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无亲朋、也无好友,更无一个嘉宾。 乌嬷嬷见她猜到了,眼睛立马就红了。她看着温怜垂眸的模样,瞬间就想到了温怜的母亲。当年,即是是龟兹最尊贵的公主,到最后也是如温怜这般,绝望地认命。 “老奴无能,当时若是……”她哽咽着说不出声,“若是当初赶在太子殿下之前将小姐带回龟兹,小姐定不会受这样的苦。” 温怜握着她的手,乌嬷嬷已经将一切都给了她,她怎么还能让她自责?温怜摇摇头,勉强撑起笑意,“没发生过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况且,我打算嫁给贺玄铭之后就和他一起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 “我们可以一起去岭南、去漠北、去川西、去海东,就这样平凡地度过一生。” 乌嬷嬷眼神闪了闪,动了动嘴唇,却最终也一字未言。 “好孩子,嬷嬷我啊,是走不动了。”她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额头,“只要你过得开心,我就能给小姐在天之灵一个交代了。” 温怜抱着乌嬷嬷,把脑袋埋在她的腰间,闷声道:“我不要,我要带着嬷嬷一起走,还有沅芷和有兰,咱们三个一个都不能少。” 乌嬷嬷无声地轻叹一声。 “夜深了,早些休息吧。”她一盏一盏地吹灭花盏,为温怜盖上被子,贴心地掖好被角。 望着乌嬷嬷的背影,温怜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乌嬷嬷,你能帮我看看窗户后面有什么东西吗?” 乌嬷嬷浑身一僵,捏着门框的手骤然用力。 “小姐是夜里看到什么东西了吗?”乌嬷嬷转身,眼神与刚刚的和蔼怜爱截然不同。 温怜不懂乌嬷嬷为什么这么问,但这个时候她也不敢随意将心里的揣测说出来,只是摇摇头,“没什么,可、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嬷嬷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本来已经踏出房门的乌嬷嬷听到这话,突然又推开了门,她先是站在屋里看了温怜片刻,见温怜疑惑地望向她,她双手握拳,仿佛下了决心,径直从柜中翻出一尊小香炉来。 熟练地点香,望着悠悠而上的紫烟,乌嬷嬷上前为温怜掖好被角,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东西。 “好几年不点香了,嬷嬷今晚怎么又翻了出来?”温怜有些迷惑。 乌嬷嬷不安地别开眼神,“这香是咱们西域特产,安神效果极好,小姐今晚就安心睡吧。” 虽然对乌嬷嬷异样的行为有几分疑惑,但紫烟侵入鼻息,温怜倒真产生了一些困意,也不打算深究了。 温怜:“嗯嗯,嬷嬷出门的时候,把窗户关紧些吧。” 乌嬷嬷眸色一变,盯着睡眼昏沉的温怜,“好。” 门一关,温怜便沉沉睡去,没了意识。 房门外,乌嬷嬷僵着身子站着不动,像一个守护身后房门的门神。 微风四起,彩云遮月。清冷透亮的月光洋洋洒下,落在随风而动的湘妃竹上、落在宁静的石桌上,落在泛着光泽的小池上。 也落在贺玄渊黑沉沉的眼眸中。 “她睡了?”贺玄渊走出阴影,声音低沉。 乌嬷嬷紧张地捏着衣袖,“睡了,我点了安神的香,陛下可以去看看小姐。” 贺玄渊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没接她的话,“这几日她过得怎么样?” 乌嬷嬷:“小姐一直心神不宁,好像已经发现了陛下每日前来。” 贺玄渊越过她,正准备推开门,便被乌嬷嬷小声叫住了。此时此刻,原本年老浑浊的眼睛,竟出现了些许激动。 “陛下,您会真心一辈子待小姐好吗?” 她是奴,他是君,她这样问已是僭越,但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温怜,就算是豁出她这条老命也要确保温怜的幸福。 贺玄渊定定地看着她,“我会一辈子护着她。” 乌嬷嬷:“可太后娘娘……她对小姐……” 还未说完,贺玄渊便一口打断道:“不必担心,日后我自会处理。” 贺玄渊一向言出必行,见他已然做了保证,乌嬷嬷便放了心。 温怜这张脸,实在是太过惹眼。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如果是在外面,必定会引起无数人的觊觎,唯有依附在绝对的强权之下,才能安然无恙。 而这个强权,唯有贺玄渊一人可行。 乌嬷嬷仍有一事放不下心,她问:“那婚约,陛下打算怎么办呢?” “这个,我自会处置。”贺玄渊不愿继续说下去,“你先下去吧,我去看看她。” 随后,他轻轻推开门,悄然无声地进去了。 望着再次紧闭的屋子,乌嬷嬷面色焦虑而担忧。 望着遥远的明月,她轻叹一声。 若他日温怜知道了今天的事情,怕是不会再认她这个老仆了……但愿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屋内,昏暗,唯有香烛上火光一点。 贺玄渊关上门,静静站了片刻,眼睛才适应了昏暗的光线。 小小的空间,仿佛被凭空划出来的一般,此时此刻,唯有他与温怜两人。 望着床上之人恬静的睡颜,贺玄渊轻抬脚步,缓缓上前。 