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班馥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找丢失的半颗解药。 才入了寝室,就见浮香扑通一下跪在面前,手里托着她一度贴身不离的香囊:“姑娘可是在找此物?” 浮香惴惴不安地告饶:“此事全是奴婢的过错,早间出门之时,茶水洒了姑娘衣裙,替姑娘更衣之时,一时心急,却是忘记将香囊重新佩戴在姑娘身上了。奴婢知晓,此物必然对姑娘十分重要,这些日子,不管换什么衣裳,都从不离身。奴婢……奴婢实在糊涂,求姑娘责罚!” 她匍匐在地,似乎极为不安。 班馥看了她一会儿,神色平静地接过香囊,扶她起来:“傻丫头,我也没怪你。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旧物,我自是珍爱一些,既然没丢,也就没什么打紧的了。” 浮香感激一笑,又要跪下:“多谢姑娘。” 班馥拉住她,笑了笑:“我累了,叫人先备水沐浴罢。” 浮香连忙应下:“是是,奴婢这就去。” 门吱呀一声关上。 班馥解开披风,坐到床边,这才解开香囊,里头放了些木制香珠,看上去并无什么稀奇之处。 她将木制香珠倒出,从里头扒拉出其中一颗有细微划痕的珠子,掰开,露出剩余半颗解药。 班馥捏着它看了半晌,这才慢慢放入口中,吞下。 许是身边有元君白的披风在,冷香气息犹存,这次身体里的蛊虫一直在安然沉睡,过程中,她未感受到任何的痛楚。 她倒在床头,望着不远处的烛火发呆。 还能活多久呢?吃了这半颗解药,也只剩下上次诓骗来的最后一颗解药了。 下次若再没有可靠的离国太子的秘密情报提供回去,她的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太子殿下说她是蝼蚁,其实还是错了,蝼蚁尚且能偷生几日。 她也许只能算得上是微不足道的蜉蝣罢了。 朝生而暮死。 * 马场一事,很快就在满城传扬得沸沸扬扬。 皇帝震怒,不但斥责德妃教女无方,还惩罚昭仁到太祖庙静思己过,罚抄女经五百遍。就连成王与太子也免不了受了一顿训斥。 下了朝,成王在太子并肩走出,唉声叹气:“真是无妄之灾啊……” 元君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所幸未闹出人命,否则也无法这样简单收场。” 成王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压低声音道:“对了,母妃嘱咐我多谢二哥提点。若非在父皇知晓之前,先对昭仁略施惩戒,再负荆请罪,此番怕是责罚更重,连母妃都会受到牵连。” “你我兄弟,昭仁也是我亲妹,何言这些?”元君白道,“楚越下手可重?昭仁如何了?” 他命楚越送昭仁回去,出了计策后,得德妃首肯,楚越亲自出手,手持戒尺用了巧劲,打了昭仁手板心十多下。 手板心当即红肿,外表看着却像是打了百余下。皇帝见了,心下怜爱,自然不会重罚。 “没事儿,她皮糙肉厚的,楚越比我还疼她,哪里会真的下重手。”成王无所谓地摆手,“听说晚上厚涂了一层药,第二天手就没什么大碍了。” 此刻已绕至御花园。 元君白点了点头,说如此便好。 正说着,两人停了脚步,迎面对上皮笑肉不笑的邺王。 “二哥、四弟,今日天气甚好,我正要去给母后请安,可要同去?” 成王抬头望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抄手站着:“我看不是天气好,是三哥心情好。” 邺王意味深长地说:“四弟说笑了,我心情日日都好。” 他看了一眼神色无波的元君白,脸上的笑意加深:“看来两位今日是无暇前去了,那二哥,臣弟先行一步了。” 说罢拱手,昂首阔步而去,犹如翻身打了胜仗的公鸡。 成王气得恨不得将他的背影瞪出个窟窿来:“小人得志!” 元君白淡淡一笑:“无碍。棋不过刚开始下而已。” 这话玄而又玄,成王没听懂,问他是否有计划了? 元君白却不再说,只转了话题,问他要不要去东宫喝茶。 阖宫上下皆知,静端皇后甍逝于雨夜,每至下雨之日,太子心情都不会好。他又哪敢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成王早已忘记之前问的话题了,只知连声告辞,称下次再去。 元君白颔首,微笑目送他离去。 * 及夜,邺王府原本高奏的丝乐之声突然戛然而止。 茶盏摔落在地,四分五裂,发出刺耳的尖锐之声。 邺王暴怒的声音响彻大殿:“你再说一次,本王相中的爱马何在?!” 马场主事跪伏在地,全身似筛糠般发着抖:“王、王爷息怒,下头人办事不力,不知那匹神驹是专门留给王爷的,那日成王来选马之时,误带他去了神驹所在的马厩,这才闹出了此等乌龙。” 邺王狠狠踢了他一脚:“滚!本王不听这些!此事你看着办,此马是我预备敬献给皇后娘娘的,你们马场若是不想开下去,只管撒手不理。” 那一脚正中心窝,马场主事霎时痛得脸色煞白,却也不敢呼痛,连忙又爬了回去跪趴着。 汗水如泪水般滴落,颤颤巍巍地回话:“王爷容禀,小的已叫人预备了另外一匹好马,虽不及此前王爷相中的那匹神驹,但也是难得一遇的良驹,且性子更为温顺,望王爷笑纳。” 他吞了吞口水,紧张地说:“此外、此外……天香居新选出一名花魁,我已花重金竞下初夜,王爷若不嫌弃,不妨移步前去赏玩。”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今日心动指数+1 重新修了前10章,大体情节变化不大,我明天还要继续修QAQ 如果有介意的,可以重新看下开头。
