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眼跪坐一边的夏福。 “主子,长公主让您去福满楼用早膳。”夏福缩着脖子,扫一眼他脚上缚着的绳子。 担心他溜走,外面还跟着长公主亲卫。 “吃就吃,绑起来干嘛,解了。”萧元河俊眉紧皱。 他也明白,这怕是鸿门宴,母亲生气了,昨日他的谎言被拆穿,他还以为忽悠过去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夏福不敢违抗长公主的命令,小心翼翼劝道:“主子,等到了地方,用了早膳,您就可以走了。” 长公主殿下昨夜出过府,也不知道去见谁,回来之后就把主子的门从外面给锁了,天还没亮就派了嬷嬷来,主子的侍卫一个没让接近,全打发出城去了。 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也不敢问,也不敢离开主子。 见夏福也说不出什么来,萧元河自己弯腰去解脚上的绳子,不过绳结绑得紧,他解完的时候,马车也行到福满楼了。 随行的十几骑黑衣死士齐刷刷勒马停步,街边的行人吓了一跳,纷纷避到道旁看热闹,当看到是福王的马车时,认出这些是长公主的侍卫。 京城里的百姓其实不怎么怕福王,因为他向来不为难普通老百姓,他只为难权贵世家子。 有胆子大的还凑过去瞧,看见王爷一身绯袍,头戴玉冠,脸上敷粉,俊的咧,像神仙似的! 萧元河被人围着看,鼻尖还闻到脂粉香,就知道那些嬷嬷又把他往奇怪的方向打扮,瞥向夏福。 夏福跟在他身边多年,一个眼神就知道他要干嘛,赶紧捧上帕子,他接过去,怒擦了一遍脸,他皮肤白,一通擦之后留下些红痕,不过他看不见,夏福也不敢说,他就带着这些红痕进了福满楼。 福满楼是京城里最大的酒楼,不过只卖午食和晚食,早膳只接待特别的人,这会儿大堂里没人,伙计殷勤迎上来,引他到楼上雅间。 雅间里,卫国公笑眯眯道:“爹都给你安排好了,他来了。” 雅间的窗子对着一楼大堂,看到绯红衣袍的萧元河。 “爹,你又告病不上朝?”卫娴不赞成地皱眉。 “你这边事急。”卫国公笑着饮了一杯茶,摆明就是要在这里看着。 “爹爹,你等会先去隔壁,我谈完就去找你。” “行,爹爹先替你们引荐。” 有父兄在场就不算私见外男。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卫国公赶紧坐直,示意卫娴也坐直。 卫娴本来是懒洋洋歪在凭几上的。 她扫了一眼门边,在最后一刻端坐好。她今天特别打扮了一番,嫩黄石榴裙上披帛绕肩,将自己最美的姿态摆出,偷偷观察萧元河。 只见他迈步进来,看到他们愣了一瞬,很快回神,并没有多看她一眼,她稍微放心些,至少不是那种看到美色就乱了心智的人。 “见过殿下。”卫国公起身行礼。 卫娴也起身,行了个福礼,“见过福王殿下。”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萧元河没睡好,有点起床气,顶着微带红痕的脸,对他们态度冷淡,慢悠悠坐到主位,背往后靠。 他没叫坐下,父女两人只好站在那里。 站了好一会儿,卫娴心里暗暗腹诽,这家伙现在完全看不出来当年摔在牡丹花里浑身泥是如何狼狈。 他脸上的红痕是怎么回事? “坐吧。” 沉默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萧元河终于开了金口,“你们找本王有什么事啊?” 他坐在矮垫上,大长腿伸着,手里把玩着一根麻绳,修长白皙的手指缠着麻绳一端,另一端垂在绯袍上,有一种让人牙痒的嚣张。 卫娴心想,这家伙人模人样的时候就特别爱装。不过不要紧,她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 卫国公松了口气,看了自家女儿一眼,躬身回道:“回殿下,臣听闻殿下接了一件差事,此刻城外正是春种之时,小女在城外有座庄子,愿为殿下献些绵薄之力。” 萧元河摆了摆手,他可不信母亲这么折腾他只是为了听他们说这些。 “你们有话直说,本王在舅舅面前替你求求情就是了。” 他手上的绳子被他当鞭子使,一端已经被默默坐在他身边的夏福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卫娴看了看卫国公:“爹,我想跟福王殿下单独谈谈。” 卫国公有些不放心,萧元河看了卫娴一眼,这才认出来她是谁。 “卫六姑娘想说什么?”他笑得灿烂,眼睛带着威胁。要是敢提他在牡丹花里摔倒的事,他立刻就走。 见卫国公还站着,他抬起下巴,“怎么,卫国公怕本王对卫六姑娘不利?” 他是正人君子,不是老四那种嗜美如命的浪荡子。 卫国公只好行礼告退。 他看了卫娴一眼,又看了看边上的矮垫。 夏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努力缩肩膀,减少存在感。 “王爷昨日没在牡丹宴上,没喝到府里的牡丹茶。”卫娴乖巧替他倒了一盏茶。 茶汤色泽金黄,香气浓郁,正好解乏。不过,萧元河向来不爱喝茶,坐着不动,夏福小声道:“六姑娘,王爷早起之时不喝茶。” 萧元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有话直说,本王还要进宫。” 他甩开手里的绳子,拿筷子夹了块红豆糕咬了一口,吃相斯文。 卫娴看了一眼夏福,有人在场,她也不好提合作的事情,刚才观察一会儿,她发现萧元河还算是个正人君子,视线没往她身上乱瞄,她这么打扮,其实也有试探之意,要是他乱瞄了,她肯定就是另一套说辞了。 萧元河动了动手指,夏福带着绳子躬身出了雅间,还体贴地掩上门。 “王爷,”她也不浪费时间,“听闻十一皇子下月大婚?” 大周世家子弟通常加冠之前大婚,十一皇子已经十八岁了,选定的皇子妃早夭,才一直没大婚,现在的皇子妃是年前定下的。 听到这话,萧元河皱眉。他的玩伴渐渐变少,他们成亲之后就不出来了,而现在,他也被母亲催着成亲,就连舅舅与外祖都过问,舅舅还有意给他指婚。 他正为这事烦恼。 娶了世家贵女就再也不能放肆出门跑马了!
