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个小太监风风火火地向他跑来,神色慌张:“杜大人,大事不好了,陛下出了芙蕖宫就吐了血,陛下让大人准备好药。” 杜衡吓得一个激灵,忍不住一把抓着小太监的领子,厉声道:“你说什么!” 还未等小太监回答,远远的他就瞥到了夜幕之中一处微弱的烛光,杜衡心里暗道不好,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小太监们各个脚步虚浮,身上没什么力气,根本就背不动贺玄渊,杜衡冲着扶着贺玄渊的太监道:“你先去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我来背着陛下。” 贺玄渊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完全没了意识。杜衡心里一震,趁着周围没人,赶紧为贺玄渊服下药。 以往就算贺玄渊发病时,也断不会被伤成这样,更不要说只是余毒发作。唯有见到温怜,贺玄渊才总会这般失控。 他艰难背着贺玄渊,大雨淋在身上让人冷得一阵战栗。这十年来,他见证着两人发生的一切,虽然很多东西贺玄渊并未直接告诉他,但也从未避着他。 因此,该知道他都知道。 “殿下,”纵使贺玄渊已经登基多时,但杜衡却仍习惯性地叫他殿下,想起过去的那些艰难时刻,杜衡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哽咽道:“咱们不要喜欢温小姐了吧,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了好不好?” 忽地,他背上本丧失意识的贺玄渊忽地皱了眉头,放在杜衡肩上的那只手随即落了下来。虽然他已经完全昏死过去,但“温小姐”三个字,却仍能让他做出反应。 杜衡苦笑一声,余光中忽地有什么闪过。 他偏头看去,只见在贺玄渊垂下的那只手里,紧紧攥着一只簪子。 那是,贺玄渊送给温怜的簪子。
第66章 大婚 丧期的婚礼, 自然是越低调越好。 温怜换上那身血红的嫁衣,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久久不能回神。曾几何时, 她也曾幻想过今日的场景, 只是在那幻境中, 锣鼓喧天、鼓瑟吹笙、亲朋满座。 如今,没有喧天的锣鼓声, 没有送亲的笙箫,亦没有亲朋好友。 她的婚礼,甚至还没有一般人葬礼热闹,甚至连婚礼中的新郎, 也不是自己一直想着的人。 “咚咚咚。”小心翼翼而犹豫的敲门声。 温怜慌乱地擦干眼泪,“进来吧。” 柳叶儿轻轻地推开小门,待温怜望过去时,她有一瞬间的呆滞。她知道温怜是世间罕见的漂亮, 虽然头发未束、不施粉黛, 她却依然被她这一身而惊艳。 但惊艳过后, 则是铺天盖地的悲哀。 “叶子姐姐,你来送我?”温怜我撑起精神,强颜欢笑。只是她不知道, 她睫毛之上还未干透的泪滴, 已经出卖了她。 柳叶儿鼻头一酸, 担心自己在她面前失态,偏过头不忍再看她。 温怜见状, 强撑起的笑容也淡了。 “叶子姐姐这是做什么呢, ”她轻轻叹了一声,“我嫁给贺玄铭, 也不是一件坏事呀。” “至少,”她顿了一顿,抬头环顾了一圈自己住了十年的芙蕖宫,喃喃低语,“至少,我能逃离这里不是?” 皇宫,无数人梦想中的圣地,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座呆了十年的牢笼。 温怜不让贺玄渊派的人为她梳妆,也不让乌嬷嬷进门,柳叶儿不语,上前拿起梳子想为她梳头,但拿起来后却手却僵在半空。 温怜望着铜镜中垂首的柳叶儿,不解道:“怎么了?” “逃出这里又如何?”柳叶儿从鼻子发出冷哼,她捏紧了手中的梳子,眼睛直直地看着镜中的温怜,“就算逃出了这里,那贺玄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为宁王府就是一个清净之地不成?” “若是之后贺玄铭纳妾,你便免不得与那些人争风吃醋,你只知宫里有宫斗,但不知就算是宅里,也有数不尽的宅斗,你这个样子,我担心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给吃了!” 温怜养在深宫,那些公主们的闺阁教育,几乎都有专门的嬷嬷从小教导,太学院也只是教一下书本上的知识,而乌嬷嬷也不是汉人,所知不多,因此温怜这块便被落下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柳叶儿的说法,低声反驳:“可我父母就不是这样的。” 温轲的母亲是上任镇国公的妾室,上任镇国公风流成性,家里的小妾数不胜数。或许是厌恶他父亲所为,温轲自成婚后,便直言此生不会再娶再纳妾。 温怜毫无这方面的经验,自然会将见到的人与自己的父母对比。 “你以为天底下所有男人都和你父亲一样?”柳叶儿见她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一时间火上心头,忍不住声音大了些,“你父亲可是堂堂镇国公,你母亲是龟兹的公主,你怎么敢拿你父母与普通人比较?!” 温怜:“贺玄铭不会的,我了解他,他自小一个人在宫里长大,不会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柳叶儿看温怜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温怜接触的人太少了,心思过于单纯,后宅之中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你了解他?”柳叶儿冷哼,“你若了解他,你会被他骗了五年?他若真是好人,又怎么把你骗的团团转?” “再说了,这五年他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如今一朝没了压制,指不定在外面多混呢,这样的人更是可怕!” 