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栩颔首:“是,说是想去善缘堂。” 岳栩小心翼翼抬眸,觑着沈砚脸色,斟酌片刻,终还是低头道。 “陛下,贺大人今日也去了善缘堂。” 乌金西坠,日薄西山。 申时一刻,宋令枝不曾回宫。 申时三刻,宋令枝不曾回宫。 戌时…… 宋府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宋老夫人搬回江南后,留在京中的府邸一直有人洒扫,宋令枝偶尔也会回来瞧瞧。 白芷同秋雁垂手侍立在廊檐下,遥遥望着倚在栏杆软席上的宋令枝,二人愁苦满面,忧心忡忡。 秋雁心中着急,偷偷拽了拽白芷的衣袂往后站,她压低声音。 “白芷姐姐,娘娘这是怎么了?先前不是还说想去善缘堂,怎么忽然又不想去了?” 白芷双眉紧皱:“我也不知,娘娘醒来后就这样了,她什么都不说,我也猜不着。” 秋雁小心试探:“会不会是……同陛下吵嘴了?” 先前宋令枝同沈砚吵嘴,也会出宫,只那时,宋令枝多是去明府寻云黎,并不似这般郁郁寡欢。 园中树影摇曳,皓月当空。 一众鸟雀自月下掠过,惊起无边的萧瑟寂静。 秋雁同白芷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还是娘娘知晓言官那事了?” 白芷抿唇,实话实说:“这事娘娘前日就知道了,若是怄气,也不会等到现下。” 秋雁眼中迷茫更甚:“那好端端的,娘娘这是为何?今日的药也没吃,我送去的果子热茶她也一口没用。” 秋雁攥紧白芷的衣袖,“要不,我去寻明夫人?娘娘向来喜欢啾啾,或许见到那小姑娘,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白芷慌忙拽住人:“可别,娘娘怕是在为子嗣一事心烦,若是再见到那小姑娘,只怕……” 白芷欲言又止。 秋雁心中恍然:“我知道了。” 宋令枝今日起身后就一直不吃不喝,秋雁心中忐忑不安:“我先去小厨房,让他们做点娘娘爱吃的膳食。” 白芷点点头:“去罢,我在这里守着娘娘便好。” 满园无声无息,只余云影横窗。 倏尔,有小丫鬟匆匆从二门跑来,眉梢眼角慌乱紧张。 她急急朝白芷福身,轻声凑到白芷耳边:“姑娘,出事了。” 白芷瞪她一眼,想着宋令枝还在檐下歇息,不敢上前叨扰,忙忙将小丫鬟往后拉去。 “要死,娘娘还在这,你这般毛毛躁躁的,像什么。” 小丫鬟一路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她气喘吁吁:“姑娘,是宫里、宫里出事了。” 她悄声凑至白芷耳边,“外面的人都在传,传陛下……” 白芷一双眼睛逐渐瞪圆,眼底惊诧一片,她冷声斥责:“胡说八道什么,圣上的事,也是你们可以胡诌的。” 小丫鬟急红了眼:“奴婢不敢乱说,外面的人都在传,且这话,也是陛下亲口承认的。” 白芷皱眉:“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栏杆旁铺着青缎软席,宋令枝一手揉着眉心,只觉心烦意乱。 白芷悄声上前:“娘娘,陛下他在宫中……” 宋令枝起身步下台矶,她双眉渐拢:“别同我提他。” 白芷讪讪闭上嘴,又想着此事还未确认是真是假,过两日再说也不迟。 树影斑驳,光影洋洋洒洒落在宋令枝脸上。 她今日无心梳妆,鬓间只挽着一支青玉簪子,宋令枝遍身纯素,白色锦裙滚着金丝边,似月下仙子。 款步提裙,衣裙窸窣渐起。 白芷不安跟在宋令枝身后:“娘娘,如今春寒料峭,娘娘还是早日回屋歇息罢,您今日都不曾用膳,若是有个好歹……” 宋令枝轻声打断:“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下去罢,莫让人过来叨扰。” 白芷抬眸,眼睫轻动,终还是福身告退:“是。” 青石板路幽幽,只余宋令枝一人独站的身影。 她抬眸望天。 夜风轻拂,满头青丝低垂。一片悄然之中,忽的一道黑影从墙角掠过。 宋令枝瞳孔骤然一紧。 宋府前,一辆翠缨宝盖香车缓缓停下。 沈砚面无表情下了马车,府门口的奴仆婆子识得沈砚的身份,忙忙跪下迎人。 沈砚一张脸冷若冰霜:“……皇后呢?” 婆子不敢隐瞒,实话实说:“许是、许是在后院,皇后娘娘自回府后,就再没出过门。” 满地萧然。 沈砚一身象牙白长袍,颀长身影自乌木长廊下掠过,眉眼间冰霜渐染。 夜色萧瑟,空中淡淡的花香萦绕,湖面波光粼粼,映着满天月色。 白芷不曾回房,惴惴不安提着羊角宫灯,垂手侍立在月洞门外。 遥遥瞧见沈砚的身影,她眼中不安,匆忙福身行礼:“奴婢、奴婢见过陛下。” 沈砚淡漠轻瞥,一言不发,直往园子走去。 白芷亦步亦趋跟在沈砚身后。 沈砚淡声,转眸侧目而视:“怎么不是你在皇后身前伺候?” 白芷垂首:“娘娘吩咐了,想一个人静静,不让奴婢上前。” 转过花障,倏然耳边有细碎之声传来。 “我抱抱你、抱抱你好不好?” “就抱一下。” “可不能让宫里那位知道,那位可是醋缸子,惹不起的。”
