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玄渊如今急切而强硬的态度,倒是让贺玄铭心里生疑。以他对贺玄渊的了解,他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耗费一丝心神。 更何况还是温怜。 一个他不怎么在乎的表妹而已。 “我要亲眼见到温怜,亲耳听到温怜对我说,我才会相信。”贺玄铭站得笔直,挺胸抬头,毫不露怯。 贺玄渊沉静地看了贺玄铭半晌,一言不发,那双波澜不惊的眼里,没有一丝情感,看的贺玄铭后背一阵寒凉。 忽然,贺玄渊朝杜衡使了个眼色。 杜衡点点头,走到贺玄铭的身边,取出袖中的手帕,将手帕递给他。 这个手帕,是贺玄渊从婀吉丽娜的遗物中找到的,手帕十分秀气,与一般女子的秀帕别无二致。只是,在秀帕的一角,绣着一朵紫色叶瓣的花。 贺玄铭莫名其妙地接过秀帕,不解地看着贺玄渊:“这是什么?” 贺玄渊淡淡提醒道:“你仔细看看,角落里那朵紫色的花,你真没有一点印象吗?” 紫色的花?贺玄铭重新仔细打量了手帕上的那朵花,看了半晌也无丝毫印象,不由得有些恼怒。 “贺玄渊,我只是想见温怜而已,你不必拿一块帕子敷衍我,我——” 忽地,贺玄铭灵光一现,脑海中浮现出一朵花的模样。 那还是他儿时时,趴在母亲的肩头,看到他母亲的肩头纹了一朵小花。贺玄渊忽地顿住了,不可置信地拿着手帕在灯下仔细查看。 虽然当年的记忆十分遥远,但贺玄铭却十分肯定,这朵花和他母亲肩上的那朵花,一模一样! 一瞬间,贺玄铭浑身战栗。 她的母亲瑶妃之所以是丞相府地位最底下的小姐,就是她母亲是一个四处漂泊、最后被人送给丞相的胡女。 他也曾努力地寻找母亲亲人的踪迹,却因为时间久远、当事人早已过世而毫无所获。 “这个手帕,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贺玄铭强压着心里的激动,沉声道。 贺玄渊一副早就有所预料的模样,他有些疲惫地靠着座椅,“这是——” “咚咚咚” 大门传来小太监满是怯意的敲门声,他畏畏缩缩地进门,看了看屋内的三人,一脸犹豫。 贺玄渊不耐烦地敲了敲桌案,小太监吓得立刻道:“陛下,温小姐醒了。” “她说,她想立刻见陛下。”
第63章 婚服 夜雨降临, 雾色四起,随风摇动的八角宫灯透出淡而昏黄的光线,幽幽地照到温怜本就惨白的脸颊上。 冷风携着水汽灌进屋子里, 沅芷放下食盒, 端出刚刚熬制的清粥, “柳太医吩咐了,说是小姐这才刚醒, 吃不得油腻重口的,也吃不得大补的。正巧前几日我去太液池采了几片荷叶,今天派上用场了。” 温怜静静地看着窗外,恍若未闻。 小小的卧房, 如今竟站了有四个宫女,眼珠子全都放在了温怜身上。这是贺玄渊留下来看着温怜的。 沅芷心里一痛,脸色却丝毫不显,她将碗筷推到温怜身前, 上前关上门窗, 不住地给新来的小丫鬟念叨:“小姐才刚醒, 吹不得冷风,你们以后可要注意。” 桌上的清粥,带着淡淡的荷香, 温怜低眸看着青瓷碗中的白粥, 这几日皆是雨天, 谁会没事儿去太液池采荷叶?这荷叶,多半是她们自己刚刚冒着大雨去采的。 她轻叹一声, 如今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主宰, 旁人对她越是好,她越发无法承受。 看着沅芷担忧却欲言又止的眼神, 毫无胃口的她只好强撑起精神,勉强喝了一口。 只是一入嘴,她便愣了一瞬。 这熟悉的口感……是乌嬷嬷。 雨声越发凛冽,温怜不动声色地喝着粥,淡淡问道:“乌嬷嬷这几日怎么样了?” 乌嬷嬷本不是中原人,受不了潮湿温热的环境,尤其是到了酷热又阴雨连绵的夏日,常常会身体不适。 沅芷见她问起,眼睛里一亮。她们听柳太医说了温怜的情况后,乌嬷嬷便提出她去太液池采荷叶为温怜熬粥,任谁劝也不听。 虽然不知两人闹了什么矛盾,但心里依旧是记挂着对方的。 沅芷:“还好,腿脚还是老毛病,一下雨就开始疼。柳太医给了几副膏药,似乎还是挺有疗效的。” 温怜低垂着头,默然无语。 一碗小小的粥,喝了半晌却还剩一小碗,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温怜动作一顿,放下了碗。 “你下去吧。”温怜轻声道,将桌案上的碗推开,“我不吃了。” 话音未落,房门便被人随意地推开,贺玄渊携着冷风和水汽进了屋。 所有人脸上都肃然起来,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温怜昏迷了多久,贺玄渊便守了多久,如今……他对温怜什么态度,已经不用任何人去猜了。 皇后搬去了皇陵,周帝的所有妃子也都陆陆续续离宫。如今整座后宫,唯有温怜一人。而贺玄渊用行动,将温怜也纳入了他的势力范围,向所有人宣示了主权。 纵使她依旧有婚约再身,可没有人觉得贺玄渊进入她的卧房里有什么不对,甚至是一直伺候她的沅芷也是如此,在贺玄渊来了之后,她的脸上竟冒出了些许喜色。 温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屋内人的神色,手指下意识地蜷曲,心里不禁冷笑,如今看来,她竟真是孤立无援。 