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不甘心地劝道:“那么苏小姐就甘心看着苏大人身败名裂吗?” 苏晓月咬咬嘴唇,紧握着自己的拳头,还是肯定地说:“是。我爹的苦难,也是我的苦难。我知道他宁可死,也不愿见我妥协。 我只求你网开一面,放过我祖母和母亲。 至于我爹...我相信苍天有眼,他是清白的好官。 可若命该有此一劫,我爹死了,我便陪他一起死。” 面对这样的苏晓月,宋瑾瑜不知为何,突然有股愧疚的情绪敲打着他的心。 就像每次面对小郡主天真的目光时,自惭形秽,无处遁行。 他知道苏晓月不是在敷衍他,她虽是女子,却有个言出必行的性子。 可是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行为实在十分愚蠢,愚蠢的可笑,他却笑不出来。 这就是苏晓月,这就是苏家的选择。 他整个人都好像被凉水浸透一般,面对这样的结局,理所应当又难掩失望。 但他无法再心软,他当然现在就可以使些手段证明苏文和的无辜,证明苏大有的攀咬是无中生有。但父皇天生多疑,此举多少会牵连庄家,会使母妃伤心的事,他不能做。 他看着苏晓月,还是冷笑道:“既如此,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愿苏小姐不会后悔。” 她不会后悔的。 他此言一出,自己都觉得自己话实在多余。 他深深看了苏晓月一眼,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但他敬佩她的抉择,所以他难得认真地一揖,郑重道:“苏小姐,保重。” 接下来就交给命吧,他不会再从中作梗,也不会冒险保下苏家了。 若是父皇能马上消气冷静下来,或许苏家也能无碍,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大可能。 就看老天是不是要她活下来了,他倒头一次觉得,这样的人若是死了,实在可惜。 尽管结局不如愿,宋瑾瑜还是吩咐侍卫打点过那几个活下来的狱卒,叫他们好生伺候着苏家。 此举倒还真吓到了他们,往后再有女眷关进来,嘴里也不敢再不干不净。 苏晓月回到装点得当的牢房,自嘲的笑了笑,看来自己还真是不识好歹,享不起福。 只是她心中已经有了那人,便再也容不下任何,要她违背自己的心,还不如死了干净。 她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太过冲动了些,再见到祖母和母亲时,她还是有些无颜面对。 老夫人早就坐了起来,脸色看着也好了许多,此时正骄傲地坐在榻上,喜滋滋的。 还没等苏晓月说话,她便大喝一声:“好!” 吓得苏晓月一哆嗦,她又道:“不愧是我养的孙女,有几分我的气度。月儿的话,我和你母亲都听到了,要我说,你压根不必求那二皇子,我们一家老小不如就此一道祭了天,早登极乐!” ...... 要不是早知道老夫人这一上头就胡言乱语的性子,苏家娘俩还要以为她是吓糊涂了。 苏晓月还有些犹犹豫豫,老夫人便语重心长地说:“月儿,你莫以为祖母冲动。再早我是不知其详,但苏家自打你太爷那辈起,就是行得正做得端。 你爹是清清白白的,便是死了见到阎王老爷我们也不怕! 你可切莫学那些戏词里的女子,做些个为了大局牺牲自己的蠢事,祖母第一个不答应!” 苏文和莫名其妙进了狱中,本以为是皇上一怒之下追责自己失察,关几天也就得了。 没想到听着听着,才知道事情变了味,竟是贪贿。 也不知是谁打点过,他自己单独被关了一间。 他没有急着为自己鸣冤,也没有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恐惧。不知为何,自从再次进了京,他总觉得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怕死吗?自是怕的,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能不怕? 但他还有更怕的事。 所以他也不吭声,就闷声自己坐在草席上,听着旁边刑房的哀嚎,脸色木然。 此处关押的都是重犯,狱卒自然也稳重些,没有污言秽语的调笑,只是指点着他,悄悄议论着什么。 如此过了三日。 皇上一直拒不见人,就连康王难得出府进宫,也碰了一鼻子灰。 这事真是触到了宋帝的逆鳞,事关兵卒和京察,动摇国本之事,哪怕错杀几人,他也不想放过任何。 更别提屡屡碰壁的林璟,就连魏青都不忍再劝他回去,只见他来了又走,跪也无用,求也无用。 百官纷纷议论,也不知这林大人究竟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如此执着,成日去替那苏文和求情。 终于在第四日清晨,宫里传来消息,说是要将所有涉事官员,不必查罪问责,也不必严刑拷打,直接不由分说全都砍了。 圣旨还未拟下,若是定了便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了。 林璟总算坚定了神色,起身向御书房行去。