第87章 宋令枝,你不能有事 夜色悄然, 满园花香树影摇曳,似万籁俱寂。 沈砚脸若寒潭,如墨的一双眼睛森冷冰寒, 透着丝丝缕缕的阴冷之气。 白芷慌不择路跪落在地, 心中骇然震惊。 园中何时多了人的, 明明她走时,园子只有宋令枝一人的。 白芷惊慌失措, 抬眸紧张不安:“陛下——” 一声着急打破夜间的寂静。 宋令枝遽然回眸, 迎面沈砚冷着脸,一言不发穿过花障。 长身玉立, 颀长身影落在融融夜色之中。 宋令枝唬了一跳, 抱着怀里的小猫往后退开半步。 青石台阶高低不平, 宋令枝一个不留神,差点往下摔去。 一只手眼疾手快攥住宋令枝的手腕, 轻而易举将宋令枝往回拽稳。 宋令枝后背抵在槅扇木门上。 清冷夜色中,撞出一道不轻不重的声响。 只沈砚一手抵在宋令枝腰间,她并未感到半点疼意。 “沈砚, 你做什么……” 下颌忽然被人抬起, 落在唇上的吻无一丝一毫的柔情温和。 宋令枝遽然瞪圆双目,抬起推拒的手轻易被沈砚扼住。 “你疯了……” 双足逐渐无力, 若非身后后门挡着,宋令枝怕是早就站不稳。 一日的闷气还未消解, 宋令枝还不曾找沈砚质问一二,他倒是先上门。 宋令枝怒气高涨,气急, 狠狠在沈砚唇角咬上一口。 浓重的血腥味顷刻在二人之间弥漫。 沈砚眸色一顿。 而后掐着宋令枝下颌, 再次落下。 婆娑树影在风中摇曳, 二人身影落在台矶之上。 园中静悄无人低语,唯有低低的呜咽声传来。 良久,宋令枝怀中忽的响起孱弱的一声“喵呜”。 猫啼细微,似有气无力,奄奄一息一般。 沈砚凝眉低眸。 脸上的冷意褪去两三分,沈砚眼中似冰雪消融。 目光下移,沈砚双眉紧皱,同宋令枝怀中的小猫大眼瞪小眼。 他气息透着喑哑,惊觉宋令枝刚刚是在同小猫讲话。她口中宫里那位,怕是养在明枝宫无法无天的乖宝。 气息得到片刻的平缓,宋令枝气恼推开沈砚,扬起双眸恼怒:“沈砚,你是不是有病?” 沈砚漫不经心投去一眼,黑眸沉沉,答非所问:“你今日,去过善缘堂了?” 宋令枝不明所以:“没去。” 她凝眉,“便是我去了又怎样,陛下既然都能给我下药了……” 沈砚眉宇紧拢:“我何时给你下药了?” 宋令枝双眼泛红,单薄锦衣落在清冷夜色中,无端的孤寂可怜。 “茶房煎药的宫人是陛下的人,陛下难不成没让她换了我的药,你知不知道那药本是……” “不过是换了滋补养生的中药罢了,有何不妥?” 宋令枝眼中愕然,唇角似有若无的讥诮浮现:“先前你来我宫中,我都听见了。” 她抬起眼睛,眼中渐渐染上泪珠,声音哽咽,“你敢说你不是给我换了避子药……” “避子药是我吃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耳边,似惊雷滚过天幕,震耳欲聋。 宋令枝喃喃睁大双眼,面上满是惊诧错愕:“……什、什么?” 目光落向别处,乌木长廊的尽头月影横斜,白芷跪在地上,俯首叩地。 白芷先前好像是说有话同自己讲,难不成她要说的便是这事? 心中浮现的念头简直匪夷所思,沈砚贵为九五至尊,堂堂一国之君,这等事怎么可能闹得满朝文武都知晓。 白芷战战兢兢跪在下首,颤着声音道:“娘娘,奴婢先前找你,就是为的这事……” 宋令枝凝眉转眸,讷讷往后踉跄两三步,她不解:“为什么?” 从古至今,皇家子嗣向来是朝臣所盼。便是远在江南的宋老夫人,也一心盼望宋令枝能诞下皇麟。 宋令枝轻声呢喃,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一众宫人识趣早早退下,满园杳无声息,杨柳垂丝,柳叶伴着夜风,落在宋令枝鬓间。 沈砚抬手,为宋令枝拂过耳边柳叶。他泰然自若,黑眸一瞬不瞬,若有所思。 他低声。 “宋令枝,你不能有事。” 树影横窗,满园飒飒风声掠过。 宋令枝眼中怔愣,好久好久,她喉中方喃喃落下几个字。 宋令枝忧心忡忡,愁容满面。 “可是储君之位空悬,朝中众臣定然会略有微词,倘若他们以子嗣一事……” 沈砚面色淡淡,揽着宋令枝往暖阁走去,不以为然:“宗室过继一子便行了,哪来那么多事。” 宋令枝转首侧目:“你就不怕那孩子日后对你不忠,倘若他谋反,你……” 沈砚转眸,定定望着宋令枝。 宋令枝一噎,倏然记起,先帝是死在沈砚这个亲生子手上的。 她怏怏咽下后半句。 怕是血缘一说,在沈砚眼中不值一提。 宋令枝眼眸低垂,一时又心生好奇:“哪个太医这般胆大包天,倘若叫朝中众臣知晓,怕是又有一番折腾。” 沈砚轻笑:“他早不是太医了。” 宋令枝狐疑,纤长眼睫扑簌如蝉翼:“你这话是何意,总不会是孟……” 沈砚冷眸轻瞥:“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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