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温怜虽然腿短,但跑得飞快,拐了几下,贺玄渊就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奇怪的是,府里的下人也不见了,贺玄渊实在不放心,开始到处找温怜。 他对镇国公府并不熟悉,走了两圈他就有些迷路了。就在这时,忽然前方传来一声碎瓷的声音。 贺玄渊心里一紧,生怕是温怜这瓷器将温怜划伤了,赶紧上前。 然而刚走了几步,就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碎片落地的声音,言辞甚为激烈,似乎实在吵架。 贺玄渊心里一愣,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屋内,婀吉丽娜气愤地将手中的花瓶砸在周帝的脚边,指着他厉声骂道:“无耻,做你娘的春秋大梦!给我滚!” 周帝不怒反笑,好不容易盼到温轲离开,他怎么肯放弃现在这个机会,他毫不在意地向前走一步,不料婀吉丽娜再次将桌上的瓷杯砸在他的脚下。 “我警告你,别再继续往前走了!” 周帝闻言,倒还真的停下了脚步。他看着眼前十分生气的女人,眼里逐渐浮上一层痴迷:“瞧你,连生气都这么美。” “温轲这一走,谁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回来?你一个人,难道不寂寞吗?” “我是大周的皇帝,你跟着我有什么不好?你们龟兹国一向是我大周的友好邻邦,当初你和亲,本就该嫁给我。” 婀吉丽娜厌恶地瞪他一眼,“我嫁给轲哥才不是和亲,当初在龟兹时,我和轲哥便是一见钟情,我父皇那个条件,只不过是我想出来的借口。” 周帝原本来笑的脸,陡然僵住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阴□□:“所以,你一早就知道只有温轲可以娶你,是吗?” 婀吉丽娜高傲地挺起脖颈,不屑道:“那是自然!” “哈哈哈哈,好哇。”周帝脸上彻底没了笑意,“原来,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那你为什么当初要跳舞给我看?” 婀吉丽娜矢口否认:“才不是跳给你,是专门跳给轲哥的,是你自己没眼色非要跟上来。” 周帝的脸顿时阴沉地能滴出水来,沉沉地看着她:“就连你父王也不敢如此对我说话,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婀吉丽娜不屑一笑,“如今轲哥正出征漠北,难不成你准备让漠北铁骑长驱直入大周不成?” “我劝你赶紧滚,看在你是大周皇帝的份上,我还能当做你今日没来。” 听着屋内传来的争吵,贺玄渊仿佛被一双手卡住了脖子,一时之间无法呼吸。 指尖深深地陷入手腹之内,伸出淡淡地血迹,然而贺玄渊却仿佛被人吸干了灵魂,一脸呆滞。 忽然之间,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贺玄渊猛地醒了过来。 是温怜! 绝不不能让她看到这些! 贺玄渊看了看前方,立刻向后走去,在拐角处,温怜一个猛子扎到了他的身上。 贺玄渊蹲下身子,一把将温怜抱起来,毫不犹豫地向远处走去。温怜猛地被人抱起,先是懵逼了一瞬,而后不安又难受地摆了摆身子。 “别动。”贺玄渊抱紧她,将头埋在她的小肩上,嘶哑着声音道:“你娘累了,正在睡觉,你别过去吵她。” 闻言,温怜果然安静了。 忽然,她感觉肩上落了一滴水,她伸出手看看天。 温怜奇怪地看着太阳:“哥哥,晴天也会下雨吗?” “会的。” 自此之后,贺玄渊再未去过镇国公府。 …… 腊月二十,大雪纷飞。 镇国公温轲阵亡,举国哀痛,自他牺牲的消息传来之后,镇国公每日都有人前往祭拜。 而今日,是他头七结束的日子,往日那些祭拜的人,也陆陆续续地不再来了。 望着满天的飞雪,贺玄渊伸出手接住飘落手心的雪花。那个给了他温暖的舅舅,那个爱懂不懂就揉他脑袋的舅舅,就跟落在手心的雪花一般。 转瞬间,消逝了。 寒风刺骨,一阵阵往车里灌,贺玄渊从车窗外收回手,正打算关上车窗,忽地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 清晨的路上,寥无人烟,那架马车与他擦肩而过,寒风鼓鼓,扬起了对方车帘微微一角。 望着马车内熟悉的人影,贺玄渊顿时脸色大变。 “快些,再快些!” 马车在雪地里飞驰,到了镇国公府,马车才刚停下,贺玄渊便跳下了车,直直地朝府里奔去。 “温夫人在哪儿?”贺玄渊抓住府里的侍女,神色紧张,气喘吁吁。 侍女没见过他,但见他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便小心招呼道:“夫人在小姐的房间,顺着这条石子路一直走下去就是了。” 下了一夜的雪,将这条细细窄窄的石子路彻底埋了起来,只能仅仅看出几个石头冒尖,贺玄渊拒绝了侍女的带路,一个人一脚深一脚浅地顺小路走下去。 寒风冷得紧,吹得两边的竹子瑟瑟作响。靠的越近,贺玄渊的心跳的越快,他在心里小声祈祷,祈祷最坏的情况不要发生。 温怜的院子,亦是被白雪覆盖,静寂无声。 贺玄渊小心翼翼地进门,之间温怜安静地躺在床上,似乎是有些冷,脸色冻得雪白。 他轻手轻脚地为她盖上被子后,开始四处寻找婀吉丽娜的身影。一墙之隔的书房内,似乎闪过一丝灯光。 贺玄渊一愣,轻轻地敲了一声门,屋里忽然发出一道钝响,仿佛是什么掉在了地上。 贺玄渊心里一紧,赶紧推开门。 