第19章 此女可疑 ◎我对殿下……是仰慕、是敬重。◎ 自从太子在他面前提及,他已知晓他在外头私养了糜乐阁头牌之后,他自觉被拿捏住了把柄,回去没有多久,再去爱怜了一番汀娘,便忍着心中不舍,叫人取了毒酒,诓她喝下。 可叹她出身糜乐阁,而这个该死的糜乐阁又与敌国陈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叫他不得不除。 汀娘温柔解语,貌美乖顺,自她不在,邺王只觉身边的美人没有一个称心满意。 现如今马场主事为求平息他的怒气,献上天香居花魁,他不无不可的颔首淡应。 待人退下,一边盘算着如何哄得皇后高兴,将族中人脉更多的交到他手中,一边叫人呈上陈酿,独自饮得半醉。 他这个继母,年轻貌美,只因父皇年迈,至今无所出。 而他呢,自打生母荣妃病逝,他在后宫之中骤失根基。 因着去岁,梁皇后求子心切,终央得皇帝答应从宗室子弟之中过继一个幼子到她膝下。他使了些手段,令此子入宫后便频频高烧,没过得几天好日子就殁了。 大部分人都觉得是意外,小部分人为求极命富贵,也有尝试送过孩子进去,但无一例外,不管宫人看顾得如何小心,在宫中都无法活过半年。 皇帝自然震怒,办差之人却无法查出痕迹,此事只能作罢。 可在那之后,没有宗室子弟敢再送幼子入宫,天家也没有颜面再开这个口。 太后专门请了得道高僧入宫做超度法事。 高僧曾私下向梁皇后献言,言其命阁刚硬,若是继续过继幼子,恐天命衰微,短寿易折。 而邺王生辰八字与皇后相和,可挡她命中煞气。 梁皇后幼时曾被批语,鸾凤加身,或有贵不可言的命阁,但孤刚易折,难以长存。 后来,她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皇后。 自然对此深信不疑。 两人纵然共谋大事,可到底没有什么情分在,纵然强迫捆绑在了一条船上,她看他的目光也多是轻鄙。 邺王冷笑一声,又灌下一口酒。 酒罐倒了满地,有侍女轻手轻脚进来,收拾一室狼藉。 他闻着勾人的女儿香,懒懒伸手将人一拽,抱在腿上,肆意轻薄。 那侍女佯装挣扎了一番,最后勾着他的脖子,抬着绯红如潮的脸,眼神迷离地望着他,娇声轻唤:“王爷。” 他突觉意兴阑珊,烦躁地将人一把推开。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在门前独立了会儿,叫人备轿,去天香楼。 * 东宫。 铜烛台上灯火摇曳,间或听闻棋盘上落子而下的咔嗒声。 楚越立在一旁,待元君白抬手示意他说,他才恭声禀报道:“回殿下,杨太医为班姑娘诊脉后,言其脉象表征确像是宫寒之痛,但当他第二日再为班姑娘请平安脉,脉象时而显弱时而积强,又透出不寻常之态。借着为班姑娘调理为由,杨太医以银针扎穴,再仔细诊断了一番,结合殿下所述之症状,怀疑班姑娘非宫寒如此简单,极有可能……身中蛊毒。” 元君白执棋子的手微微一顿:“蛊毒?” “是。”楚越呈上杨太医手书的病症诊断,“只是当时诊断时间有限,为免班姑娘起疑,也不敢多加询问。因此,杨太医也不敢全然断言。” “他乃太医院院正,能说出此话,必然已有七八成的把握。” 元君白看完纸条,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边缘,半晌没说话。 灯芯发出哔啵一声轻响。 楚越低唤了一声:“殿下?” 元君白神色平静,抬手,将手中纸条放到烛火上。 火舌飞快舔舐了上面的字迹。 元君白的目光深处有火光跳跃,他淡声道:“让杨修齐想办法查探出是何种蛊毒。” 楚越应下,斟酌半晌,又进言道:“殿下,此女可疑,若是在将她安放在殿下身边,恐对殿下不利,是否将她……” 他话未说完,元君白已轻轻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说的话。 “孤知道了,你先退下罢。” “……是,属下告退。” 窗外夜雨声声。 果然如沈拂菱所推演,接下来的几日均是连绵细雨。 元君白起身,踱步到窗边,推开窗棂,在朦胧树影中,遥望在风雨中摇摆飘动的碧水幽莲。 他的手随意搭放在窗台,若是近看,则可以看到几乎隐匿在层层宽袍长袖前的细小银针。 他立了一会儿,唤人进来。 娴月一直在门外候着,听到声响快步而入。见他吹着风,便过去将窗户拉上,温声劝道:“殿下,夜里风冷,仔细腿上旧伤复发,还是少吹风为宜。” 元君白浅笑了一下,从善如流地回身坐下。 娴月为他倒茶,垂眸之时,看到案几上未下完的棋局,大抵猜到他这是有心事了。平素,他若在雨夜自己跟自己下棋,是为了静心,没有不下完的道理。 她垂手立在一旁,过了会儿,便听到元君白问:“班姑娘这几日身子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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