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归宜冷哼一声:“我才懒得管谁当皇帝,不影响苍云九州便是。” 话音一转,“如果她到死都不愿意呢?” 裴璟沉声道:“那就等她死了,我再抢人。”不等傅归宜开口骂人,他轻叹一声:“她活着的时间都给你们,死后的时间,总该属于我了罢。” 他自嘲一笑:“反正她到时候也说不出‘不愿意’三个字,我默认她同意了。” 落日打在裴璟侧脸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对岸的绿衣女子,一贯冷峻的面容因眸中的深情变得柔和。 傅归宜也不得不承认,裴璟对傅归荑的爱无人能及。 傅归荑今日还是未能钓上一尾鱼,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只狸奴,不然为什么鱼儿见了她都要绕道走。 钓了这么多次都没有收获,饶是一向无欲无求的她也被激发出了好胜心。 不等张昭找她,傅归荑自己带着钓竿天天去若依河垂钓。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裴璟一直默默陪着她,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她怕水,哪怕傅归荑的凫水是他亲自教的,他也依旧不放心。 镇南王府旁边的小院俨然成了他处理政事的第二个地方。 裴璟除了必要亲自出席的场合,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苍云九州,饶是如此,这一年他也来来回回在路上奔波了近十次。 “今天的鱼也太好上钩了。” “是啊,感觉若依河里的鱼忽然变多了起来。” 傅归荑附近也有不少和她一样钓鱼的人,只见他们刚放下杆,没多久便拉上一条手臂粗细的鱼。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几乎每个人都鱼篓都装满了。 傅归荑看着自己毫无动静的鱼竿,沮丧极了,气得她差点折断杆子。 她明明都看见浮标附近有涟漪翻涌,怎么就是不咬钩。 裴璟看了也叹气,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他令人在这一段上下游布了网,又从南陵运来十几车鱼,一路上不给它们喂食,放入水中时已经被饿了十余天,看到什么都会吃。 傅归荑的新爱好跟她种树成果不相上下,她所有的天赋大概都在射箭上了。 晚膳时,傅归荑忍不住跟哥哥抱怨这件事,傅归宜听了也沉默。 裴璟弄的那十几车东西,动静不小,不可能瞒过他。只是没想过做都到这个份上,傅归荑居然还是一无所获。 “没关系,总会钓到的。” 他只能干巴巴地安慰满脸郁色的妹妹。 当夜傅归宜去找了裴璟。 “她这爱好是你培养出来的,你要负责。”傅归宜理直气壮。 裴璟头也没抬,朱笔在奏折上落下御批,沉静道:“让她三日后再去。” 三日后是个阴天,傅归荑本不想出门,无奈哥哥说给她算了一卦,今日必定满载而归。 傅归荑将信将疑,和素霖二人拿好装备慢吞吞地走了。 她坐在平日里钓鱼的地方下杆,不抱任何希望地静静看向水面。 今天钓鱼的人好像有些少。 傅归荑环视一周,发现只有零星的几个陌生的脸孔在垂钓,他们分布得很散。 忽然,手里的鱼竿猛地动了一下,紧接着往水里拖,力道之大差点脱杆。 傅归荑顾不上其他,用力抽杆,一条鲜活甩尾的大鲤鱼浮在水面上奋力挣扎。 “素霖快看,我居然真的钓上了。”傅归荑瞳孔先是一震,继而变得惊喜,满脸笑意,明媚如花。 素霖相当给面子的一顿猛夸,帮着傅归荑把小腿大小的鲤鱼装进鱼篓里。 躲在暗处的傅归宜抽了抽嘴角,“你居然让人穿上衣服潜到水底给她挂鱼,难怪你要我把她的鱼钩黏一层夜光粉。” 这方法也太丧心病狂,只有裴璟想得出。 怪不得他信誓旦旦地表示今天傅归荑绝不会空手而归。 裴璟此刻眼里全是傅归荑笑语嫣然的模样,宛如隆冬暖阳,温暖着他求而不得,千疮百孔的心。 “你别对着我妹妹笑得这么……”那两个字傅归宜说不出口,张开五指挡在他双眸前,拦住如有实质的目光,他讥讽道:“你现在这种行为,跟昏君没什么区别。” “这是兵部最新研制的作战服,“裴璟不耐烦地打开他的手,“能减少在水中的阻力,同样的时间可以游出更远的距离。你可以把挂鱼这件事当成水中定向投放训练。” 傅归宜敏锐地察觉出了问题:“怎么回事?” 裴璟道:“东部忽然聚集了一群海寇,时常侵犯海岸线,甚至敢上岸劫掠百姓。他们似乎不是南陵人。斥候出海带回消息,他们是来自周边一些小岛组成的联盟,很擅长水战,尤其是潜水的功夫令人望其项背。” 南陵的步兵和骑兵已经被裴璟训练成虎狼之师,唯独水师一直很弱,主要是南北对峙几乎不涉及水战,因此裴璟前期在水师并没有投入太大的精力。 “我倒要瞧瞧,你研制的这套衣服行不行。”傅归宜嘴上不饶人,却迅速换了一套同样潜水服,从对岸芦苇从出发往傅归荑的鱼钩处深潜。 傅归荑没过多久又上了一条大鱼,她努力克制住上扬的嘴角。 也不知道哥哥找谁卜的卦,太准了。 傅归宜游回来时给裴璟提了几条建议,还指出怎么使用潜水服在水面下的动静更小,方便无声地接近敌人。 裴璟听后若有所思,自己也穿了一套,按照傅归宜的方法接近鱼钩,挂了好几条大鱼。 当天晚上,镇南王府的晚膳是全鱼宴。 傅归宜夹了一块子鱼肉放在嘴里,眉开眼笑的。 这可比水果好吃太多了,钓鱼这个爱好真不错。 往后傅归荑出门钓鱼都要去找哥哥算上一卦,傅归宜会让她回去等,熄灯前会去告诉她占卜结果。 