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妍轻轻一笑,随意胡诌一个理由:“我有一个怪癖,不喜欢宫里的太监。可我听说,东宫里面全都是太监,我一个人进去,有点害怕……” 温怜:“……” 若是贺玄渊现在不在东宫,她倒不介意送她去一趟,可……她有些迟疑,取过喜雨手中的锦囊,再三询问:“太子殿下,真的不在东宫?” 程清妍讶异,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便顺着她摇摇头:“不在。” “那好吧。”温怜低着头,捏紧手中的锦囊,“那便走吧。” 程清妍看着她手中的锦囊,若有所思地一笑:“多谢。” 这个锦囊,不过是府中的下人为了讨好她,向她送来的小玩意儿,说是出自宫中绣娘之手。她也知道,宫中尚衣局绣娘的绣工巧夺天工,常常将一些绣品托人在宫外卖掉。 她垂眸猜想,温怜的反应如此奇怪,难不成这锦囊是她丢失的不成? 毕竟,这锦囊图案精致、绣工精妙绝伦,颇费心神,纵使一般女子攻于女工,也断不会耗费这么多功夫在这上面,尤其还是住在宫里的温怜,绝不可能是她绣的。 东宫大门口,早已有太监在此守候。看到三人走来,还未张口询问,程清妍便抢先道:“我是丞相府的三小姐,是太子殿下让我来的,我不需要你们带路,你们先下去吧。” 众太监都是新换的,还是些还未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新人,从没见过如此强势的人,他们也不识得温怜,看着温怜落魄可怜的模样,只当是程清妍的丫鬟。 “是。”一众小太监面面相觑,退着离开。 贺玄渊的书房,纵使温怜许久未来,但依旧十分熟悉。 曾几何时,贺玄渊在这里手把手教她写字,带她读书。那时的她也曾幻想过,未来有一天,她会住进这里,成为他的太子妃。 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房门被轻轻推开,屋内的陈设依旧是三年前的模样,丝毫未变。纵使贵为太子,但贺玄渊的书房却极其古朴简洁,黄花梨木的桌案上,不过摆着一套文房四宝,几本经书而已。 唯一夺目一点的,便是满室排列地整整齐齐的陈书。 程清妍没想到贺玄渊的书房竟会如此,连她父亲的书房都比它装潢得精美别致。不过,她讶异了一瞬,便了然了。她早就听说贺玄渊与如今陛下的奢华之风不同,行事作风极其简洁朴素,看着书房的布设,倒是和她印象中的形象对上了。 她的眼神逐一扫过架子上的书,赞道:“真不愧是太子殿下,竟读过这么多书。” 温怜恍惚地跟着看了一眼,这些书几乎都是她一本一本整理好的,其中大部分,贺玄渊都带着她读过。 还记得有一次临近太学考试,她慌地整宿整宿睡不着,还是贺玄渊看出了她的不安,领着她进了这里,一本一本为她讲解。 那时的她还太小,站着的话,手上拿着笔就不方便写字。贺玄渊便命人专门为她做了一把高一点的椅子,此后她便经常出入贺玄渊的书房。 往日的记忆有多甜蜜,如今就有多刺人。 温怜别开眼不忍再想,看向程清妍道:“我已经把你送到了,现在你该告诉我了,这个锦囊,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程清妍闻言一笑,她有预感,这个锦囊一定对温怜很重要,她若是太早把这步棋扔出去,便少了可克拿捏她的东西。 “温小姐,你可知道我是谁?”程清妍朝喜雨看了一眼,喜雨会意地出了门,贴心地将门带上。 如今的温怜犹如惊弓之鸟,见到她行为有异,心里咯噔一响,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惊慌:”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啊。”程清妍浅浅一笑,不过那笑意不达眼底,她上前一步,紧紧扣住温怜的手腕,“我只是想留下你,问几个问题而已。” 浓烈的暖香袭来,温怜忍着头昏,几欲作呕。 可程清妍却并不理会她难看的脸色,只笑着盯着温怜,道:“第一个问题,还请温小姐告诉我,我是谁?” 温怜:“你快放开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知道啊,我怎么不知道。”程清妍一把拉起她的手腕,重重地按在桌案上,重复道:“温小姐不知道我是谁吗?这可真令人伤心呢。” 温怜本就头昏,如今被她压得难受,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得道:“你刚刚就说了,你是丞相府的三小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是啊,我是丞相府的三小姐,是全京城最尊贵的高门贵女。”她傲然一笑,眼里透着志在必得,“那你知道,今天太子殿下让我来,是为了什么吗?” 温怜心里一痛,用力地挣脱,却还是挣脱不开,“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可是怎么办呢?”程清妍微微一笑,看着温怜痛苦的模样,毫不在意道:“我想让你知道,想让你看着我成为太子妃,让你死了这条心,从此离的远远的。” “再也别出现!” “我父亲告诉我说,太子殿下已经决定让我做太子妃了,今天他让我过来,就是想见见我。” “你看,只有我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家世,此配当太子妃,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不过是有一张好看的脸而已,也敢和我抢吗?” 温怜挣脱不开,两人的差距被她如此赤裸裸地说了出来,温怜一时气急,便不顾另一手的伤口,两只手抬起来用力推她。 这一推,倒还真的将她推开了。