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陆云舒如今小有积蓄,也不禁为之震惊,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裴绍行疯了。 这匣子说是裴绍行的家当都不为过,而压在匣子最底下还有两个硬物,一个是样式朴素的乌金令牌,另一个则是有些眼熟的发簪。 玉色澄澈,通体莹润,是上等的羊脂玉簪。 陆云舒在记忆中寻寻觅觅,总算想起这是之前在侯府时裴绍行亲手雕刻的发簪,仔细看,还能在发簪上找到他们彼此的名字。 她不禁想起了那对月牙佩,便对这支玉簪嗤之以鼻。 裴绍行还真是喜欢处处留情,谁都有个定情信物。 陆云舒把发簪随手丢在妆奁上,匣子里只放了地契银票,至于那块手令,她寻思着是不是到钱庄取钱的信物,便也留了下来。 看在裴绍行分了她这么多家当的份上,就去见他最后一面,也算送终了。
第49章 了结 陆云舒净过手, 换了身素色衣裙便出门去,两扇门中间只有一滩刺目的血迹,但陆向松的人已经不见了, 唯有裴应淮自己在那儿乖乖等着。 “方才那个人呢?”陆云舒指着地面询问。 裴应淮小嘴一撅,闷闷道, “让他跑了……”在陆云舒疑问的眼神中, 又展颜一笑,“不过我叫阮叔叔跟上去了,很快就能把坏人全都抓起来。” 陆云舒松了口气,手指在他圆鼓鼓的脸上掐了一下,“小孩子家家,心思不要那么重。” 哪知她的随口一句戏言,裴应淮却认真回应道, “爹爹说了,我们的处境很危险,行事一定要谨慎小心,对于所有可疑的坏人, 都不能轻易放过,尤其是要伤害阿娘的坏人。” 裴应淮奶声奶气说着,小脸却写满了坚定。 陆云舒迟疑过后, 蹲下身抱了他一下,“这些年, 一定很辛苦吧?” 裴应淮摇摇头,“应淮不辛苦,爹爹辛苦。” 真是三句不离爹。 陆云舒又岂会看不出他在替裴绍行说好话, 便顾左右而言他,“这样吧, 等你爹爹去了,你就到我这儿来,虽说我给不了你太多,但至少是安全的。” “真的吗?阿娘真的愿意收留应淮了吗?”裴应淮眨巴着大眼睛,主动去勾她的尾指,“那我们拉钩,阿娘就不可以反悔了。” 陆云舒还不知这是个陷阱,毅然跳了进去,“好好好,不反悔。” 得到了她的保证,裴应淮笑得极为灿烂,拉着陆云舒就往屋里跑,别看他人小小的,腿短短的,跑起来是半点也不含糊,竟将陆云舒都带了个趔趄。 进了门,陆云舒下意识地观察四周环境,震惊地发现墙角下立了不少桌椅,全都高高摞在一起,“你……爬墙用的?” 被人抓了个现成,裴应淮讪讪一笑,“阿娘,我们还是先去看爹爹吧。” 主屋里,其实裴绍行已经醒了,但是听到裴应淮陡然拔高的声音,就跟得了指令似的立刻闭上眼,呼吸也在他的掌控下变得微弱。 裴应淮率先进屋,一进去就扑到床边,“爹爹,我把阿娘带来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呀。”他拼命摇晃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哭得那般情真意切。 看到奄奄一息的裴绍行,陆云舒也愣了半晌,缓慢挪动脚步朝床榻走去,良久,拍了拍裴应淮,“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鼻子。” 安抚好裴应淮,陆云舒就要走了,倒是一句话也没对裴绍行说。一直装睡的裴绍行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云舒……” 陆云舒吓了一跳,惊恐地回过头去,脱口而出,“你没死?” “让你失望了。”裴绍行撑着床板缓缓坐起身,薄唇噙着笑意,“不过你能看我,我很高兴。” 陆云舒自觉离远了些,“……没死我就先走了。” “阿娘。”裴应淮跑过去抱住她的腿,“阿娘,刚刚你答应应淮的,还算数吗?” 陆云舒瞥了眼裴绍行,语气冷了下来,“你爹没死,跟着我做什么。” 裴应淮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懂陆云舒为什么又生气了,裴绍行挣扎着要下床,“云舒……” 陆云舒推开裴应淮,气冲冲地摔门出去,裴绍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门口,“云舒,你别走……”话音未落,他就沿着门外的阶梯骨碌碌滚了下去。 “爹爹!”裴应淮赶忙过去扶,可他小力气弱,哪里扶得起裴绍行如此高大的身躯,无奈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陆云舒,“阿娘,是应淮撒了谎,你要怪就应淮吧,爹爹什么都不知道……” 陆云舒背对着他们父子,终究狠不下心,又折了回去,没好气地扶起裴绍行。 刚刚还满脸痛苦的裴绍行立时咧开嘴角,下一刻就被陆云舒推倒在床上,“……云舒?” 孩子还在呢,这样不好吧。 裴绍行心中既忐忑又期待,陆云舒却是气喘吁吁地白了他一眼,顺带教训了裴应淮一顿,“下次再敢学着你爹撒谎骗人,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裴应淮瑟缩了下,“……知道了。” 陆云舒这才作罢,拂袖而去,走到门口等了一会儿,不见人跟上来,便又回头唤了一声,“还不跟上?” 原本神色黯然的裴应淮大喜,也顾不上裴绍行便欢欢喜喜地跟了上去,主动把小手塞到陆云舒掌心里,“阿娘,应淮一定会乖乖的,一定不撒谎了。” 