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他听见她说:“哥,我好像有中意的人了。” 确认了心意后,林环更像飞蛾似的,为了一簇微弱的火苗,燃烧着自己全部的生命。 少女的心思憋不住,她不知与谁说时,就照旧例来书房找他。 林璟不知道什么是中意。 林家的儿女,很少有像她那样明烈的情感。 所以她每次来找他碎碎念时,他心里是带着困惑的。 他虽然担忧,但看着她越来越灿烂的笑颜,也只能沉默。 他想留住妹妹的快乐——这是他一世中规中矩下,唯一的私心。 直到圣旨下到林家,他才终于知道,他的妹妹不顾一切爱上的不是籍籍无名的乡野农夫,而是当朝的太子殿下,皇上唯一的儿子。 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朝着林家打来,攀附权贵、心机算计这样的谣言,数不胜数。 出嫁前那日,他看到一向果决的妹妹脸上,头一次有了犹豫。 怎么可能不知?圣旨不是一道,林氏虽是明媒正娶的正妃,可更风光的却是名副其实的贵女,太子的侧妃——庄氏。 外面的风言风语都说,苏婉儿失踪后,庄氏才本该是正室,是林环不要脸皮勾搭了太子,迷惑了他的心思,才抢先一步得了正妃之位。 林家重清名,他们的爹娘还未等大婚礼成,就连夜回了江南。 两女共夫,说要识大体,又哪有说起来那么容易。 为了稳住庄家,抓住权势,宋帝再爱林环,也有不得已的时候,总要雨露均沾,君恩同受。 后来,再看着林环脸上越来越勉强支撑的笑容,他倒还真巴望着,她能像谣传中的那般,颇有城府,心计甚深。 林家势薄,不敌庄家万一。 林璟放下清高,用心辅佐刚继位的皇上,拼命三郎似的付出,总算得到了宋帝不加质疑的信任。 他最后一次同皇上微服出巡时心想,既然娘家不能帮衬她,那他就缔造一个让人无法看不起的林家,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 哪知她的光火,燃的决绝,灭的也决绝。 往事不如烟,林璟想起这些,只觉得昨天就在眼前。 他怎么能忘记,当年的少女林环坐在他身边,羞涩而甜美的冲他笑着说:“可我就是喜欢他啊,能怎么办呢?” *** 魏青觉得林大人今日有些不同。 他见林璟来了,本想如往日一般拦住他,却突然发觉他竟然昂首挺胸,走得端正极了。 他的眼神一点点打量着宫里的一切,好像要将周边的一切浸到心里去。 魏青心中有些发毛,他强笑道:“林大人,请回吧,皇上吩咐过了,谁也不想见。” 林璟淡淡瞟他一眼,魏青浑身的汗毛就炸了起来。 他伸手一把将他推开,从从容地打开门,吱呀一声,缓缓走了进去。 魏青愣了片刻,扑棱棱就坐在了地上,张了张嘴,只发出一阵阵怪声。 尖锐的嗓音像是利器划在地上似的,直让人瘆的慌。 “来...来人呀,林大人...林大人擅闯御书房啦!” 宋帝本在看着书,也是心烦意乱的很,听到有人进来,只当是魏青回来了。 “他倒是执着的很,你可打发他回了?” 话音一落,屋内鸦雀无声。 门外此时响起了魏青的喊叫,宋帝一抬眼,林璟站在下首,直勾勾地看着他,面不改色。 他皱了皱眉,却也没有惊慌,喝退了就要上前的金羽卫和门外的魏青,只剩君臣二人留在屋中。 “你这是疯魔了不成?一把年纪了倒是愈发没规矩了!” 宋帝有些不满,却没有真的责怪林璟。他知道若非事出有因,他绝不会如此反常。 林璟没说话。 他抬起手,缓缓摘下了头顶的官帽,跪在地上,放在了一旁。 随后一磕到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你真的是疯了!朕已经说过,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宋帝见他如此不依不饶,才真有些动了肝火。 还没等他说完,林璟就出言打断:“臣今日,不为苏大人求情。臣是求亲来的。” 皇上眉头蹙的更深。 他不是没有听说林铮和苏晓月的事,也应允过太后的要求,后来想想,倒也明白太后所图。 但他心中还是有些犹豫,预言毕竟不是凭空而出,万中有一,他再心疼林家,可还是觉得天下重要些。 苏晓月,还是该嫁给大宋的皇子。 林璟知他所想,但没有犹豫,继续说道:“臣今日求亲,不为臣子林铮。” “你这是何意?”宋帝不解。 “臣求皇上开恩,将苏氏苏晓月,许给二皇子。” “你竟为瑾瑜求亲?”宋帝心头突突直跳。 林璟摇了摇头。 “臣所说的二皇子,是二十年前已故林后所出的,皇上嫡亲的儿子,宋元朗。”
第六十七章 他的算计 外面已经掀起了血雨腥风,苏晓月并不知晓。 幽暗的狱中再如何也不如家里,再加上对苏文和的担忧,老夫人在二皇子走后第二日就患了病。 那狱卒受过打点,倒是机灵了许多,忙前跑后找了许多郎中来,只说是忧思成疾,须得出去好好休养。 苏家是重犯,当然不可能将她们放出去,顶多也就是叫她们在这里头待得舒服些。 宋瑾瑜再不出面后,侍卫也撤了下去,狱卒的态度便开始不咸不淡起来。 祖母一直昏昏欲睡,还说些糊涂话,苏晓月贴身照看几日未眠,整个人都憔悴了下来。 尽管如此,她还是咬牙坚持着。 冬日苦寒,额外多添了几个炭盆,还是叫人冷得发抖。 她将自己的棉被也给祖母盖上,生怕她一病不起,自己则披着草席就和着。 这天阴得吓人,外头下起了大雪。 雪沫子顺着牢房上头的小窗飘进来,苏晓月本想用草席子将那窗遮住。 