温怜:“……” 她又何尝不知嫁给贺玄铭是一步险招?可若是不嫁给贺玄铭,贺玄渊定不会让她出宫! 嫁给贺玄铭,是她逃离贺玄渊唯一的机会。 柳叶儿说的这些,她并不十分担心。她既无心与贺玄铭,他若是喜欢上了别的姑娘,她定不会阻拦。 真正让她担心的,依旧还是当年的事情,当年温心绵利用她谋害瑶妃,贺玄铭还责怪她吗? 或许,嫁给贺玄铭,也是还债吧。 看着温怜低眸不语,柳叶儿这才意识到话说重了,她只是一时心急,完全没考虑温怜的心情。她顿了一顿,有些生硬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你若是去了宁王府,我们见面就更方便了。若是日后贺玄铭敢对你不好,我就让他不能人道!” 温怜轻声一笑,“没有这么严重。” 她向窗外望了望,虽然现在没有下雨,但浓稠的云雾再次聚合在上空了,她将首饰都取出,轻声道:“叶子姐姐,别担心了,趁现在天色尚好,咱们赶紧梳妆好动身吧。” 柳叶儿心里暗叹一声,“好。” 没有送亲的队伍,一切都是按照温怜的想法,她坐着一只小轿子从一个小宫门出去,然后也会从宁王府的偏门进去。 毕竟她以后是要和贺玄铭离开的,这个时候越不引人注意越好。 然而,当轿子按照既定路线到了宁王府时,却发现宁王府大门中开,沅芷一路上都红着眼睛,默默抹着眼泪。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们一直放在心尖上的小姐,居然会嫁的这么狼狈。 直到见到阶前那个身着新郎服之人的面容时,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察觉自己的失态之后,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温怜听到了。 可坐在轿子里的温怜依旧是听到了,轿子落地,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看着向她们走来的人,沅芷尽全力压着浑身的颤抖,低声道:“没什么,宁王殿下来接小姐了。” 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伴随着滴滴答答的雨滴声,温怜只感觉眼前一亮——有人把花轿的帘子掀开了,而后,一双指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的身前。 不知为何,看到那只手的瞬间,温怜恍惚了一下,这双手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不合时宜的念想从脑子里冒了出来,温怜摇摇头,想将这些从脑子里清除。 迟疑一阵,来人也并不着急,静静地等着她。温怜抿抿唇,将手放到了他的手心,指尖接触的瞬间,温怜无声地睁大了双眼。 手心里竟然有茧。 来人没给她太多时间思考,轻轻将她拉了出来。即使盖着盖头,她依然能感觉到雨滴落到身上的冰冷,有人来为他们撑伞,却被新郎示意不用。 从皇宫到宁王府的距离不近,温怜浑身有些乏力,只盼着贺玄铭赶紧带她进去,她心里一急,便不由自主地蜷缩手指,在别人眼里,这便是她主动回握住他的手。 一瞬间,牵着她手的人僵住了。 猝不及防,温怜一阵头晕目眩,待她回神,她发现自己竟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她的脸紧紧地贴到他的胸口,听到了对方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即使抱着温怜,他却依旧脚步稳健,如履平地,丝毫没有费力的模样,甚至连呼吸都丝毫未乱。 温怜心里咯噔一响,贺玄铭什么时候身体这样好了?虽然在宫里那五年他骗了她,但身体状况却骗不了人,那副瘦的皮包骨头的模样,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蒙骗她。 还未深想,对方就抱着她跨进了大门。 忽然,随着大门怦然一关,宁王府内立刻笙箫四起,锣鼓喧天。 府外,风平浪静;府内,热闹非凡。 温怜愣住了,她还一直担心贺玄铭不愿意娶她。可现在,她忽地鼻头一酸,心里埋葬了许久的委屈和心酸,这个时候一股脑地全冒了出来。 贺玄铭为她准备了只属于她的快乐。 他明白她的无奈,理解她的心酸,体谅她的痛苦,所以他表面上全都依着她的计划,可他依旧心疼她,不愿她和他的婚礼如此寒酸。 贺玄铭这是在安慰她。 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一滴一滴打湿他胸前的衣襟。温怜感到身下的人似乎是颤了一下,随即哭得越发不能自己,委屈地抱着他的脖子。 身下的人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温怜却浑然未觉,“谢谢你。”温怜埋在他的脖颈,哽咽着说。 自从那次之后,她已经很少哭了,甚至为了不被贺玄渊看轻,很多时候温怜都强忍着泪水,每次和他吵完之后,她才一个人默默地流泪。 以前乌嬷嬷对她说过,不要在男人面前哭,但是如果成婚了,就可以尽情地在自己夫君面前显示脆弱的一面,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如今,贺玄铭是他的丈夫了,她就可以尽情地在他怀里宣泄自己的悲伤。或许是压抑的太久了,温怜一时间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哭累了的温怜后知后觉感到一阵羞赧。她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就着眼前的盖头擦干眼泪,瓮声瓮气道:“我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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