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静颜厉声回他, 严肃非常。 桓筠祯一时气话,因她的态度而软和下来, 他是来和好的,不是来吵架的。 他略带歉意地说道:“你连日冷遇孤, 孤心生委屈, 一时气话, 并非有意冒犯, 不当之处,还请你原谅。” 他道歉很快,态度看上去也算真诚。 如此能伸能屈,理由也是情有可原,寻不出可计较的破绽来。 危静颜不愿意在“二心”这事上过分强调, 引起他的注意, 她轻轻揭过了这话,“不怪殿下, 是我轻慢了殿下, 我该给殿下赔不是才对。” 两人互相顺着对方给的台阶下, 将那些彼此不愿意说明的事情掩盖起来。 她和他之间恢复了和气, 只两人之间的疏离感越发明显。 桓筠祯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笑着,她和他赔礼,她和他交谈,言语态度上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她的眼神避开着他,不愿与他对视。 她和他并肩,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一抬手他就能抓住她,可又为何有一种她遥不可及的感觉呢? 桓筠祯疑惑渐生,自打和危静颜生了嫌隙后,他对她的关注越来越多,想不通的事也越来越多。 他在焦躁什么,国公府小姐于他,于他想要的位置是很重要,但还不至于没了她,他就成不了事。 且她尚未从他的手心逃走,也不曾背叛他,为何他还是如此不爽? 是她故意为之,对他欲擒故纵,若即若离?还是他已将她视作囊中之物,不准有半分脱离他的掌控? 缘由不明,事无定论,桓筠祯对着身边不愿抬眸看着他的危静颜,郁结之气横生。 他停了脚步,她未有留意,继续前行,果然所谓和解,只是表面功夫。 他大步一迈,拉住了她的手臂,她不由停下来,疑惑地望着桓筠祯。 四目相接,琥珀瞳中未有往常情意,欲擒故纵一说存疑。 危静颜缓缓地走着,盘算着寻个什么由头将三皇子打发走,忽而被人拉住,她一回眸,不期然撞上他的目光。 无缘无故的,他抓住了她的手,她疑惑着,等着他的回答。 他双眸更加暗沉,里头的情绪让她不解,却是莫名令人心惊,她仰头正要发问,他却俯身低下了头,朝她靠近过来。 以前都只是言语亲近,举止合乎礼节,近来三皇子好似行为有异,不同以往遵规守礼了。 这等变化,是因她冷遇而起吗? 危静颜正思考着,三皇子靠得越来越近,呼吸相融,这个举动,他是要…… 反应过来的危静颜捂着唇,仓皇地后退,“殿下你……” “不可吗?” 桓筠祯问的坦然,毫无避讳,证实了他刚才那番举动就是和她想的一样。 危静颜恼怒道:“当然不可,殿下是守礼之人,什么不能做,心里该有数才是。” 她是不是退得太快,逼急了他? 就算如此,他也不应有此行径,这是国公府,来往下人也是有的,做了出格的举动,万一被发现,她要如何同府中长辈解释? 他若得逞,她再想分割和他的关系,便是难上加难。 她怒容未消,对他很是不满,桓筠祯看出来了,也因他看出来了,知道了这并非只由他举止越线导致,而是她情绪积累后的发泄,她已有了要挣脱他的迹象。 他不禁开始了他的试探,想要看看她的反应,他问道 :“发乎情,止乎礼,孤懂,可人非圣贤,常情难以自持,你是不懂,还是在抗拒孤?” 他太敏锐,已察觉了她的意图。 每当危静颜自认对三皇子多了解几分后,又很快被他再次刷新认知,这个人无论心机还是洞察力都是极其厉害的。 一着不慎,就会被他抓住把柄。 危静颜隐了不耐烦,正色回道:“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有也不能认,她不能和三皇子再生事端。 依眼下之见,三皇子是不肯轻易和她割席,而她这些天在关注着的阮小姐也没了动作,阮芷萱要是能厉害些,三皇子也不至于把精力都放在她身上来。 阮芷萱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却是个不中用的,危静颜有些失望。 她说着不明白,又心不在焉,等她再次看向三皇子时,他并不恼火,只是笑着,他笑得温和有礼,无端让她后背一寒。 他凝视着她,轻柔的,十分清晰地说道 :“孤就当你不明白,有一事孤要先和你说明,你若一时不慎做错了事,孤能谅解,可你若将来负了孤,我不会原谅你。” 他将“负了孤”三字咬的很重,危静颜听在耳中,惊在心里。 三皇子应该还没发现吧? 她的虚情假意藏得很好,然既有了端倪,还是尽早离开三皇子要紧,早离了他,过往就早一步掩埋。 她亲自把三皇子送出了国公府,府中众人见了,越发对她恭敬起来。 危静颜无暇关注他人,三皇子的那句“不会原谅你”在脑中回响着,他似威胁似警示的言语,令人心有不安。 未有真情,何来负他。 他是没资格说那话的,她不必被他吓住,论情论理,错的更多的是他。 ** 莘国公府热闹了起来,张灯结彩,去旧换新,以迎莘国公长子,右领军卫将军危俞培凯旋回府。 阖府上下,都起了个大早,各处张罗着,等着入宫复命后归家的危俞培。 