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在一店铺廊下躲雨,那店铺是安乐公主名下的,她浑身湿透,打着寒颤抱着双臂等着雨停,不期然遇到了来铺子查账的危静颜。 她一个只有虚名爵位没有任何地位的广平小侯爷,世家贵族里,没几个人认识她,广平侯的名望早已被埋没,而危静颜一眼将她认了出来。 她被邀请进入店铺躲雨,又被送了新的衣裳换下那身湿透的旧裳,她感念危静颜的善心,因感动而一时不查,被危静颜的丫鬟乔幽发现了女儿之身,席若昭本以为祸事临头,却不料是天降贵人,自此有了出路。 席若昭和危静颜相识已有两年多,各自的性情早已了解,危静颜都说难办,那就真的不可避免了,看样子今后也会被人她视作情敌,她无奈地回道:“既无办法,你们往后和什么王爷、探花相处时,避着我些,我也能少一些麻烦事。” 危静颜和安乐公主相视一笑,立马答应了。 三人相谈至黄昏,才各自归家而去。 危静颜回到国公府时,天色已黑,木质长廊内,乔幽提灯照明走在前面,危静颜缓步跟着,行至一拐角处了,她眼角扫到一侧大理石小径上,有一个眼熟的身影。 “站住。” 她厉声叫住那人,一道娇小的身影停住了步伐,笑盈盈地和她见礼,“妾身见过大小姐。” 她是她父亲的妾室方羽,也是危静颜极其厌恶的一人,她从皇宫抬着几大个箱子回到国公府时,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将这个方羽赶到国公府偏院去住,不许她出现在她的眼前。 当年苏文茵在怀孕中因危玉瑶那一推,伤了身子,生下危静颜后,一直没能再怀上孩子,危俞培成婚三年仍是无子,莘国公夫妇急了,逼着他纳妾,危俞培一开始并不同意,他与莘国公夫妇争吵多次无果,又突逢老夫人大病一场,危俞培孝字压在头上,无奈之下,纳了一个商人之女为妾,此人便是方羽。 方羽入国公府三月,便有了身孕,危静颜那时三岁多,依旧朦朦胧胧记得她母亲那段时间里愁眉不展,泪眼婆娑的模样。 后来,在苏文茵和方羽独处时,方羽出了意外,孩子没了,方羽和苏文茵各执一词,所有人都信了方羽,认为是唯一和方羽待在一处的苏文茵做的,包括危俞培。 这件事成了苏文茵的心病,在她临终前,还念叨着她这份冤屈,而这时的危静颜已经七岁了,她已明事理,她记着她母亲的恨,记着她的怨,也记着她的委屈。 苏文茵年仅二十六岁就郁郁而终,当年那些人每一个都逃不了干系。 此刻见了方羽,童年往事浮上心头,危静颜怒气难以忍住,她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谁许你出来到处乱跑的?” 方羽现今三十有二,浓妆媚行,耳坠明珠,一股风情绕眉间,她被危静颜斥责了也不恼,伏低做小地说:“月圆思乡,出来透个气,妾身不是有意要和大小姐作对,妾身无儿无女,对大小姐无害,大小姐为何如此不喜妾身?” 自苏文茵死后,危俞培基本没再踏入过方羽的院子,方羽这些年低调许多,在国公府如透明般的存在,而苏文茵在世时,她还一度有过掌家权。 危静颜横眉冷目,凤眸微张 ,凌厉自显,如寒雪一般寒冷刺人,她不多言,直接唤来护卫,“将她送回偏院,我父亲在府一日,不许她踏出一步,再若让我见着她,看管她的人全部不轻饶。” 危静颜无论时在皇宫还是在国公府,底下的人都称赞她是性情极好的主子,这是她头一回在国公府里如此严厉的斥责下人。 那护卫听了,立即上前就要架住方羽,就要将人拖回偏院。 方羽一下就急了,她躲在护卫,护着自己肚子,赶忙说道:“我自己走,不劳烦大小姐了。” 于是,在丫鬟的搀扶下,方羽慢慢地从危静颜的眼前离去。 夜间清风拂过,吹动倚在长廊木柱上危静颜的衣角,她半阖着眼,她母亲临终前的模样在她脑海里浮现。 “颜儿,路娘为你铺好了,你放心走下去,娘会一直庇佑你的。” “颜儿,别相信国公府里的人,你的将来不要困在此地。” “颜儿,能教你的,都教给你了,娘对不住你,娘大限已至,再不能陪着你了……” “颜儿……” 每一字,每一句,都念着她,最放心不下,最不舍的,也全是她。 夜色微凉,暗影之下,将泪水隐匿,将思念掩藏。 月圆,人再无团圆之日。 ** 紫宸殿中,桓筠祯被传唤而来,此时正跪在皇帝跟前,被皇帝毫不留情的责骂。 庆德帝摔了砚台,怒斥道:“你四皇弟死在了并州,那并州刺史是你提拔上去的,你说你不清楚?做出如此手足相残之事,你以为他死了,太子之位就是你的了吗?” 四皇子也就是废太子,一日前命丧并州。 桓筠祯得到消息时,也有些惊讶,然并州消息刚至,宫里就派了人来,说皇帝召见他,让他立即进宫。 来人催得急,没给桓筠祯留任何准备的时间,就催着他进宫了。 事发突然,桓筠祯来不及做其他,不过事情确实不是他做的,罪名就这么推到了他头上,他怎么肯认。 一向注重名声的人,是最不愿沾染污秽。 “父皇,儿臣冤枉,此事绝非儿臣所为,请父皇下令,让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共同审理此事,儿臣配合接受审查,天理昭然,自会证明儿臣清白。” 