沅芷瞧着剩了大半的热粥,本不知如何是好,在贺玄渊来了之后,便大着胆子劝道:“小姐,您才吃了一点儿,柳太医说你身体虚弱,得多吃点才能补回来。” 温怜低眸不语,只将那只碗推得离自己远了些,态度不言自明。 贺玄渊将身上的披肩交给宫女,看着桌上的碗筷,沉声道:“放那块儿吧,你们先下去。” 目的达成,沅芷满意地点点头,她就知道,所有人来劝都没有,只有贺玄渊的话,温怜才能听得进去。 一瞬间,小小的卧房内再次回归平静。 一路赶来,贺玄渊有些气喘,因此他并未直接上前,而是在门前静待了几个片刻,只是那双眼睛却紧紧地注释着温怜,仿佛是一道绳索,将温怜紧紧缠绕。 呼吸不由自主地快了,贺玄渊极具压迫性的眼神,让温怜浑身不自在。 忽然,贺玄渊朝她走来,温怜依旧低垂着头,不愿看他,只是心跳无法控制地如鼓如雷。 “只吃这么一点儿?”贺玄渊靠着温怜坐下,将清粥推向她,淡淡道:“你身子弱,再吃一点。” 温怜低头抿唇,不语。 贺玄渊的身躯十分高大,微弱地灯光打下来,将温怜盖在了他的影子里。他等了半晌,轻叹了一声,径自端起桌上的碗,自己舀了一勺。 虽然看不到贺玄渊的动作,但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温怜的耳边,她自然知道贺玄渊在做什么。 细微的吞咽声在封闭的空间内依旧明显,温怜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众所周知,贺玄渊一向不喜欢女人近身,更别提用别人用过的餐具,吃别人吃过的食物。 可如今贺玄渊却堂而皇之地用她的勺子,吃着她吃过的清粥,神情自若,理所当然。 察觉到温怜的眼神,贺玄渊轻轻一笑,“难怪你不吃,确实没那么好吃,我再让人给你重新做吧。” 他一起身,温怜赶紧叫住他:“不必了,我不吃。我叫你来,是要和你谈一件事情。” “一件事情?”贺玄渊重新坐在她的身边,定定地看着她:“什么事情?” 温怜醒来后的所有举动,几乎都出乎了贺玄渊的意料。他曾以为温怜会吵、会闹,甚至再次做出轻声的举动,然而现在,她却心平气和地要和他谈事情。 贺玄渊觉得有些异常。 笼罩在贺玄渊的影子里,被贺玄渊紧紧注视着,温怜只觉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她暗自吸了一口气,抬头与他对视。 眼神清澈,坦坦荡荡。 “我想清楚了,过去的那些事情都与你无关,你我当时只不过都是孩子而已,我不该迁怒于你。” “你的父皇母后,死的死、走的走,就连复仇我都没了目标,既是如此,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们不必再纠缠。” 贺玄渊神情一震,有些不可置信:“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上一代的恩怨太过,这几日贺玄渊想了无数种办法来消除温怜心里的怨念,可无论哪一种办法,他都觉得无法让温怜彻底放下这一切。 没想到,温怜竟会如此对他说。 “自然是真的。”温怜眼神清灵,毫无杂念,“我母亲曾告诉我,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他们造的孽,那么一切的罪孽就止于他们,我不该怪你。” 温怜清澈而淡然的眼神,如一道清水流过贺玄渊焦灼的心,激起一层层热气,温暖了他早就僵硬的四肢百骸。 她的纯粹、她的天真、她的坦荡,让贺玄渊一瞬间看到了温轲和婀吉丽娜的影子。虽然长在肮脏罪孽的深宫,但温怜却依旧长成了世间最纯洁单纯的花朵。 贺玄渊不自觉的笑了,喜不自胜地将她搂进怀里,温怜猝不及防被她一拉,还未说完的话就这么被打断了。 鼻尖依旧传来淡淡地清香,但这道香,已经无法勾起她心中的任何绮丽了。 这几天,温怜已经想明白了,贺玄渊同她并没有什么恩怨,她并不恨他,只是……她也不能再喜欢他了。 “怜儿,”贺玄渊紧紧搂着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和欣喜,“你果然是这世间最能明白和理解我的。” 温怜任他抱着,脸上毫无波澜。半晌后,贺玄渊放开了她,笑着理了理被他揉乱的头发,“你说的对,过去的事情就应该让它过去,不应该让它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 温怜看他一眼,淡淡道:“我让你来,不是为了说这件事的。” 贺玄渊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无论多少事情,我都答应你。” 温怜无视他的动作,面无表情道:“我要离开京城。” 贺玄渊手指一僵,脸色瞬间暗了:“你说什么?” 温怜凝视着他,一字一句了冷淡道:“我要离开皇宫、离开京城。” 离开你。 贺玄渊刚刚温热的心,瞬间凉的彻底,想起刚刚温怜的话,他忽地后背一阵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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