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温心绵衣衫凌乱地瘫坐在地上,四周浸满了水渍。以往一丝不苟的发髻歪歪扭扭,被雨水打湿的发丝一夜也未处理,紧紧地贴在了脸颊两侧。 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自昨夜从芙蕖宫回来后,她便这么一直瘫坐着,坐了整整一夜。 温怜一进门,便看到了这个场景,不由得顿了一顿,然而不过一瞬,她便神态自若地走了进去。 两人靠的不远不近,温怜站着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神色说不上喜,亦说不上悲。 “呵呵呵……”温心绵盯着温怜,忽地放声大笑,笑着笑着,早已风干得有些僵硬的脸上再次划过出两行泪。 “小贱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就和你娘一样是个狐媚子,现在你满意了!” 她紧紧地盯着温怜,眼里的怨恨和毒辣,仿佛一条毒蛇想要将温怜吞入腹中,话音未落,她随手拔掉头上的金钗,用力地向温怜的脸上砸去。 金钗一端锋利,若被砸中,后果不堪设想。温怜本就一直保持着警觉,见温心绵的动作,敏捷地偏过头,才堪堪躲过。 “姑母这说的是什么话?”温怜神色未变,慢条斯理地将鬓边被打落的发丝勾在耳后,“我究竟满意什么了?” “我的父母被你们残害致死,你们把我带进宫,一个把我当禁脔,一个将傻子一样骗了十年,敢问姑母,我究竟满意什么了?” “别叫我姑母!”温心绵厉声喊道:“你是温轲那个庶出贱种和那个西域来的胡女生出的杂种,不配叫我姑母!” “你们一家人,都是些下贱货!” 无法想象,堂堂一国之母就会如此脏话连篇,温怜的脸色,瞬间冷了。 看着温怜僵硬的脸色,温心绵仿佛终于扳回了一局,笑着嘲讽:“怎么?仅仅这样就生气了?你娘当初,可是任凭我怎么骂都低着头小声赔罪的!” “你什么意思?”温怜皱眉,“你和我娘见过?” “哈哈哈哈,你竟然问我什么意思?”心里憋了许久的秘密终于能说出口了,一想到这个秘密会让眼前的人崩溃,温心绵便抑制不住地大笑。 温心绵:“你以为你娘真是跳井死的吗?” 温怜脸色一僵:“你究竟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温心绵悠悠地靠在身后的椅凳上,嗤笑一声:“你娘和你一样,都是些表里不一的下贱之人!面上一副清高的模样,背地里却都是婊/子。” “你爹一死,那个贱人便勾引先皇。那天早上,我把她骂了那么久,她一边哭着说自己是被迫的,一边说自己孩子还小,不能跳下去。” “还以为她有多清高呢,还不是说一套做一套?” “既然她不想跳进去保全她的清白,那我就只好帮她了。” 温心绵的话,仿若一道惊雷,将过去那些零碎的记忆炸了起来,温怜脑中轰然一响,电光火石之间,有些事情忽然明了了。 母亲走的那日早晨,她曾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哭声,那声音又细又小,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吵醒了别人。 当时睡梦中的她甚至还害怕地将头埋在被子里,小声地喊着娘亲。 她没想到,那竟是母亲的哭声! 原来,母亲并没有抛下她!在受了那么多煎熬之后,母亲依然想要保护她! 心口忽地传来一阵刺痛,五脏六腑似乎被一只手用力揉搓,温怜惨白着脸不住地干呕,双眼呛得绯红。 看见温怜的模样,温心绵笑得越发癫狂:“看你这样,你娘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 “你知道你的好娘亲最后走的时候,最后说了什么吗?” “她在最后也还在求我,求我饶了你。” “你们母女情深,可真是感天动地啊!” 五脏六腑被搅得天翻地覆,温怜难受地抓紧胸口的衣服,嘴里满是铁锈的味道,她怒视喝道:“闭嘴!” “你给我闭嘴!” 温心绵得意地看着她,温怜的表现,十分对她的胃口。自周帝死后,她已经很久都没感受过这种处于上风的感觉了。 温怜越痛苦,她就越快乐。 这种快乐,甚至比周帝重新活过来还让她心潮澎湃。 “闭嘴?”温心绵冷笑一声,“你让我母子离心离德,我又怎么能让你和你娘母女情深?” “你之前提的条件,我答应你,只不过不能是现在。” “你出嫁那日,我便让李贵人藏在你的送嫁队伍中,随你一起出去,如何?” 然而,温怜却埋头蜷曲在地上,恍若未闻。 温心绵等得不耐烦,正打算催促两句,却见一直僵着不动的温怜,忽然站起了身子,眼神一望见不到底,紫灰色的眸子完全变成了紫色,简直像是妖精。 温心绵心里一窒,看着温怜朝自己走来,结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温怜脚步不停,随手抽出发间早晨贺玄渊亲手为她别的玉簪,紧紧地握在手里。 “杀你。” 温怜薄唇微启,简单的两个字,却带着难以想象的寒意。 温心绵脸上一片惨白,颤抖地动了动身子,不住地往后退:“你、你疯了!” “我是一国太后,你敢杀了我!?” “就算贺玄渊再喜欢你,你若是敢伤害我,他也保不了你!