧了两眼。小贩眼尖,自知贵人眼光高,为了生计还是鼓起勇气吆喝:“夫人,夫人香缨看一看吧?不买闻一闻也行。” 车轮停住。 预想中娇软的嗓音变成了威严的郎君,经过护卫的检查,小贩手捧香缨,举过头顶,敬畏无比地将东西奉上,就听里头的人劝道:“拿一物可以,闻我替你闻了,比不得宫中用的香料,贾闲说你日子越往后越得多加小心,他不在,岂知这香味是否对你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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