只见婀吉丽娜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头发散落在地,衣衫有些凌乱。贺玄渊生于幽暗的深宫之中,一瞬间他便明白了。 “畜生!”贺玄渊目眦欲裂,飞快地脱下自己的披风,赶紧上前盖到婀吉丽娜的身上,将她扶到床上。 “舅妈,舅妈!”贺玄渊焦急地摇晃她的身体,言语竟有些哽咽,“舅妈,你快醒醒,我来了。” 即使只是随意地一瞥,也能看到她身上的伤痕,贺玄渊颤抖地用被子裹紧她,呼唤道:“舅妈,舅妈,你醒醒,怜儿还在睡觉,等你去叫她呢。” 一声“怜儿”,婀吉丽娜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看见了哭得不能自已的贺玄渊,她先愣了一下,而后颤抖地伸出手,擦了擦他的眼泪。 “别哭。”婀吉丽娜气若游丝道。 “舅妈,我去杀了他!我去杀了他!”贺玄渊抓着她的手,眼圈猩红,“上次的毒药我还没用,我去为你杀了他!” 婀吉丽娜摇摇头,眼角也渗出一滴泪。 “你舅舅出征那日,你是不是也看到了?”她抽出手,轻轻地、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一双本已绝望的眼睛,忽然发出了一缕欣慰的光。 “我还以为你不高兴,所以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 贺玄渊痛苦地闭上眼睛,“没有,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舅妈和怜儿,那个畜生他……” “我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的儿子呜呜呜……”自从与温轲相认后,他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如果他是温轲的孩子,该有多好。 他会有一个勇武温和的父亲,一个美丽善良的母亲,一个娇憨却又有些可爱的妹妹……如果,如果他是他们的孩子该有多好,可偏偏……他不是。 婀吉丽娜揉揉他的脑袋,轻叹道:“好孩子,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你和他们不一样,我是你的舅母,也算是你的母亲了。” 她坐起身来,忍不住将哭得颤抖地贺玄渊抱进怀里,像哄温怜一样哄着他,“不要做傻事,他是你的父皇,拥有至上权利、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你斗不过他的。” “别担心,舅母会想办法和你妹妹逃走的。” 见婀吉丽娜依然坚强,贺玄渊擦了擦眼泪,望着婀吉丽娜坚定道:“我帮你们!” 婀吉丽娜勉强笑了笑,“好,你先去看看妹妹,我先收拾一下。” 温怜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一张小脸上眉头紧皱。贺玄渊看她脸色依旧泛白,为她加了一床被子。 贺玄渊:“舅母,你们什么时候动身?京内的警卫现在都由杜将军负责,他的小儿子杜衡你也认识,是我伴读,我提前安排好。” 婀吉丽娜为温怜掖好被角,“越快越好吧。” 贺玄渊:“那就今晚!晚上的时候,我来接你们!如果没看到我,千万不要出门!” 婀吉丽娜点点头:“好!” 忽然,院外传来一道尖锐的叫喊。 “屋里面那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叫骂,贺玄渊再熟悉不过,他曾听了整整十年。看着贺玄渊神情有异,婀吉丽娜轻声道:“怎么了?” 贺玄渊默然地看向她,忍住心里的悲愤:“是我的母后。” 婀吉丽娜顿了顿,她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这儿守着妹妹就行了,千万不要出来。” “不管听到什么,你都不要出来。” 纵使从未见过温心绵,但同为女人,婀吉丽娜十分清楚,若是她见到唯一的儿子站在自己这边,那事情就会更加麻烦。 开门前,婀吉丽娜忽然心里闪过一丝阴影,她忽地回头,对着紧紧盯着她的贺玄渊道:“不要出来,护着妹妹。” “妹妹,以后就交给你了。” 房门紧紧被关上,贺玄渊忽然看见温怜的床头,竟有一把小匕首。他抽出锋利的匕首,划了划之间,顿时有血珠渗出。他搬了个小凳子,瞪着眼睛守在门前,像是一个小门神。 不管是谁,是都休想进门半步! 大风忽起,将门外的声音吹得七零八碎,模模糊糊。贺玄渊紧紧捏着匕首,长时间地捏着,甚至连手都麻木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大门被打开了。 贺玄渊一个激灵,扬声道:“舅母,您——” 随后,他浑身僵住了。 温心绵意外地看着贺玄渊,眯起眼睛危险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贺玄渊喃喃地张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终于恢复了几分意识,声音嘶哑:“我舅母呢?” “舅母?”温心绵怪叫一声,冷哼道:“你居然敢叫那个贱人舅母?” “要叫,你就跟着她一起到下面去叫好了!好了,我现在要办正事儿,赶紧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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