你——” “那又如何?”温怜忽地笑了,贺玄渊……他又何时保护过她? 温怜反手紧握玉簪,心里默念:爹爹,人退一步,并不会海阔天空,女儿有愧爹爹的嘱托。等我为娘报了仇,我就去陪你们,向你们赔罪。 温心绵僵坐了一晚上,手脚早已麻木不堪,刚刚爬起身,随后又跌了下去。 望着温怜冰冷的眼神,温心绵害怕地往后爬,“你不能,你不能杀了我……来人呐,快来人呐!” 然而除了莲心,殿外并无一人。听着耳边的惨叫,她默默地遥望天边,脚步却一丝不动。 是时候,还债了。 温怜见温心绵喊人,脸色一寒,一脚踩住了她的脚踝。虽然她的力道小,并不能直接踩断,却依然让温心绵发出一声惨叫。 “你、你若是敢杀了我,你也不会好过的!”见温怜竟是来真的,温心绵扭头朝着厉声道。 温怜歪了歪头,脚下暗中用力。 瞧着温心绵痛苦的神色,听着她凄厉的惨叫,温怜嘴边勾起一道诡异的微笑。 娘亲,你看到了吗? 以前欺负你的人,我会一个一个,全都将她们送到下面,让她们在底下为你道歉。 娘亲,你别着急,女儿一会儿就来陪你了。 温怜松开温心绵的脚踝,看着她仓皇失措地向前爬,嘴角的笑意越发凛冽。她随手推了推一旁与人同高的花瓶,“咔嚓”一声,花瓶应声而碎。 “啊嗯!”花瓶全部的重量,全砸在了温心绵的身上,刚拱起的背,被砸得一塌。 “跑什么呢?”温怜缓步上前,一把拽起温心绵的衣领,紫色的眸子淡淡地看着她,白玉簪子缓缓划过她的脸颊。 温心绵呼吸急促,满脸都是被碎片划出的伤口,在温怜的注视下,缓缓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珠。自她成为皇后以来,她还从未如此狼狈过,温心绵死命地挣脱,凄厉地向外喊:“来人呐,快来人——” “啪——”才刚喊了两声,便被温怜扇了一巴掌。 温心绵被打得一懵,低声喃喃:“你居然敢打我,你——” “打了你,又怎么样?”温怜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冷笑一声,“就算打死了你,又怎么样!” 温怜再次拽着她的衣领,温润的白玉簪子在温心绵颤抖的脸上四处游走,看着她害怕的眼神,温怜毫无表情。 温怜:“知道吗,这是你儿子给我的,你不是羡慕我们母女连心吗?那我就让你们母子连心如何?” 此时此刻,温心绵是彻底地怕了。 “你、你疯了。” “疯了?”温怜低沉一笑,“是啊,我是疯了,被你们这群人逼疯了。” 说着,她抬头淡淡地望着她,紧握簪子的那只手,狠狠地扎向温心绵的脖颈,“下地狱吧!” 然而下一瞬,她的手忽地被什么东西砸中,温怜吃痛地松开手,簪子从手中挣脱。 “怜儿!” 贺玄渊一脚踢开门,眼里满是慌乱。
第59章 破心 “渊儿, 救我!” 看见贺玄渊赶来,温心绵身上顿时恢复了些力气,她一把推开身前的温怜。温怜本就半蹲着, 猝不及防被她一掀, 直直地向后倒去。 原本强行压下的心头血, 再也抑制不住地吐了出来,温怜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 狠狠地盯着门前的贺玄渊,逆着光,她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但温心绵说的对,贺玄渊毕竟是她的儿子!他绝对不会帮她! 温怜不由惨笑一声, 一切就只能这样结束了吗? 她竟这样废物,连为母亲报仇都做不到! 她绝望地低下头,余光却刚好瞥到了掉落的簪子。那只簪子,正好距离她的右手一寸之远。 温怜心里一横, 抓起簪子飞快地爬起身, 看着苟着身子还想向门外爬的温心绵, 她半跪着身子扑向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另一只手抓紧簪子, 用尽全力往她的小腿肚扎进去。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整座未央宫, 温心绵像一只放了气的球, 浑身瘫软在地。 簪子并不锋利,甚至有些钝, 即使温怜用了全力, 仍然只插进去小半截,温怜手上暗中用力, 拼命地往里扎。 看着溢出来的鲜血,以往有些害怕血腥的温怜,此时此刻神色没有半分犹豫 ,紫色的眼眸浓得甚至有些妖冶。 手起刀落,她抽出簪子,崩出的鲜血溅到了手上,烫的她仿佛被火烧,她动作干净利落,狠狠地准备再继续扎。 然而下一瞬,她的手臂便被人抓住了。 知道来人是谁,温怜头也不抬,使劲儿地向下挣扎,但簪子却纹丝不动,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放开!” 温怜冷漠地抬头,盯着贺玄渊的眼睛,毫无感情。只是她一开口,嘴里的瘀血便全流了出来,声音嘶哑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哑。 鲜红的血将苍白的嘴唇染得殷红,贺玄渊心里一痛,他半跪在温怜身前,强行将她搂在怀里,双手安抚性地搂住了她的背。 “怜儿,别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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