只是这一番纠缠,温怜越发觉得头晕,她摇摇头,声音肉耳可听地虚弱了起来:“我没有要和你抢!” “他对我无意,我决定要离开了!你不用这么担心!” “哦?”程清妍眯起眼睛,有些意外:“你真要离开?” 温怜勉强平复自己的喘息,捏了捏手心,“是!” 程清妍一笑,正准备说些什么,便听门外的喜雨高声一呼。 “太子殿下到——”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藏 大雨淅淅沥沥, 杜衡看着远远的天边泛起白光,朝着刚下朝朝他迎面走来的贺玄渊,道:“夏日一场阵雨, 看样子马上就要歇了, 刚刚东宫的小太监来说程小姐已经入了宫, 殿下不妨等一等再回去。” 贺玄渊看着泛起氤氲的水汽,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这场雨, 和前几日在落月宫时的那天极其相似。 那日,温怜还在受他的母亲温心绵指使,想着法子来勾引他。他抬头看向未央宫的方向,不禁一嗤:真是可笑的女人, 以为他要了温怜,周帝就会放弃,然后回心转意跟她长相厮守? 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对于温怜,上面那人早已筹划了多年。 想起温怜, 贺玄渊浑身的气息越发凛冽了。 自从当年发生了那件事情, 他便再也无法再将温怜看做是一个普通的表妹来照顾, 只想将她送离皇宫,离那个人越远越好。 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 那日在落月宫的小室内, 温怜半解罗衫、娇艳欲滴的模样, 却赫然映入脑海,让他挥之不去。 温怜秋水盈盈的双眼凝望着他, 潋滟含光, 欲说还休。艳若桃花的脸颊,如醉了一般渗出淡淡绯红。 白皙的皮肤上, 耷拉着潮湿的薄衫,勾勒出清晰可见的身形。晶莹的水滴在光洁的肌肤上缓缓滑动,隐入让人想入非非的更深处。 贺玄渊摇摇头,想甩开脑海中奇奇怪怪的画面,却不想甚至连鼻尖,似乎也传来若有若无的香味儿,那是他不经意靠近温怜嗅到的,独属于温怜的味道。 贺玄渊眉心一皱,与其回避,不如直面。 “她怎么样了?”贺玄渊突然开口。 杜衡最是了解贺玄渊,早在贺玄渊皱起眉头时,他就只知道贺玄渊定是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他不动声色地站得远了些,冷不丁地听他一问,有些茫然。 杜衡:“啊?谁?” 贺玄渊未言,只是淡淡看他一眼。 这一眼,虽然轻飘飘的,但还是杜衡心里一颤,他也瞬间明白了贺玄渊究竟问的是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哪个连名字也不能提的温小姐! 只是,贺玄渊吩咐他的事情太多了,他昨天只是把簪子送到柳府之后就匆匆离开了,并未多做停留,也并没有再跟进那边儿的情况。 陛下薨了,皇后疯了,宫里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没想到贺玄渊居然还能分神去关心温怜。 但他知道,有关温怜的任何问题,贺玄渊都上心,他不敢随意回答,低头琢磨了一阵儿,才坑坑巴巴道:“昨晚属下将玉簪送去之后,便回来了,并不知道那边儿的情况。” 良久,贺玄渊都未再说话。 杜衡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见他神情未变,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只是随口一问。只是这口气还未吐完,便又听到了贺玄渊的声音。 贺玄渊:“簪子,是她亲手接的吗?” 杜衡心里一跳,想起当初的场景,摇摇头,“不是,温小姐昏迷了,是……”说到这里,他有些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贺玄渊心里一沉,大致已经猜到了是谁,不过,他还是不死心地继续问:“是谁?” 杜衡:“……” 果然还是在意的! “是谢蔚尘。”杜衡叹了口气。 果然,此话一出,贺玄渊的脸色更难看了。 贺玄渊:“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杜衡不知道为什么贺玄渊非要自己找罪受,谢蔚尘对温怜的感情,那不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的吗?他犹犹豫豫地看了他一眼,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贺玄渊瞥他一眼,“无妨,你直接说吧。” 杜衡:“……谢蔚尘说,谨遵太子殿下谕旨,他会带温小姐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京城。” 贺玄渊眼神一凛,利箭一般射向杜衡,“他要将温怜带走?” 杜衡被他的眼神吓得一缩,有些欲哭无泪,明明是你让人家走的,怎么现在人家真走了,就开始抓心挠肺地反悔了。 杜衡:“属下也不知道,但……谢蔚尘应该在京城呆不久,此次是陛下让他回来的,估计很快就会再回岭南。” 看着贺玄渊的模样,谢蔚尘接下来的话,他更不敢说了。贺玄渊看出了他的犹豫,冷声道:“还有什么,你直接说出来。” 杜衡哽了哽,犹犹豫豫道:“他说……温小姐是功臣遗孤,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任人召之即来挥之则去,他绝不会让温小姐再受伤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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