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暖光满室。 元君白沉默着低头翻了一页书,问:“她们的身份可都盘查清楚了?” “进宫前就盘查清楚了,与籍册上记录的信息一般无二,至于是否有细作嫌疑,还需再仔细监察。” 元君白“嗯”了一声,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慢声道:“那就选一名女子进来罢。” 邓显哎哎应了两声,连忙爬起来,微弓着身子问:“殿下相中了哪位?” 元君白脑海中霎时闪现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 他想了下,随口道:“就那个肚子咕咕叫的女孩儿吧。” 邓显滞了一下,犹疑道:“殿下当真相中此女?” 元君白看他吞吞吐吐,不太愿意的样子,纳罕道:“怎么?她有什么问题?” “殿下不记得了?此女名唤班馥。”邓显有点急,“今日在人后编排殿下的,便是此女!殿下大度,不予计较,老奴本不想旧事重提,但观她今日失仪之态,实在是……” 元君白轻笑:“哦,那个说孤自恋又不举之人?” 邓显:“……” 元君白起身走向净室,“就她罢。” * 已被晾在偏殿小半个时辰了。 安诗雨有些按捺不住,走来走去,甚至偷偷打赏了银子给殿中伺候的小太监,想打发他出去问问。 能服侍到太子面前的,都是被邓显耳提面命过一番的机灵鬼。 小太监自然笑着推拒了,还让她稍安勿躁。 相比起她的焦躁不安,班馥就显得淡定多了。 她又取出随身携带的木雕,一笔一划地雕刻起来,不多时,便已雕刻成型。 这项技能,她自己琢磨着练了好些年了,但许是没有什么天分,雕刻出来的玩意儿总是歪七扭八的。 现如今手上这块,已是她勤修苦练之后,雕刻得最成功的一次了。 至少看得出来,手中的木雕小人长发飘飘,有鼻子有眼睛。 班馥前所未有的满意,她扯长袖口,一点点将木雕小人上的木屑灰尘擦拭干净。 偏殿外响起脚步声。 邓显走了进来,脸上微带着笑意:“姑娘们久候了,除了班馥留下,其余人等今日就先回吧。” 所有人都怔了怔。 安诗雨急忙走上前去:“公公,可是弄错了?我是安文王之女,方才殿下还……” 她话未说完,邓显就压了压手,含笑打断了她:“郡主莫急,长日方长,总还是有机会的。” 他转向班馥,招手:“怎么还愣着,快随我来。” 班馥对上安诗雨嫉恨的眼,匆匆收了木雕,快步跟了上去。 星夜低垂,夜风拂面。 吹得班馥有些混沌的思绪清明了些。 穿过长廊,入了太子寝宫,淡淡的冷香又窜绕在鼻尖,既熟悉又陌生。 暖黄的烛光温柔得如同一层薄纱,轻笼在屋内。 邓显带着她停在纱帐之后,低声嘱咐:“你就在此处等着,待会儿殿下自会召见。” 班馥乖乖点头:“多谢公公。” 邓显扫了一眼她的装束,月白色衣裙是主调,以银丝收边。发髻亦是梳得简单,仅仅插了一根海棠花式样的步摇。 邓显皱眉:“你这也太过素净了。” 班馥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 本来也没想来在此刻冒尖争宠,自然挑最不显眼的装扮了。 她抬头笑了笑,故意问:“要回去换吗?或者……换个人来?” 邓显嫌弃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就如此罢,来来回回,换来换去,难道还要殿下等你?” 已是如此还能怎么办?终归殿下肯挑人伺候了不是? 邓显暗叹一口气,再次叮嘱她在此侯着,不可到处乱走。 交代完,这才放心离开。 门关了,寝宫内,一时安静下来。 班馥却不知为何,反倒突然紧张起来,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一刻不停地鼓噪着耳膜。 过了约末半柱香,纱帐后响起了男人赤脚走出的轻浅脚步声。 “你过来。” 他低声说。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下。
第3章 共处一室 ◎甜甜的小酒窝,绯红如霞的脸颊。◎ “是,殿下。” 班馥声音紧绷,抬眸往里头望去。 站在纱帐外看,就像雾里看花,看什么都不太真切。 她在朦胧光影中,影影绰绰看到了斜前方立了一团黑影,便没有想太多的,拨开纱帐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这才发现,哪里是个人? 立在眼前的竟是个放在高架上,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木雕神鹰。神鹰展翅,目光如炬,雕刻得栩栩如生。 她要学多少年才能有这个水平? 班馥露出仰慕的眼神。 “你喜欢它?” 低沉温雅的声音仿佛贴着后背响起。 班馥慌忙回头,入目所见,先是男子微微凸显的喉结,一滴发间未干的水珠顺着脖颈淌下,蜿蜒没入锁骨之下。 男色当前,班馥眼睛飘了一下,却不敢多看,慌忙跪下。 “臣女班馥见过殿下!” 许是她的动作太大,慌乱之中,藏于袖口的木雕一下摔落出来。 在地上滚了几个圈之后,堪堪停落在男人足前。 班馥保持着匍匐行礼的动作,微微抬头去瞄,正挪了挪屁股,想悄悄伸长手去把木雕够回来。 