第6章 清晨,薄雾刚散,夜里露重,青石板湿漉漉的,街头巷尾一片热闹,有两人正说着话,其中一人因太专注而不留神,啪叽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身上穿着宣候府的褐色小厮短褂,嘴里“哎哟哎哟”痛呼。 “你瞧瞧你,打听消息就打听消息,也至于这么惊讶?” 与他说话的那人是街边包子铺里的伙计,伙计赶紧扶起他。 “嗐,表哥,你是不知道,昨日小公子哭得那个惨,世子气不过,赴宴赏花,谁知道,又落了水,一身狼狈回来。” 小厮揉了揉老腰,嗞牙咧嘴,“也不知道哪个胆大包天的敢踩在世子头顶上,正生气呢,我这不是急着回去告诉他这事儿嘛!” 宣侯家的小公子被福王纵马踩坏了命根子,如今正满天下寻找名医,对福王恨之入骨,宋世子向来垂涎卫家六姑娘的美色,如今自己心尖上的姑娘嫁给了仇人,这算什么事儿? 伙计拉住自己那鲁莽的表弟:“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别掺和主子们的闲事,听哥哥的,今日告假!” 不过,他的话,小厮没听,忍着疼痛的腰急匆匆走了,伙计苦笑摇头。 街上各家出来采买的、打探的小厮不计其数,卫国公将卫娴许配给福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京城。 与卫娴有怨的贵女们像是喜从天降,纷纷聚在一起,畅聊卫娴被纨绔王爷搓磨的美好未来。 其中四皇子妃娘家姐妹尤其高兴。 “这下卫六要完。” “活该,四殿下喜欢他又如何,还不是成了老姑娘被迫嫁给不着调的纨绔。” “我听说,福王院里连侍候的丫鬟都没有,可见是不喜女色,怕是有什么癖好?” “哎呀,我听说,以前是有的,被他打杀了,他不喜女子聒噪。” “这吓人!” “……” 世家贵女们幸灾乐祸,世家公子们又是另一种景像。 宋世子头上缠着白布,露出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唇色苍白,痛心疾首:“鲜花怎么就插在牛粪上了!” “住嘴!”宣侯夫人怒哼,“你再这么荒唐下去,我饶不了你!” 说罢,命人严加看守,不许儿子踏出院门一步。 其他高门大院之中,世家子们听了这消息如遭雷击。卫六娘美貌,若不是她太懒,谁不曾肖想过她,可惜父母不同意。 消息甚至传进了宫里,谢湛立在殿外,听闻散朝之后,景和帝宣人来询问。 卫国公今日告病,景和帝宣了与卫家相熟的顾国公父子。不过,顾国公也不知道这些,昨日卫府牡丹宴,他夫人也带着儿媳去了,回来就提了一句卫府老夫人看中四皇子,琢磨着她有意让卫娴做四皇子侧妃。 “陛下,臣不知此事,往日里臣妹也没与臣提过关于外甥女的婚事。” 顾国公诚惶诚恐,小心谨慎,老老实实地躬身站在阶下,顾世子像是有话,不过最终没胆子开口,垂着脸站在父亲身后。 “顾卿,卫家六娘如何?”景和帝也好奇,他的外甥顽劣,至今没有婚配,他几次过问都被绕了过去,如今传出这消息,是卫家有意为之,还是他做了什么荒唐事被人拿捏了? 顾国公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心里忐忑,沉吟片刻答道:“回陛下,臣这外甥女今年十八,早年身子骨弱,臣妹夫妻二人难勉宠了些,品性是好的,就是有些懒怠,不懂女红,也没甚才艺,就喜欢画些人物小像,对了,大理寺和刑部有臣外甥女的画作。” “是师从博燕归的那个姑娘?” 景和帝突然想起来,有个公府姑娘与自己的四子同门学画。 “回陛下,正是臣外甥女。” 景和帝皱眉。昨夜老四赴宴归来,曾向他献画,又提到四皇子妃成亲多年未有所出,有意纳侧妃,他还没答应。 “你们退下吧。”他朝顾家父子摆了摆手。 顾国公看他皱着眉头,心里没底,领着儿子退出后,走下石阶,低声对儿子道:“你等会去一趟卫府,寻你姑姑。” 顾世子点头应是。 谢湛从廊柱下转出,吓了两人一跳,赶紧行礼。 “见过四殿下。” 长阶春风拂过,传来阵阵花香,谢湛一身白衣,风度翩翩,颔首受礼。 两人离开又被他叫住,迷惑回转。 “昨日牡丹宴,顾夫人提到令孙也想学画,托我问问恩师。” 谢湛语气温和,温文尔雅,神情舒展,但是顾国公久经官场,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这些,同时也觉得奇怪,夫人为何不问外甥女,反而向个外男询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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