怎料老夫人今日突然醒了,说是黑的难受,想见些亮,她只好作罢。 风呼呼的刮着,吹到外头的狱墙缝隙中响起鬼哭狼嚎的回声,十分瘆人。 也不知是上午还是下午,今日狱卒连热水也没送来。 苏晓月就着冰凉的水打湿了帕子,在通红的手上勉强捂了一小会儿,小心地给祖母轻轻擦了脸,盼望着她今日能多清醒一会儿。 苏夫人早没了主心骨,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呆呆的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晓月忙活了一阵,实在不愿再碰那刀子似的凉水,但犹豫片刻,还是坚持着又洗了帕子,擦了擦脸。 她已经有些恍惚了,分不清时辰,眼前也是一阵阵的黑。 可现在她是祖母和娘亲的主心骨,她一狠心,径直将冰凉的帕子拍在脸上。身子一个激灵,又强行恢复了精神。 她正轻声同老夫人说着话,安慰她不必忧心,心里却也觉得与其在这里活受罪,还是早些死了好。 外头却突然喧哗起来,呼啦啦响起人声,不像是那狱卒,倒像是来了不少人。 紧接着,康穆清闯了进来,苏晓月恍惚间听见她说:“晓月,没事了,我来接你们回去。” 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她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当是皇上冷静下来,替她爹平了反,听小郡主说苏大人也给放了,这才安心搀着祖母回家。 她左右张望,没有见到林铮,心里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多言。 像是知道她所思所想似的,小郡主让老夫人与苏夫人同坐,却拉着苏晓月上了自己的马车。 康穆清看着她欲言又止,几次想要开口,也不知该嗔怪还是该安慰,但见苏晓月那摇摇欲坠的惨样,又把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 倒是苏晓月先出了声:“穆清,谢谢你,多亏你了。”经此一劫,她也冷静了些,再不像从前似的莽莽撞撞。 从宋瑾瑜的口中她也得知,父亲犯得不是小罪,想来这些日子康王府为苏家也没少费工夫。自己刚一脱罪郡主就亲自来接,并未避嫌,这份情意她感念在心。只是... 她突如其来的稳重令康穆清有些发愣,只觉得几日不见苏晓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道她先前对那件事到底知晓几分... 她正胡琢磨着,突然听得苏晓月问道:“林家...没有受到牵连吧?” 苏晓月心中判断,林铮这次没有出现,许是因为林家也遭了圣怒,林大人毕竟是爹爹的上官,怕不是也要受到连累。 她清楚林铮对自己的情意,倒也没有责怪他消失不见,还在担心林家的安危。 小郡主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有听清她说什么,只傻呆呆的看着她。 苏晓月一见她这副样子,顿时着了急,连连问道:“林家也受了责罚吗?现在我爹脱了罪,那林家是不是也无事了?林铮可无恙?你说话啊!” 她心焦难耐,再加上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免不得开始胡思乱想,登时眼眶就开始发红。她越说越急,不停摇晃着小郡主的身子。 康穆清缓过神来,方才消化一些她的话。她古怪地看着苏晓月,疑惑道:“你竟然不知?” “我不明不白就进了大狱,我能知晓什么?”苏晓月到底还是没了好脾气。 “不是,我是说林家的事,林铮不曾跟你说过吗?”小郡主的神色越来越犹疑不定,她见苏晓月所言不似伪装,也不知接下来的话该不该由她来讲。 苏晓月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愈发焦急,再三催促她快说。 康穆清稳了稳心神,这才缓缓说道:“你家出事以后,也有不少人替苏大人求情,我爹还进宫去面过圣,林大人更是日日在宫中不肯离去,坚称苏大人是清白的,但次次都被拒之门外。林铮成日四处走动打点,我哥也是跟在身边的,还说他急红了眼,只差提着剑杀进狱中去救你了...” 苏晓月随着她的言语心绪不断起伏,十分愧疚自己三番五次惹他担忧,听到他要劫狱,更是担心的不行。 小郡主话音未落,接着又说:“可是皇上这次是铁了心谁也不听,谁也不见。谁料就在昨日,林大人孤身擅闯御书房,也不知他到底与皇上说了什么,今儿早上旨意就下来,说苏大人的事容后再审,其余人都关着,单单把苏家全都放了...” 这是好事,多亏了皇上明察秋毫,林大人刚正不阿,相信父亲的为人。 可小郡主还是面色忽青忽白,苏晓月正待再询问,突听得外头一队官兵从车旁掠过,急匆匆的样子。 马车正行至闹市,百姓们纷纷侧目,人人驻足便堵了路,无奈车只好停了下来。 兵丁停在街口,锣声阵阵,肃穆威严。 人群安静下来,只听为首那人打锣高呼:“皇子归宫,圣心甚慰,天下大赦,普天同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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