其实陆云舒没有真的责怪他,只是担心他在裴绍行身边待久了,会染上不好的习气,要知道裴绍行之前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以后你就跟着我安心住下,不过有些事我们得事先说好。”陆云舒牵着他边走边说,“你也到了开蒙的年纪,不能整日只知玩乐,明日我差人去请个教书先生,你就在家好好读书。” 当夜裴应淮说什么都不肯待在自己房里,非得和陆云舒挤在一处,陆云舒也随了他,母子俩倒是和和睦睦地相处了一晚。 翌日一早,陆云舒要去京兆府一趟,暂时顾不上裴应淮,便打算把孩子送回裴绍行的住处,看当她敲门时,里头出来的却是另一张面孔。 陆云舒愣了下,“袁、袁大夫?” “云姑娘?”袁暮白的表情从惊讶迅速转变为愉悦。 他是回春堂出了名的神医,陆云舒便以为是裴绍行的伤势又加重了,“里面的人,还好吗?” 袁暮白面上的笑意一僵,随即反应过来,自嘲地垂下眼帘,“原主人已经搬走了,我是这里的新住户。” 要不是见到陆云舒,他险些忘了这里原来住着的人是她的丈夫。 陆云舒沉默片刻,点了下头,“多谢告知。” 裴应淮却急了,推开袁暮白径直往主屋跑去,里头除了袁暮白的行囊和药箱外,哪里还有属于裴绍行的痕迹,他又跑了几个房间去找,到处都是空荡荡的。 “爹爹……爹爹也不要应淮了吗?”裴应淮站在空旷的院子里,眼眶瞬间通红。 陆云舒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朝袁暮白颔首,“抱歉,我先去把孩子抱出来。” “不碍事。”袁暮白虽然不喜欢裴绍行,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更何况那还是陆云舒的孩子,自然就多了几分宽容,看他哭了,还从自己的药箱里翻出一个油纸包,“一些开胃消食的零嘴,拿着吃吧。” 裴应淮吸了吸鼻子,别过头去,“不要,我要我爹爹。” 陆云舒抚着他的后脑勺,将孩子护在怀里,“不好意思,打扰袁大夫了。” 袁暮白尴尬地收回手,但还是送了她们一程,等陆云舒抱着孩子回到清雅居才收回目光,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他的方向奔来。 “袁大夫请留步!” 来的是个陌生清秀的男子,此时怀中抱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儿跑过来,只消一眼,袁大夫就认出了他怀里的女子。 “丹阳郡主?”袁暮白一声惊呼,隔壁的陆云舒自然是听到了,不由驻足多听了会儿。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丹阳郡主的夫婿,忠义伯府的公子,丹阳彻夜未归,而忠义伯府在京城的人手并不多,他便亲自出来寻,就在一处暗巷里找到了浑身是血的丹阳,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不好惊动御医,只得先来找袁暮白。 袁暮白救人心切,赶忙让他把丹阳抬到屋里,简单检查后,袁暮白摇头长叹一声,“恕在下无能为力。” 忠义伯府的公子立时瞪大了眼,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她……她没救了?” “性命自是无忧,只是……”想到那血肉模糊的画面,袁暮白一阵头皮发麻,强忍着恶心道,“郡主身上并没有其他外伤,只是她的舌头已经……已经被人拔去了。” 袁暮白的话犹如一道劈天霹雳,忠义伯府随后赶来的几人皆是愣住,随后爆发出阵阵哭嚎。 隔壁的陆云舒同样震惊,究竟是什么人敢当街行凶,拔了丹阳郡主的舌头? 司柳同样听到了隔壁的动静,纳闷地问,“隔壁不是……怎么会有其他人的声音?” 司柳的话拉回了陆云舒的神思,她把裴应淮放下,催促他去书房里练字,等人走远了,才吩咐司柳去王大娘处打听消息,西市这一片屋舍的租赁买卖大多需要经过王大娘之手,通过王大娘说不准能问到裴绍行去了哪里。 裴绍行的不辞而别,打乱了陆云舒一整日的计划,等了半日消息,才知道裴绍行和阮生今儿个一大早就收拾东西,离开京城往岭南去了。 陆云舒沉吟片刻,拉过裴应淮的小手,“之前好像有听说过,这些年你们一直住在岭南,那你可知道你爹爹在忙什么事情吗?” 裴应淮小脸罕见的严肃,摇了下头,“爹爹说,关于他的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陆云舒指了下自己,“告诉我,也不可以吗?” “对不起,阿娘。”裴应淮低下头,虽然他也很喜欢阿娘,不想欺瞒她,但是爹爹说了,这些事告诉阿娘没有好处。 陆云舒摸摸他,“好了,阿娘不问就是了,你去外头玩会儿吧。” 支走了裴应淮,司柳便接着道,“小姐,官府那边刚刚也递了消息,他们以盗窃的罪名将陆家人收押在地牢里,正等着小姐过去解决呢。” “反正都要去走一遭,顺道看看吧。”陆云舒把胭脂叫了回来,又叮嘱了裴应淮几句,这才和司柳一并前往京兆府。 京兆府的地牢比起大理寺的地牢,要阴暗潮湿许多,到处散发着浓浓的腐臭腥味,陆云舒捂着鼻子朝里头走出,穿过了几个甬道,总算到了关押着陆家人的牢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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