元君白却先她一步弯腰,伸手,将木雕捡了起来。 他仔细端详掌中的木雕小人,技艺有些粗糙,不像是在外头花钱买来的。 他蹲在班馥面前,将木雕小人还给她,随口问道:“这是你雕刻的吗?” 这是她近期得意之作,难得被人问询,犹如一下找到了知音,眼睛都亮了半分:“回殿下,是臣女拙作。” 四目相对。 男人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 班馥这才想起来,不能抬头直视,连忙趴回去,懊恼地说:“殿下恕罪。” “无碍,此间只有你我二人,不必拘泥此等规矩,起身回话罢。”太子温和地说。 事实上,显少有人知道,离国太子善木雕。 他难得多问了两句:“你这雕的是什么人?” 班馥高兴极了,脱口而出:“是殿下您!” 元君白:“……” 他看了一眼班馥手中那个丑了吧唧的小人,有些无奈。一时倒也无法辨别,这是班馥讨好的把戏,还是她当真就是以他为原型雕刻的。 空气诡异的凝滞了一下。 被喜悦冲昏头脑的班馥一下冷静下来,看了看神鹰,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人,脸颊红了红,将小人藏深进袖口,手背到身后去。 “嗯……雕刻得不好,让殿下见笑了。” 元君白仿佛并未太在意,轻笑了一下:“会研墨吗?” 班馥怔了怔,点头。 “那你随孤过来。”他朝书案走去。 书案上的公文码得整整齐齐,摆在最上头的是分出来的急件,他须得处理完,才能安心歇息。 班馥从前就常干研墨的活儿,这原也不是什么难事,做起来自然驾轻就熟。 甚至在元君白放下笔,想要更换朱笔批注之时,非常有眼力见儿地先他一步,将朱笔递上。 很神奇的一个姑娘,天然带着一股憨傻劲儿,但又心细如发,能非常快速的感知到他人情绪,从而做出应对。 元君白多看了她一眼,接过朱笔。 书案是矮脚书案,两人皆是跪坐着。 班馥起先将腰挺得笔直,熬了一会儿,就觉得累得不行,反观元君白,姿态优雅从容,神情专注,举手投足都是良好家风养出来的君子仪态。 借着暖光看他,班馥愈发觉得殿下生得好看。 为了不让自己的腰,因为劳累而弯塌,她努力寻找着让自己新奇的事情。 首要的研究对象,自然就是眼前之人了。 她渐渐发现,遇到棘手的事,他的神色虽然沉静,但拇指指腹会下意识的摩挲食指边缘。 班馥观察了一会儿,觉得这个习惯很是有趣。 目光挪开,她被书案上巴掌大的星轮吸引住了注意力。星轮由精铁打造,三个铁圈交错轮转,镂空的中央是星宿分布图。 那个星宿的布局看起来霎是眼熟。 这是……陈国的东西? 她盯着看太久了,连元君白要换笔都不曾发现,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一顿,问:“你可是识得这个东西?” 班馥回神,抬眸一笑,嘴角甜甜的酒窝露出来:“好像曾经见过,可是陈国之物?” 陈国星宿图不是什么大秘密,以离国太子之能,必然能查探到。她方才失神太久,这会儿自然没必要说谎,否则更显心虚。 “确是陈国之物。”元君白搁下笔,“你是鄞国人,怎会识得陈国之物?” 班馥想了想,小心地措辞:“回殿下,臣女自幼没了双亲,小时候曾跟着难民流浪过一段时日,别说陈国了,离国也是来过的。说来也不怕殿下笑话,那时食不果腹,曾偷过陈国一位大人的荷包,荷包夹层里便绣了这副星宿图。” 元君白点了点头:“你在陈国待了多久?” “两年多。”班馥面不改色地撒谎,“也不算太久,后来我被这位大人抓到,要我赔钱,我没钱,因有几分姿色,便被他发卖了出去,以身抵债,辗转到了鄞国。本要送到鄞国丞相府中做妾,幸逢离国朝拜会,我又被人相中,送到了这里。” 这些敬献到离国的美人,大多不是什么真正的公主郡主,不过是被安了个名头,抬高身价,以期用美貌获取君心罢了。 像安诗雨那样放着好好郡主不做,偏要捧着一颗痴心来凑热闹的,实在是少见。 这些道理,大家心照不宣。 元君白还没见过,一上来,就如此坦然将自个儿身世剖个一清二楚的。他温声道:“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班馥摇头,下意识甜言蜜语地哄人,“殿下供我吃饱穿暖,还不用干伺候人的体力活,神仙一样的日子。不对,神仙也没我快活,毕竟不能时时见到殿下这样的美人!” “美人?”元君白嘴角微弯,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 ……完蛋。 她这一高兴就没把门的马屁精属性。 这下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殿下,我错了。” 班馥脸红了红,两片薄唇内卷,作闭口状。 她微微低着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绯红如霞的脸颊。 因她抿着唇,两颊可爱的酒窝就露了出来,愈发显得甜美娇憨。 元君白的目光从她脸上挪开,重新提笔,继续批阅。 “会说陈国话吗?”他冷不丁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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