桓筠祯一脸正气,为自己申冤,同时将三司全部包揽进来,弑弟之罪名,半点他都不能沾上,他不怕闹大,就担心脏水全泼到他身上来。 庆德帝神色有异,被桓筠祯这一番努力自证之词弄得有些下不来台,“罢了,他既已被废,成了庶民,倒也不必动此干戈。” 庆德帝让桓筠祯急速进宫,不给反应时间,是存了将这事推到桓筠祯头上的意思,怎料他反应极快,把三司尽数拖了进来。 不管皇帝怎么说,桓筠祯不会轻易罢休,他言辞恳切,神色真挚地说:“不管有没有被废,四皇弟都是儿臣的弟弟,父皇的儿子,谁杀了他,都是不将父皇看在眼里,儿臣恳请三司共同会审,父皇若不答应,儿臣就长跪不起。” 他说到了这个地步,庆德帝不得不同意了他的提议,然皇帝眼中,对慎王的忌惮,是更加明显了。 桓筠祯从紫宸殿出来,心就沉入了谷底,他特意叮嘱过,废太子不能死在并州,结果人还是死在并州,分明是有意针对他而来。 是那一方势力?恪王,还是皇帝? 后者更有可能,用他来制衡太子,废掉太子后,他就没用了,皇帝就顺利地让他最喜爱的儿子成为太子? 计划很好,可他并不是皇帝手里可以随时扔掉的棋子。 就让三司去查,最后查到谁头上,就让那人去收场,他就使劲把这水搅浑,彻底摆脱弃子的位置。 桓筠祯敛了笑意,将情绪和谋算藏于假面之后,径直出宫。 行至宫门,听到有嘈杂之声,他掀开车帘随意看了一眼,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两个人待在了一处。 丞相府的阮芷萱和五皇子桓筠祁正在宫门处交谈着什么,阮芷萱一直不停地在说着什么,而桓筠祁则一脸不耐烦。 这两人如何处在一块了?莫非阮丞相已完全倒向了恪王? 桓筠祯一边思索着,一边让车夫驾驶马车靠近那两人。
第47章 杀心恶意 “你磨磨蹭蹭什么, 赶紧走啊,本殿没有闲工夫跟你耽误时间。” 桓筠祁被皇贵妃宣召进宫,碰上的又是阮芷萱,他上次已经表明的态度, 奈何他母妃还是不死心, 硬是要撮合。 阮芷萱是不肯轻易放五皇子走, 就这么被撂在宫门处,她的面子往哪里放, 她不情愿地说:“贵妃娘娘说了, 要殿下送我回丞相府,殿下答应得好好的, 怎么能在宫门处就反悔?” 五皇子不愿意,她进宫也是长辈的意思, 然将来的显贵摆在跟前, 就这么不要, 她又有点不甘心, 更别说恪王还看不上她,她就更不想就这么算了。 她另有所属不假,可她祖父阮丞相说了,皇帝更属意五皇子,五皇子恪王背靠曹家, 内有皇贵妃, 再加之皇帝的偏向,储君之位不远, 丞相府有了选择, 要么她当上恪王妃, 要么嫁给别的世家公子, 慎王是不可能的。 一向宠爱她的祖父在这件事上坚决不肯让步,阮芷萱知道自己闹也是没用的。 桓筠祁可不管那么多,他能将人送到宫门,已经是看在他母妃的面子上了,还给她送回家?想得真美。 这若是传出什么来,他怎么跟危小姐交代。 他不想管,阮芷萱又不依不饶,争执间,他见到一辆马车朝他们这个方向来了,马车上有印记,一眼就能知道马车上的人是谁。 桓筠祁挑眉一笑,这可不是巧了,他正愁摆脱不了阮芷萱的纠缠,他朝阮芷萱示意道:“真要本殿送你,当着本殿三皇兄的面?” 他可没忘记,春猎那日,阮芷萱和桓筠祯一道同行,他不信那就真是什么巧合。 果然,原本来理直气壮地跟他争论的阮芷萱气势一下子就焉了下去,脸上露出心虚来。 马车停在二人身侧,车帘掀开,桓筠祯弯身下了马车。 “慎,慎王殿下,您怎么在这?”阮芷萱支支吾吾的,紧张地不敢直视桓筠祯。 桓筠祯依旧是一副君子端庄的模样,温润有礼地跟二人说话,“父皇召见,孤因而进宫,二位停留在宫门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阮芷萱急忙说道:“没,没什么事,殿下不用担心。” 她并不想让慎王知道她进宫的目的。 她不想,有人却想。 桓筠祁观她神色,也猜到几分了,各自有心上人,就没有必要硬凑在一起,他说不通他母妃,让阮芷萱说服丞相府,效果也是一样的。 他对桓筠祯说道:“本殿的母妃和阮夫人相识,让本殿送阮小姐回府,不过本殿事忙,脱不开身,三皇兄,阮小姐就托付于你,有劳皇兄代劳。” 说完,他也不管桓筠祯愿不愿意,丢下阮芷萱,人就跑了。 阮芷萱尴尬地对上桓筠祯,不知所措,她也不想放弃慎王的,可谁让家中长辈死活不答应呢。 桓筠祯就这么眼睁睁地让五皇子顺利脱身,而不进行任何阻拦或挽留,等人走远了,他才悠悠然地问阮芷萱道:“你和五皇弟?” “没有,是家里长辈的意思,我是被逼的。”阮芷萱立马否认,她是不得已的。 桓筠祯将阮芷萱的神色收入眼底,被逼可能为真,她自己怕是也有当恪王妃,甚至太子妃的意思,他岂能任她如愿,他语气加重了些说:“你算计孤,让孤和危小姐离心,也是阮小姐家中长辈所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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