月光透过窗棱,映在温怜白皙而光洁的脸上,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部分皎洁,在眼底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贺玄渊坐在她的身边,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睡颜。 究竟是何时他对温怜起了别的心思? 眼前的少女,再也不像前几日那般与他作对,又恢复到了当初那个乖顺的小姑娘。心里一动,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触摸她的脸。 却在指尖触到她的那一刻,停住了。 然而,这层犹豫不过一瞬,便消失地无影无踪。贺玄渊看着身边的人儿,缓缓勾起嘴角,冰封的眼底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温怜迟早就是他的,他如今又顾忌些什么? 指尖传来细腻温热的触感,仿佛有一道热流顺着指尖,直达心底,无端泛起一阵涟漪。 夏日炎炎,温怜热得脸色泛红,不由自主地翻了个身,将身上的小薄被一把推开。 身上的睡裙只是薄薄的一层丝绸,白皙光洁的肌肤,在月光下隐约可见。 贺玄渊指尖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连睡觉都不乖。”贺玄渊为她拉过被子,盖住了露出的风月。 温怜似有所感,迷迷糊糊说了句话。贺玄渊眉头一挑,忍不住靠近,看着她嫣红的嘴唇,诱哄道:“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一出,原本恬静的睡容上,瞬间多了几丝挣扎,似乎正在经历梦魇。 “不可以……”温怜的声音又小,又含糊。 但贺玄渊还是听清了,这道小小的声音,在静谧的室内,恍若一道惊雷,石破天惊。 贺玄渊的脸色,瞬间变了。 不可以,凭什么不可以? “我说了那么多话,你怎么就单单记住了这一句?” “去漠北之前,我怎么给你说的?我让你离那个禽兽远一些,让你离那个疯女人远一些,让你安生地就待在你的芙蕖宫。” “这些,你也没记住,凭什么又来指责我忘记了?!” 陷入沉睡的睡颜眉头紧皱,深陷梦魇之中。贺玄渊瞧着一脸抗拒的温怜,冷笑一声。 他如今是天子,没人敢对他说不可以! 就算再不可以,那又如何? “你就那么想嫁给贺玄铭?”贺玄渊抚上她潮红的脸,暗沉的眼里闪着疯狂的阴影,他用力捏住温怜的下巴,“即使在梦里,都要为他守贞?” “还是说,”贺玄渊眼神危险,咬牙切齿:“你们早在过去的三年就已经苟合了?” 这个想法一出,贺玄渊便失去了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心底的怒气不受控地升腾,“有我在,你永远也别想嫁给他!” 在贺玄渊的钳制之下,温怜依然模模糊糊地呓语,带着哭泣的呓语。 那些恼人的呓语,一字一字都在反复挑动贺玄渊的神经。贺玄渊彻底失去了理智,看着她喋喋不休半开的嘴唇,他倾身盖在她身上,一怒之下封住她的口。 他已经完全不怕温怜醒来,或者说他甚至是刻意这么做,就是想让让温怜醒来!他想看她脸上的惊慌、看到她眼底的不甘,看到她在他身下哭泣和悔悟! 迷迭香依旧燃烧着,贺玄渊自小被温心绵下毒,这种程度已经完全不能影响他。但是温怜并没有如愿醒来,依旧深陷梦魇之中。 这个吻,不含任何温情,没有一丝怜惜,有的只是滔天的愤怒。 唇边传来难以想象的柔软,贺玄渊先是一顿,直接伸手掀开刚刚才为她盖好的小棉被,将人揽进怀里,扣住她的脑袋,狠狠地把人往自己怀里按。 鼻尖嗅到熟悉的幽香,不像以往那般只是风过无痕,留下淡淡地浅影,此时的这道幽香浓烈而热切,在幽暗的小床上四处弥漫。 通过鼻尖,融化了贺玄渊的四肢百骸。 怀里的人,柔若无骨,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乖巧极了。 事情已然超出了今晚来时的计划,但贺玄渊却不愿放手。直到感受到身下之人逐渐急促的呼吸,他才放开了些。 不舍放弃这个意犹未尽的吻,贺玄渊手上将人搂地更紧,顺着嘴角点了点她小巧的耳垂,而后缓缓向下,轻轻地拂过纤细的脖颈。 贺玄渊眼睛发红,心里仿佛炸开了烟花,烧的他全身火烧过一般,不受控制地想要了温怜。 他动了动温怜腰间的手,正打算去掉那层碍事的薄纱,耳边又响起了温怜含糊不清地呓语。 温怜的嘴唇,正贴在他的耳畔,那道细语便毫无阻碍地传到了他的耳里。 “不要走……”温怜含着哭腔哽咽,“娘亲,不要走……” 贺玄渊动作一僵,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脸色瞬间煞白。 不是“不可以”,是“不要走”,竟是他听错了! 贺玄渊理智被迫回笼,他看着怀里衣衫凌乱的温怜,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方才还激动沸腾的人,此时浑身不住地开始颤抖。 床上的温怜重新陷入安眠,纯洁如雪的面容之上,唯有那道嫣红泛着水光的嘴唇,证明着刚刚那场激烈的失控。 月光似乎也不齿他的趁虚而入,挪开了月光。 “啪——” 静谧无声的小屋,响起一道响亮的耳光。 他究竟在做什么?他如今的行为,又何他那不堪的父亲有何区别?那人强迫了温怜的母亲,难道他又要重复他父亲的道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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