第六十六章 求亲 苏家出事以后,林铮私下动用了林家这些年所有的关系人脉,想要保下苏文和一命。 他了解苏晓月的性子,她爹如果有个好歹,她势必要闹得玉石俱焚。 他根本不在意苏文和是不是清白,或者是否有人构陷,他要的只是结果。 随他忙前忙后的康穆云此时方才察觉,林家在朝中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哪怕与全盛时期的庄氏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每日有人轮番上书,还有人到御前求情,有文官也有武官,有权臣也有清流。 甚至在民间,也开始流言四起,百姓纷纷替苏大人鸣起不平来。也亏得苏文和平日倒确实是个清正廉洁之人,经人煽动之下,许多人也心服口服。 世子隐隐有些担忧,林家藏得这样深,究竟是想做什么? 事到如今,林铮也没有心思向他解释,只将自己所作所为都展现在他眼前,并不隐瞒。 康穆云也不多问,更没有抽身而去,仍跟着他走动。 无论如何好友仍是好友,这一点不会改变。 林家公子在做什么,自然没有太多人关注。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固执地每日去面圣的林大人身上。 自从苏文和出事以后,林璟就没有离过宫里一步。 他不管林家的事,也不顾林铮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将林家二十年的底牌动了大半。 那些本就是他给儿子准备的,他要如何选择,是他的事。 既然他已经给出了答案,那么这个做爹的,就是趟出一条血路,也要替他争。 为了扳倒庄家,他谋算了二十年,二十年家破人亡,他只凭着一口气撑着。 那是一口怨气。 他相信那不只是他的怨,更是妹妹在天之灵的怨。 是时候了。 他拿着一卷案宗,不慌不忙,走得极慢。 这条入宫的路,他走了整整二十年。 每次他都不愿抬头,世人都说他太过恭敬重礼,谨小慎微。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不敢看这里的一砖一瓦。 但他心中清清楚楚,从这条路往前走,不转右侧,直朝左边,便可到后宫去。 御书房他去过无数次,可后宫只进过一回,就这一回,他永远也不会忘。 那是皇上格外开恩,破例让他去见林环最后一面,为了圆她最后的心愿。 他风尘仆仆地随着皇上微服归来,脚还没落到林府,宫里就传来消息,林后服了毒,怕是快不行了。 他亲眼看着脸色灰败的妹妹硬撑着一口气等他到身边,他不顾旁人,再三询问她凶手是何人,她却只说了一句话。 后来,皇上问过他数次林后临终说了什么,他都推说没有听清楚。 究竟清不清楚,他有时也会恍惚。 他只记得他走前林后回府看他,虽然笑得勉强,但还是活生生的。 他绝不相信她是宫人所说的郁结自尽,宋帝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因为皇后身子虚弱代掌后宫的庄妃。 可是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在皇上离开的数十日里,庄妃不仅没去见过皇后娘娘,就连东西物件都没给她送过。 他的妹妹,是个极任性的人。 也不知上天为何会跟历来家风肃立的林家开这样一个玩笑,给他们一个天生调皮古怪的姑娘。 为此林家上下都头疼不已。 二老再三归正她的行为,但总是无济于事。 日子一长,就对她愈来愈失望起来,常叹这个孩子不可教。 林璟是个很古板的人,少年老成,从来都是庄重得体,让爹娘为之自傲。 每每此时,林环就会逗弄他,说他小小年纪就像个老头似的。 她不爱读书,也不爱学女红刺绣,只喜欢偷偷溜出去,和外面那些脏兮兮的野孩子疯跑。 他是不喜这个妹妹的,书中早有言,女儿家本该三从四德不出深闺,在他看来,林家的女儿就当效仿前人才是。 可林环不在意他的疏远,总是拿些女儿家爱吃的干果蜜饯来,坐在他身边咯吱咯吱的嚼,打扰他读书进学,将他惹得快恼了,再笑嘻嘻地跑开。 有一次,他无意中撞见她爬墙出府,好容易爬上墙已是力竭,额上汗涔涔的她坐在墙头上看到他,将青葱似的玉指摆在唇边,悄悄地说了一声“嘘——” 而后冲着他粲然一笑,扑通一声就翻出了墙外,那边还隐隐传来她的呼痛声。 林璟忍不住想笑,又想起君子终日乾乾,忙端正起来。 但是不知为何,本该去告状的他保住了这个秘密,再见她翻墙时也只当视而不见。 因他总想她保有那天的笑容,得意而骄矜,像一只初初得道的小狐狸。 有了这个只属于二人的秘密,林环便对他更加亲近起来。 每次她来时,他还是会皱眉,却不会赶她走了。 她小松鼠似的坐在兄长身边乖乖吃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跟他搭话,只那样冲他笑笑,胡乱拍拍手上的渣滓就走。 林家是不许她吃那些的,也只有在林璟的书房,她藏起来的吃食才不会被爹娘搜出来扔掉。 林环不知道的是,每次她走后林璟都会偷偷拿出一把扫帚,将她的“罪证”小心翼翼的打扫干净,方才继续读书。 他有时也会偷偷看她,见她吃的极认真又虔诚,好像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做什么事情都会付出满腔的热情,仿佛要将整个自己都融化一般投入。 可是如果能重来一次,林璟知道,哪怕与她老死不相往来,他也绝不会放她出去。 就是那样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午后,林环坐到他身边,一声不吭,也不吃东西。 他忍不住抬眼看她,心里咯噔一下。 她的脸上,终于有了愁绪。 似有半分甜蜜,又有半分苦涩,灼痛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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