傅归荑发现他的哥哥简直神了,每次都能准确预测。 有次他说半个月内不宜钓鱼,傅归荑偏不信邪,结果那半个月真的一条鱼都没钓上。 真实的原因是裴璟带人离开了苍云九州,赶往沿海去抵御海寇,半个月后才回来。 “你终于回来了。”傅归宜幽怨地看着裴璟,自从他用这个方法让傅归荑尝到甜头后,她几乎每天都要来问他一次。 裴璟知道他什么意思,甩了两套衣服出来:“他们都去前线作战了,这两套潜水服留给你,到时候你自己去挂。” 傅归宜问情况怎么样。 裴璟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傅归宜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凝重。 潜水服确实能够从水面下接近敌寇,有机会凿沉敌船,可他们会往水面下射箭,大部分人有去无回。 “我这次就是来给你送东西的,走后估计要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裴璟淡淡道:“顺便再看她一眼。” 傅归宜一口饮下桌上凉茶,啧啧出声:“怎么感觉你跟交代遗言一样。” 裴璟冷哼道:“我若真死了,也有人替我守住傅归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她。” 两人不欢而散,第二天又聚在河边给傅归荑挂鱼。 晚上,傅归宜吃完和裴璟一起挂上的鱼,欲言又止地看着傅归荑。 “哥哥怎么了?”傅归荑察觉到他有话想说。 傅归宜踌躇半天,小心翼翼问:“你觉得裴璟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璟两个字他说得格外轻,像是怕勾起旁边人的伤心事。 傅归荑听后半点不带犹豫:“他是一个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轻易被人左右,不受世俗约束之人。” 傅归宜听到她的评价,立马想到裴璟说找个孤儿继承皇位的言论,忽而低笑了一下。 “怎么了?”傅归荑问:“你好像不认同。” “不,我只是觉得你很了解他。”傅归宜斟酌措辞:“他确实非迂腐之人。” 傅归荑赞同地点头。 傅归宜见她在提到裴璟时心如止水,宛如谈论一个大家都熟悉的人,客观又公正。 她是真的放下了。 不困于过去,非庸人自扰。 如此,甚好。 裴璟满打满算只有五天时间。 第二天傅归宜以有事要忙,将挂鱼这件事悉数交付给裴璟,并威胁他不许主动在傅归荑面前现身。 裴璟任劳任怨地让傅归荑玩了个够。 他的脚程比傅归荑快,等她从河边往镇南王府走的时候,裴璟已经换了衣服坐在街边临窗的酒楼里用膳了。 傅归荑会从这条街经过,这是裴璟除了潜入镇南王府,离她最近的距离。 即将的别离让裴璟心中散发出强烈的不舍,这一走他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或许真的会像傅归宜说的那样,命丧海中。 刀剑无眼,战争的残酷无情裴璟早有领教,他从未觉得自己是刀枪不入之身。 能多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裴璟视线刺在傅归荑身上,他潜意识里希望傅归荑也能看过来,却又害怕从她的眸中看到厌恶与排斥。 或许是上天听到他的呼唤,傅归荑忽然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时间和空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裴璟的心脏狂跳不止,怎么压都压不住。 他应该马上躲起来,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或者是冷淡地冲她颔首示意,表示自己只是偶然路过,绝不会打扰她。 但他舍不得,他的眼睛都舍不得移开半寸。 傅归荑好像也没有躲避的意思,她甚至对他眨了眨眼睛。 裴璟喉结滚动得厉害,掌心发汗,身体忽而像飘在云端,忽而又坠入棉絮中,他想爬起来,却又不自觉沉溺更深。 最后理智战胜了他的欲//望,裴璟打落支撑窗户的架子,窗户啪地一下关了起来,险些砸到他的鼻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复急促的呼吸,悄悄打开一条缝。 傅归荑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长街上,裴璟心里说不出是失望多一些,还是劫后余生多一点。 第三日他去给傅归荑挂鱼的时候格外激情,只恨她是单钩,若是双钩裴璟指保证她每次扯杆都能钓上两条。 昨晚上裴璟激动得一夜没睡,今天又来来回回潜水数次,差点脱力露馅。 好在傅归荑不是个贪心的人,钓到她觉得合适的时候,她早早收杆走了。 裴璟依旧在酒楼边等她路过。 这次他没等到傅归荑再一次与他隔空相望。 因为她,直接上来了。 裴璟有一瞬间想立刻离开或者找个地方躲起来,但他的双脚却犹如被铁钉死死钉在原地。 他想见傅归荑,不是远远地躲在角落里像个小偷般觑上一眼,而是希望两个人能面对面说上一句话。 她骂他,斥责他,讥讽他都可以。 蹬蹬蹬。 楼梯上来往的人很多,不同的人踩在木头上,发出轻重不同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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