危静颜按礼盛装打扮,随着众人在前厅候着。 临近午时,风尘仆仆的危俞培才到了家。 危俞培一回来,先拜见了父母,同莘国公和老夫人问候体贴之语,以尽孝心,随后望向了他的妻儿。 危静颜立于大夫人李氏身边,前头危俞培朝她这个方向走来,李氏越过危静颜半个身子,拉着她的两个儿子,齐齐朝危俞培走去。 “夫君一路辛劳,我和奕儿、豪儿都记挂着您,来,你们俩快见过爹爹。” 李氏一边说着,一边将八岁的危谦奕和四岁的危谦豪推向危俞培。 危俞培应声道:“府中诸事辛苦你了。” 在两个儿子孺慕的眼神和敬重的呼唤中,危俞培抬手揉了揉他们的头,以示安慰后便绕开这母子三人,来到了不曾挪步的危静颜身前。 面容坚毅,冷静自持的危大将军略微局促,他犹豫了一下,关切道:“颜儿,你回来了,在府里可住的习惯?” 他是刚回来的,却在问另一个已回来半年有余的危静颜是否习惯,这让厅中众人神色各异,其中李氏脸色最是难看。 刚夫妻体贴,说辛苦了她,转头就问危静颜住得习不习惯,这不是在暗指她这个继母不称职吗,李氏既委屈又暗恨着危静颜。 危静颜打量着各人的神色,既不热络也不冷淡地回道:“女儿谢父亲关心,父亲说笑了,这国公府是自己家,谈不上什么不习惯。” 她懂事又识大体,危俞培愧意更起,他这些年在外打仗,回京次数不多,待得也不久,她先前又在皇宫当公主伴读,聚少离多,为父之责,欠她甚多。 危俞培扫了前厅中众人一眼,不放心地对危静颜说:“颜儿你不必拘谨,若有人欺负你,只管说,为父替你撑腰。” 那相似的面容,相似的秉性,危俞培看着,心中越是苦涩,他不愿再有抱憾终身的事发生了。 危静颜欣赏着李氏闪躲受惊的神色,老夫人带着警告的眼神,扬唇一笑道:“父亲多虑了,没人欺负我,不过女儿有事想和父亲商量,父亲一路劳累,请先修养身体,得了空闲,请来清葭院一趟。” 他若有心,她说与不说,自会查明。 “为父现在就有空,走,现在就去你的院子。” 危俞培不管其他人,也不管什么接风洗尘,一把拉着危静颜,就往清葭院走去。 前厅内,老夫人沉这一张脸,跟莘国公抱怨道:“国公爷你就这么看着俞培走了?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娘的,你这个当爹的?你怎么就不管管?” 莘国公转动着手中的拐杖,神色不明地说道:“国公府要交到他手里,如何决断,由着他来,你我不宜再干涉。” 他身系国公府未来,自该他担着一切。
第31章 有愧于她 阔别多年的父女相见, 不见多热络,反是生疏不知如何相处。 危俞培上次见危静颜还是两年前的除夕夜,两年不见,她长高了, 变漂亮了, 也更像他的妻子了。 妻子苏文茵亡故十余年, 自她走后,危静颜入了宫, 危俞培是各种请命外出作战, 每次回京都待不满三个月。 前一阵,他得了女儿的信, 她长大成人,亲事提上了议程, 危俞培此番回京, 就有了久住之意。 旁的亲近言语, 危俞培因久别不知如何开口, 只好就事而论,关心道:“颜儿所说要事,是指信中慎王一事吗?” 他这一路回京,打听了不少三皇子事迹和他的品性为人,只谈三皇子个人, 也算的上是良配, 然太子成了强弩之末,此时与皇子结亲, 难保不卷入夺嫡之争, 他又放不下心来。 他有意亲近, 消除隔阂, 危静颜看在眼中,顺势表现父女情深,于她更加有利,可她再如何冷静,如何演技出众,隔着那道跨不过去的坎,她没办法装出亲近来。 危静颜勉强挤出个笑脸,轻声回道:“正是此事,先前我与慎王殿下有交情,祖父也有意撮合,最近女儿发现慎王并非良配,然祖父那边已看好了慎王,慎王殿下也有来府中提亲的意向,女儿进退两难,想请父亲帮忙,回绝慎王殿下。” 她父亲凯旋,圣意正浓,兵权在握,他说的话更有分量,能为她省下许多麻烦事。 危俞培听罢,紧闭着唇角,他摩挲着腰间悬挂的,还未曾来得及卸下的长剑的剑柄,正从她这三言两语的描述中,拼凑事情的原委。 她在宫中和慎王有接触,回府后,他父亲莘国公和三皇子以联姻为凭联手,共谋大事,而她早心有所属,不愿听从府中安排,特来寻他帮助? 可这番猜测,和她的来信内容不太相符,她在信中说的是她和三皇子两情相悦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危俞培小心地问她道:“你和慎王的交情是如何的,萍水相交,还是有些许意思?” 他斟酌着字句,不敢说的太明显,伤了女儿家的薄面。 需他相帮,危静颜不瞒着,“投桃报李,互赠有无,后察觉三皇子看重权势更甚女儿,心生退意。” 她说的轻描淡写,危俞培听得眉头紧锁。 私下互赠信物已是有些过分了,她又不愿再继续和三皇子来往,暗通款曲和言而无信,哪一个都不是小事,他不在京城的时日里,是谁教坏了他女儿? 危俞培叹气道:“亲事为父替你挡着,慎王那边为父来处理,可颜儿啊,你如此行事是不对的,私与外男来往,不利你的名声,言而无信更是没了规矩,你自小懂事,如今怎就糊涂了,是哪个在你身边撺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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